最终还是蔡逯出声说道:“这是官家的意思,说是要给个惊喜。”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却是蔡逯自己揣摩出来的。这样说,旁人不会相信,却会叫易灵愫开心。 蔡逯在隐晦地朝易灵愫表达,他便是禁中递来的惊喜。 显然易灵愫也读懂了其中深意,便不再追究这个话头。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易灵愫与蔡逯周围时,卓旸便成了虚化的边缘,他似被擦了色般,融入远处的山水,不曾有人记得。 还是二妗妗瞥见卓旸一脸落寞,倏尔想及把人给忽略了,忙说道:“哎唷,时候不早了。纸钱还没撒,快收收心,把纸钱给撒喽,心也安了。” 与大妗妗相较,二妗妗处事大方,是撑得住大场的人。在年轻的小辈里,说话颇有分量。 被她这么一点,易灵愫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心里怪着自己聊得欢,忘记是在祖宗跟前站着,不成体统。 易灵愫羞赧地回着:“是也,是也。我来得迟,又显些在陵前失仪。我的错,该罚。这筐纸钱,我来撒,也算将功补过。” 二妗妗本想出声阻拦,毕竟一筐纸钱不算轻,她怕累着易灵愫。只是唇瓣微张,话声还未脱口,便给易路给拽了过去。 易路朝她使个眼色,示意待会儿再细说。 但总有按捺不住心疼的人。 蔡逯身形微动,他紧紧盯着易灵愫。 半搦纤细的腰肢弯起,挺直。蔡逯眼神微滞,他清楚易灵愫不会被这筐纸钱绊倒,也清楚在皇陵诸位面前,自己隐晦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无比清楚,自己应该克制一些,克制对她莫名的担忧,莫名的心疼。可那颗砰砰跳动的心,怎的也捱不住。 他似溺水而亡的可怜人,游不出一弯浅浅的清溪,捞不住一根细细的稻草。 蔡逯缓慢地抬起手,差几寸,堪堪抓住易灵愫摆动的衣衫。 却被卓旸的轻咳声及时拽回理智。 不消说,蔡逯能感受到,自个儿背后,被几双眼睛紧紧盯着,快要把他的脊梁骨戳出细密的洞来。 身后波涛汹涌,打量的,揣度的,意犹未尽的,只是易灵愫未曾回头看过。 笋尖似的手指捻过摞摞纸钱,撮起数张,忽地扬臂一洒,恍似雪落群山,絮絮飘扬。 这筐纸钱实在是多,易灵愫把每个人的份儿都揽到自己身上,她觉着这晌寂静颇有韵味,手臂伸展高扬,倒也不觉累。 纸钱哗哗飘落,落至坟头,有的被翠鸟叼走,有的被微风吹跑。有的挂在茔树枝条上,有的黏在湿润的泥土上。 趁此时机,易子暇悄摸凑到易路身边,留徐狄与顾婉音面面相觑。 易子暇轻言道:“欸,你对这二位先生,尤其是前面那位蔡先生,有甚想法嚜?” 易路白她一眼,戏谑地回道:“二姐,莫不是任何一位小娘子和男郎在一起,你都想给人家凑一对?” 易路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时,锋芒便藏匿其中。长着风流相,也爱说些不着调的放浪话,与娴静的顾婉音不似一口子。 易子暇骂他虚伪,“咱俩一起长大,我还不清楚你的心思?你就算装得再正经,再纯良,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尿裤.裆的臭娃。” 闻言,易路的白眼更是翻得更甚。 “亲阿姊,你就逮住我幼时的糗事一直念叨罢。”易路作势掏掏耳朵,无可奈何,“我能看出这位蔡先生的心思,也能猜出小六的心思。至于那位卓先生……” 易路嘶一声,念道:“捉摸不透。” 见易子暇还欲说什么,易路赶忙把人推到何狄身边。 往年陪在易子暇身边的,不是何狄,而是她众多门客之一。 易子暇与易路同是淑妃的孩子,若说易路是看似风流实则忠情,那易子暇便是看似老实本分,实则门客三千。门客,是她给自己打的掩饰,它有另一个更为直白的名字——面首。 “跟你家驸马多说说话,别一天到晚的就只顾着操别家的心。”易路道。 易子暇一听这话,心火蓦地窜了上来。 声音也提高了些,“什么叫别家?敢情咱们不是一家的么?” 然剩下的抱怨都被何狄的手捂了回去。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何狄手背,他另一只手扶着易子暇的腰,稍稍用些力便能把这搦细腰折断。 可他不舍得。 “您少说句话罢,六公主耳朵尖,指不定会听到哪句话呢。” “嘁,你跟二哥,蛇鼠一窝。” 易子暇不想搭理他,拍开他的手,又凑到顾婉音面前。 “二妗妗,小六是认真的么?” 只是易路就站在顾婉音身旁,抄手看着这方交谈。 顾婉音揣度着语句,回复道:“瞧起来,小六待蔡先生是认真的。她虽是把两位先生都带在身边,可心里却是偏向蔡先生的。说不定,明年此时,还真就成一家人了。” 这厢易灵愫揿住最后几张纸钱,潇洒一挥,终于转过了身。 抬眸便看见蔡逯与卓旸二人站在自己身边,把身后的风景挡得严实。 “回去叫女使给您捏捏手臂,这样就不疼了。” “公主,手没事罢?” 两道声音一同窜了出来。 蔡逯厌卓旸跟他抢话,卓旸也烦蔡逯珠玉在前,叫他的话被衬得颇有讽刺意。 显然是蔡逯的话更得易灵愫欢心。 但她的回话十分巧妙。 “手是有些酸,肌肉绷得紧。不过没事,撒撒纸钱而已。谁叫今早睡过头了呢,赏罚有道,做错事,理应受罚。” 为甚扫墓这般重大的事都能睡过头,还不是因着昨晚与蔡逯一道赏天边月,忘了时辰。 易灵愫回了卓旸关切的话语,也有意无意地点出与蔡逯之间的暧昧。她往两位男郎心里,轻飘飘地投掷下一个举足轻重的钩子,偏偏假作不经意状。 蔡逯笑了笑,身影一侧,给易灵愫让出了道。 而后各自分散,蔡逯骑着骏马,与卓旸一左一右地跟在金车身旁。 易灵愫觉得车里闷,掀起帘,往车外撇撇头,“蔡先生,我就说兄姊们不会为难你的。可惜今日他们是错峰来的,咱们没赶上前一波,也没叫你认全人。” 卓旸一听,抢话道:“公主,我们做先生的,先是臣再是师。君不召见,做臣的怎能主动邀见?” 易灵愫剜他一眼,“我嚜,是在跟蔡先生说话。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等我说完,你再说。” 说着又撇回头去,继续盯着蔡逯。 见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易灵愫问道:“是有什么事么?” 蔡逯不动声色地勒紧缰绳,说是。 “今晚,我与卓旸有事,要出去一趟。” 言讫,朝卓旸递去个讳莫高深的眼色。 “噢,我想起来了,今晚我俩要出去准备教具。”卓旸随即补充道。 易灵愫一听是为了她的学业,霜打茄子般蔫了下去。没有多想,摆摆手,道:“去罢,去罢。” 暝暮悄升,渐渐刮起一阵阵回旋往复的风。 素白纸钱被风卷起,递嬗离开寂静的永昌陵,落至四面八方。 整齐的檀栾修竹今下欹在歪脖柏树上,枝干新叶交错缠绕。粗壮的枝,怯嫩新生的芽,几欲要融成一体。 却恰好围成四四方方的树框,罅隙空旷,里面装着枯黄的天。 待满天愈发黑漆,一轮弦月便落进罅隙里,霎显湫窄。 “嗖——” 蔡逯挽起漂亮的剑花,长剑迅疾一刺,出鞘凌然,刺入却显得沉闷。 “砰——” 这才睡了一炷香时间,就再次转醒。 或者说,她其实是被身上某处的异样感唤醒的。 灵愫揉了揉眼,敛眸看去。 她先看到自己的两条腿弓起半弯着,双腿岔开,如孕妇妊娠。 再看到,有颗绑着数根小辫的脑袋,埋在她大腿根处。 灵愫心里的无语一下升到极点。 “我说闫大爷,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做这事。” 她挣扎了下,却被闫弗抓住。 闫弗像头未开化的虎,啃.完这里咬.那里。 他的声音支吾不清:“唔……那你有开心点嘛。” 她扶额,隐约记得闫弗说过,他会哄她开心,不择手段。 不是,那就不能换一种优雅的手段,来让她开心嘛! 灵愫瘫在床上,心觉她真像是在被妖精吸榨精.气。 那碗补汤让她精气神好了些,也让她的肾暖烘烘的,迫切想做些更暖和的事。 反正,不带脑子的话,感觉也挺舒服的。 灵愫不轻不重地踹了闫弗一下,“慢吞吞的,你是想吃.到明年啊?” 闫弗就压着她那处细皮嫩肉,低低地笑出声。他使坏,故意朝那里吹气。 他说:“以后再去找活儿干,我可以跟东家说我多学了个技能。” 她问什么技能。 他低下头:“口.技。” 这倒是不算他的特殊技能。 蔡逯、褚尧以及从前她那一帮老情人,都能掌握并熟练运用这项技能。 这帮男人,也是人均大厨。蒸炒炸煎煮,哪样都得精通,才能争来一个睡在她枕边的资格。 闫弗原来也是炸厨房的料。 想当年,跟她第一次做完后,他首次下厨,想给她煮碗面吃。结果水加少了,再掀开锅盖时,只见锅里摆着几根黑漆漆的“蜘蛛腿”面条。 她就笑,说以后去路边摊吃饭算了。他又怎么肯认输,于是接下来半年时间,他没再出任务,全心全意练厨艺。好不容易能四菜一汤地照顾她了,她却提:到分手的时候了。 闫弗故意造出一些暧昧的声音,惹来她恼羞成怒地扯住他的小辫。 闫弗顺着她的腰窝向上亲。 他把碍事的衣裳褪去,“小心肝,你还没跟别人确定关系吧?” 灵愫晕晕乎乎地“嗯”了声。 他说那正好,“来做点更开心的事。” 灵愫突然问:“你不是被禁军射中了几箭么,好这么快?等会儿可别死在床上。” 他把她的手扯来,摁在他绑着绷带的伤口上,“我去褚尧那里拿了上好的药膏来抹,可贵了呢。” 蓦地听到褚尧的名,灵愫身子没由头一抖。 她拽住闫弗的小辫,“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就喜欢在这时候提别人?” 闫弗扯来被衾,“男人最蠢的时刻,就是喜欢在这时候问,我和他谁能把你伺候得更舒服。” 灵愫顺着他的话,陷入回忆。 她低喃:“那你觉得呢?” 闫弗凑近:“当然是你的下一个,能把你伺候得更舒服。” 他能像这样,时不时见缝插针爬上她的床,靠的就是高度的自知之明,以及对她的深度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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