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珒燥热地解了领带,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一点点往下熨着。 朱丹被他操控着,一只手身不由己,面色绯红道:“要不我拿帕子给你扇扇风吧。” 他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粗粗地喘气。随着一个急转弯,整个人都滑到了她的身上。她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质疑道:“你到底醉没醉?” 他也不说话,只是晃了晃脑袋。 司机见状好心提醒道:“陈小姐,你别怪我多嘴,我们家大少爷要是不慎喝高了,人是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你担待点。” 朱丹惶惑道:“他该不是会耍酒疯吧?” 她见识过养父耍酒疯,那模样甚是骇人。但越珒看着也不像,目前为止一句话也没有,她想或许酒劲还未完全上来。 司机讪笑道:“那不至于,只不过行为语言会稍微有些古怪。” 又转了一个弯,越珒忽然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低沉道:“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朱丹刚要婉拒,听见他说:“小刘一起,我们仨打扑克,谁输了谁学狗叫。” 司机帮着将越珒送到了公寓楼上,越珒拉着他的手道:“小刘别走。” 司机夹在门缝里苦笑道:“陈小姐你还是赶紧给他熬一锅醒酒汤灌一灌,还有千万别和大少爷玩牌。” “为何?”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醉了的时候玩牌特别厉害,我和二少爷五少爷都陪他玩过,你猜怎么着,我们仨学了一晚上的狗叫,陈小姐你啊要是不想学狗叫,可千万别答应他。” “你的意思是,你们都没听过他学狗叫?” “陈小姐你真是说笑了,大少爷是醉了,又不是傻了,想听他学狗叫,我们也得能赢他啊。”
第八十四章 顾越珒睡到晌午才醒,咽口水的时候感觉嗓子被什么划拉了一下。至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半点印象也没有,干咳了几声,压着嗓子问司机小刘:“昨晚,嗯......嗯?” 他的嗓子哑了,像是吞了一节鞭炮被炸损了声带,嘴唇翕动的时候仿佛有缕缕硝烟喷出。 司机挠头揣测道:“大少爷你是想问昨晚你都干了什么?” 越珒颔首,站在窗前吸烟,冷风直往屋子里钻,但这一点风使人快速清醒。 “大少爷你不记得了,真一点也不记得了?” 越珒揉着太阳穴蹙起眉头,努力回忆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司机比划着帮他回忆道:“昨晚你喝多了,然后我送你和陈小姐回了公寓,再后来你拉着我陪你俩玩扑克——” 客厅沙发上散落的扑克就是最好的证据。 司机说得极慢,间或停顿观察他的表情,见他仍是蹙着眉苦思冥想的状态,继续道:“老规矩,玩扑克输一把要学三声狗叫。” 越珒瞳孔颤了颤。 “从前你是孤独求败,谁知道陈小姐那是真人不露相,她手气忒好了,一个飞机带翅膀直接给你打回了原形。” “从前你是孤独求败,谁知道陈小姐那是真人不露相,她手气忒好了,一个飞机带翅膀直接给你打回了原形。” 越珒茫然地看着他,悚然问:“什么——原形?” 司机噗嗤笑道:“昨晚你就在这客厅,学了一晚上狗叫,当然,我也叫了,我学的那是趴儿狗,大少爷你学的可比我新鲜多了。” 越珒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眼里射出冷箭来,司机打颤道:“我是汪汪,你是沃服~沃服~ 陈小姐当时还纳闷,狗也不这样叫啊,你说你那是洋狗,是猎犬。” 越珒头疼欲裂,扶额顾盼。 “她呢?” “谁?啊,大少爷你是问陈小姐吧,人家回去歇着去了。” 下楼的时候警卫阿三和开电梯的正在议论: “咱们公寓里谁家新养了狗?” “三楼的邝小姐家里有条白狗。” “那狗我知道,嗓子尖尖的,昨晚那狗叫了一夜,嗓子很粗,跟狼似的。” 阿三说着又学着昨晚的狗沃服了几声。 开电梯的笑道:“咱们中国狗可不这么叫。”又听阿三学了学老家的狗叫,小拇指掏着耳屎揶揄道:“印度连狗都是咖喱味的。” 越珒到了晚上回公寓才在客厅的盆栽下面发现一张诗笺。圆润可爱的毛笔字写着“君之狗吠犹如天籁。” 用的是他房间里的笔墨。 末尾还磕磕绊绊的画了一只小狗,是很简陋的乡下的土狗模样,线条歪歪扭扭,小学生的作画水平,狗尾巴的位置还不慎滴了一滴泪珠大小的墨点,让人容易联想成小狗屙的粪便。 越珒细心的对折好诗笺塞进衬衫的口袋里,一面吸烟一面对着盆栽傻笑。 再见到朱丹时故意拿出诗笺气她,“我看你在美术方面天赋不大。” 她不以为然道:“我知道,我的天赋在别的方面,做人不能太贪心,有一扇窗通着光亮就行。” “尽管如此......我认为,你应该画一只大型犬比较适合,比如西伯利亚的大猎狗。” “你也说了我画画没有天赋的,就这一只小土狗已经是我毕生所学了,你也别太挑剔,中国画讲究的是“意”而非“形”,我这也算是放浪形骸的笔法,你瞧,和你多神似。” “要不我给你请个先生教教你?” “现在学也晚了,没有基础,我画条直线手都抖。” “手抖不碍事,唔,你主要是审美欠缺,还是先给你买点画册熏陶熏陶。” 她怪笑道:“喔——说你像土狗就是审美欠缺!” 他的眼睛眯了眯,狼一般觑着她道:“你喜欢土狗?” 她慌了神,期期艾艾道:“我......我......挺喜欢的啊。” 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不喜欢西伯利亚大猎犬?”他贴着她逼问道。 “不......不喜欢。” “嗯,的确审美欠缺。” 朱丹每次到他的公寓总是会有一些新奇的发现。这一次他卧室的墙上新挂了莫里索的油画,和她房间里的是同一幅。 他炫耀道:“我这是真的。” 言下之意,她屋里挂的是幅赝品。她从前并不考虑艺术品真假的问题,对于她这样的外行来说,聊胜于无。 言下之意,她屋里挂的是幅赝品。她从前并不考虑艺术品真假的问题,对于她这样的外行来说,聊胜于无。 朱丹抱着胳膊凝神站在壁前观摩真迹,笔触沙沙,仿佛能随之寻到画家作画时的步骤。越是浮现在最外层最清晰的色彩定当是画家最后扫上去的,而藏在里面的,深处的,像人的心一样捉摸不透了。 画家的习惯,在最后拓上最亮的色彩和细小的笔触,修饰的多了,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最初的造型,厚重的油彩有着遮掩事物本质的能力,譬如在京剧里,油彩能使粗糙的男性摇身变成妩媚的女性。 朱丹爱不释手道:“你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私下偷偷调换?” “我送你还怕你婉拒。” “我才不拒呢,卸下来,待会我就带走。” 她又调侃道:“其实你喝醉了还挺可爱。” 越珒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自己,羞赧道:“不知道,我自己是完全失忆的。” “啊,那太遗憾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必——” 她夹着画笑道:“不回忆就不回忆,我反正是记忆深刻。”又道:“你要是再送我画,就送吴大羽的吧。” “吴大羽?” “你不认识?巴黎留学回来的画家,曾经是新华艺术专科学校的教授,前几年还在法租界办过展览,画的很抽象,和我追求的放浪形骸非常契合。” “唔。”他望着她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好,你现在已经很放浪了,再放下去,仅有的那一点颤抖的轮廓也放没了。” 后来他机缘巧合看到了吴大羽的《井》,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纵使她画的再不好,至少还能认出物种,在他看来抽象派的作品,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什么都是,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他虽然嘴上嫌她画得狗丑,但私底下却是熨平了拿木框裱了起来,放在抽屉里珍藏着,每每翻出来欣赏的时候都会惋惜道:“多好的学抽象画的苗子。”
第八十五章 有一次朱丹突然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上海。” 是因为看到良友杂志上刊登的摄影作品之后生出感慨。 越珒道:“等外头不打仗了,我带你去北平全聚德吃烧鸭子。” 她登时馋道:“听说那边的鸭子都是填得肚皮快要撑破才罢休。” “是,鸭子填肥了滋味才好。” 她睨着他,警惕道:“那人吃了肥的鸭子岂不是也会肥……” 说到一半,猛地意识这话再往下说就不对味了,立即捂着嘴打住。 他揉了揉她的脸,偏过脸去暗笑。 时下日军正在华北演习,坦克炮车在北平的街市横行,倒也不适宜为了吃喝冒这样大的风险。 前方激战,后方读报,是眼下上海人民的常态。虽也组织捐慰劳品,不过是从牙缝里省下烟和糖果的开销。 “乖乖,今朝报纸上讲小顾捐了二十万的物资。”周兰芝蹲在马桶上翻着报纸说道。 自从绥远战幕揭起,兰芝的如厕读物从杂志变成了报纸,对前线的战事表现出异常的关怀,她在牌桌上赢了钱,也是会去全部捐掉,她现在没有钱的烦恼,一个国家却是处处愁钱,她是不幸中的幸运,枪林弹雨里的泡沫,也是日日忧患着。 朱丹从厨房出来,湿着手去接电话,是琉璃乔迁新居,请客吃饭。 挂了电话,贴着浴室门道:“姆妈,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浴室里报纸翻得哗啦哗啦响,兰芝习以为常道:“喔,小顾约你啊?” “不是他,是琉璃,请我去她的新房子里参观呢。” 兰芝一走神,指尖的香烟把报纸烧了一个小窟窿,心有余悸道:“哟,伊发大财啦?” “顾越城买的啦。” “喔,伊拉顾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万是伐?” 朱丹笑而不语,默默钻进了厨房。 越珒赶来接她的时候,她开玩笑道:“我姆妈讲,你们顾家人人手上都有二十万的存款!” 越珒一怔,表情有些凝重。 朱丹道:“我也觉得好笑,你们家又不是开银行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扯着嘴角讪笑道:“其实,不止二十万。” 她扭过头看他,蓦地睁大了眼睛,颇为震惊,过后转移话题道:“我听你说越城办的电影公司没挣多少钱呀?这时候买下法租界的公寓,要花不少钱吧?” 她扭过头看他,蓦地睁大了眼睛,颇为震惊,过后转移话题道:“我听你说越城办的电影公司没挣多少钱呀?这时候买下法租界的公寓,要花不少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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