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是真的着急。 今日除了去小厨房,她还去了趟外院和万芳堂。府里下人一闲下来难免凑在一起聊几句近日外面的稀罕事。现在可好,聊着聊着就聊到安秋鹜身上,虽不敢明着说主子的是非,但嘴长在他们身上,谁还不能隐晦地提两句。 若是以往,她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定不会如此着急上火,但自从知道了自家姑娘偶有夜间悄悄出府的事后,心中便总觉得压了块石头。现在谣言又起,尽是说自家姑娘不守闺誉,不尊人伦,妄议夫妻纲常;仗着高贵的出身肆意妄为,心狠手辣,瞧谁不顺眼便指使人掼地杀之... 世家贵女要是坐实了这么个名声,能落下个什么好。 谁不见那城外的观子里幽禁了多少世家女子。 “姑娘你也上上心,想想法子。就算不为其他,也要想想世子妃,往日里哪样不是拘着姑娘事事谨言慎行。” “咱们院里都知道了,想必万芳堂那边早就得了消息。世子妃怪罪下来,姑娘,这次就怕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安秋鹜刚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那红绿金刚鹦鹉就扑腾着叫起来,“禁足!禁足!” “也不知大哥在哪寻到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安秋鹜轻轻地拨了拨鹦鹉的头,把那盅里剩下的银耳羹悉数倒进了鹦鹉的食槽。 “琥珀,你家姑娘我真的如外面传的那样不堪吗?” 琥珀一愣,忙低下头去,“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你怕什么!” “但是众口铄金,谣言传得多了,就算不是真的众人也会相信几分。积少成多,总有一日这几分就会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只是秋风眷恋着天地怎么都不肯退去。安秋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琥珀见此忙拿起一旁的外衫罩在安秋鹜身上。 安秋鹜顺势拍了拍琥珀的手背,“琥珀,你素来行事稳妥,遇事更是机警。只是关心则乱,心一乱便只能看到浮于表面的危局,看不见背后的转机。” “难道姑娘已经想好补救之法?” 凭栏远眺,若往日便能清清楚楚看清远山的真貌,现下却是雾蒙蒙一片,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安秋鹜支着下颚瞧着阁下往来的丫鬟仆从穿梭雨幕之间,“补救之法算不上,只是已经想明白其中关窍,心里也就格外安稳些。” “其中关窍?姑娘,婢子只能猜到这十有八九是罗家放出去的风声,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吗?” 安秋鹜莞尔一笑,“隐情算不上,只是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传了几句堂姐的流言,宫中便招了母亲和二伯母入宫,随即圣旨就下到罗家平息了这股流言。咱们诚阳侯府的闲言碎语哪是那么好传的,既然传到如今这地步自然有传它的道理。是福是祸并无定数。”皎月被琥珀拦了下来便站在一旁默不出声,她本就话少,闻言抬头抬看了安秋鹜一眼,又快速地移开目光。 姑娘又在忽悠人。 前几日姑娘还悄悄给过她银子叫她上外面找几个说书先生,务必要把这流言坐实了! 什么是福呀祸呀的,她不懂。她就是有些好奇姑娘心里到底咋想的?难不成这流言传来传去当真能成为一件有福的事? —— “父亲!您老糊涂!这就是件祸事,哪来的福!” 安启辙气地来回踱步,“这都叫什么事!您老平日里最喜爱鹜丫头了,哪有您这样当祖父的。”他像是想到什么,忙揪过安虎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难不成你也如漪澜一样,只把如今的秋鹜当作你孙女的替身,并无几分真心?” 他睁大双眼,觉得瞧瞧还不够,又动手去掰开老父的眼皮、鼻子、耳朵,“父亲,你莫不是丹药吃多了,把这吃出问题了吧!” 他一指太阳穴,又慌忙跳到一边躲过了安虎扫过来的拂尘。 “去去去,你当本侯是个傻的!那丹药可不是好东西,本侯才不吃!” “那您这怎么...” 安虎一甩拂尘,眼中泛起几许回忆之色,“当年我与穆川想要定下这门儿女亲事本是好意。若穆川还活着,秋鹜也还活着,咱们两家怕是现在已经在商议这纳吉之事吧。” 安启辙眼中也浮现一丝惆怅,“若穆大都督还在,西北军没有被皇家所忌惮,儿子也不是不可以认下这门亲事。” “本侯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鹜丫头的婚事。” “为父我想认下那纸提亲书!” 安启辙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忙往前走几步,“父亲,您说什么?” 安虎轻叹一声,“启辙,人无信不立,这桩婚事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世子爷,雨天路滑,您小心着脚下。万芳堂的丫头早早就过来请您了,说世子妃发了好大的火,请您快去瞧瞧。” 仆人打着伞,小心翼翼观察着主子的神情。 安启辙略点了点头并不言语,只是身子一转朝着后院的万芳堂走去。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书房,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该如何安慰谢漪澜不要担心外面的流言蜚语,又该怎么劝说谢漪澜接受老父的提议。 他思绪回转反复掂量老父刚才的话。 “启辙,当年我出府去玄元观修道,世人都以为我是接受不了你祖母和你母亲二人双双离世的打击,心灰意冷之下抛了这世俗的荣华富贵,做那闲散之人去了。” “但你我父子心中清楚,当年咱们侯府除了这桩变故外还有一事。你与世子妃带着二丫头在外一年,对外说是游历大江南北,实则是在外求医医治二丫头先天不足之症。谁曾想,你们夫妇二人只带回了二丫头的骨灰和如今秋霜阁的这个假的‘安秋鹜’。” “世子妃心中悲伤,又加之当初去魏家求医的时候没有认真瞧过那家的孩子所以才没有认出,可你我却是早就认出这孩子就是魏乙膝下唯一的女儿,魏筱。” 安秋鹜不是足月出生的,一生下来就带了点先天不足的病症。侯府一直请太医医治着,太医断言只要照着他们温补的方子将养,过了及笄之年,这道坎也就迈过去了。 谁料就在安秋鹜四岁那年,二房生了些是非,年幼的安秋鹜想去看荷塘里新开的荷花。丫鬟婆子簇拥着小人儿兴高采烈地去了,回来却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地被下人们抱着回来,说是二房夫妇拉扯间,何氏一不小心把站在荷塘边地安秋鹜撞了下去。 荷塘水凉,小孩子呛了水把那病症彻底牵了出来。 那一晚侯府灯火通明到天亮,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也只将将保住了安秋鹜的性命。 最后无法只得带着安秋鹜去了“金针圣手”魏家,当时魏乙已被宫中训斥,勒令闭门思过。魏乙虽医术了得,却也只能保安秋鹜半载无恙,也就是那一日安启辙偶然瞥见了魏乙膝下那个从来没有现于人前的女儿。 “魏乙是想让这个女儿醉心专研魏家医学,也是为了保护她女子学医不外露,才从没有带出来现于人前。也正因为如此,当年魏家获罪,走脱了这个小女孩那些人搜寻了一阵没有寻见便也就不在意了。” “只是你起了恻隐之心把她带了回来,本侯又何尝不是想起与那魏乙的情分,怜惜她幼女遭此劫难,默认了此事。后来你们夫妇二人要认下她,起初为了侯府我本想不允,只是后来看那孩子实在是乖巧喜人,世子妃又饱受丧女之痛。本侯这才答应此事。” “去玄元观,不是心灰意冷,而是为了守住你们在玄元观外捡回魏筱的秘密!更是守住我诚阳侯府二姑娘的身世真相!也是守住我侯府的命!” “如今,储位空悬,成王和怀王你觉得谁登上大位合适?” 诚阳侯府从不参与皇位之争,世袭罔替下来这几代诚阳侯都遵循旧例。安启辙想当时自己一定张大了嘴,以为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能感受到老父手心的薄茧,“启辙呀,我知你心中所想。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说近了那两个皇家崽子还要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表叔,我不忍心看他们二人为了那个位置惹得朝野动荡,党派林立,天下不宁;说远了靖康如此行径,是天下百姓之苦呀,为了我永宁朝百年基业,不能在咱们这一辈手中断送。” 安启辙想,他当时没说话有大部分原因在于他不知道说什么。 父亲是进过军营,跟随大军打过鞑靼的侯爷,不是他这种都城富贵乡里长大,练过几天武艺就以为自己已经能独挡一面的世子爷。 他以为只要守着祖宗基业,勤勤恳恳,等着接手父亲的爵位就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父亲嘴里听见这些话。 父亲说,“成王一味讨好靖康,也在家中建道观习道法,内阁中有几个为了手中的权力自然希望下一任帝王还是如此不理朝政最好;但怀王是个心有大志的,哪怕算计到咱们侯府头上只要心诚,心怀天下苍生咱们也认了。怀王要昭毅将军与咱们侯府结两姓之好,我是同意的。只有这样,宫中那位才不会轻易听信内阁的一面之词,去打西北军的主意。这么多年,靖康还是信我几分;只是他深谙君臣之道,昭毅手中有十万兵权若是贸然和公侯之家联姻他还是会起忌惮之心,可若这联姻的是侯府世子爷坏了名声的嫡出姑娘,以靖康那多疑的性子反倒不会多想,只会以为侯府又多了个弃子,连着这桩婚事也稳妥许多。” “您那日在玄元观拒绝大都督夫人是与她商量好的?” “自然,这桩婚事得让外人以为侯府本是拒绝的,是后来秋鹜坏了名声才不得不答应大都督夫人的。” 安启辙当时脑中已转不过弯了,只木木道:“可是此秋鹜非彼秋鹜。这桩婚事与现在的秋鹜本没有干系,咱们这样是不是得先问问秋鹜,不然对她不公平。” 父亲当时捋了捋胡须只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未必,未必,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俩的姻缘早就注定。况且天下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秋鹜若有昭毅护着,往后无忧矣。” “世子爷,世子爷,世子爷!” 仆人喊了几声,安启辙才回过神来,“什么。” “世子爷,万芳堂到了。” 秋风一过,点点细雨飘在安启辙脸上。看着眼前灯火辉煌却没什么动静的万芳堂,安启辙头一次生了怯。 安启辙苦了苦脸,父亲当真给了他一个苦差事。 ---- 穆晋安: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屏大夫(磨刀霍霍)
安秋鹜:我也想知道!(悄悄拿出银针)
大猫(咽了咽口水):你俩别冲动,消消气消消气,就快了(后面我让你俩天天腻歪在一起!)
第42章 金针 ===== 万芳堂里闹到丑时末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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