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岫咽了下口水,指尖发凉,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听到了她不愿听到的答案。 “你说圣君么?一大早侯爷便领兵走了,这会儿都快出关了吧,你来的太迟了,回吧。” 说完,老管家便急着关门,苏岫连忙拦道:“不好意思,我再问一下,白榆君有没有留下什么驻军地址,方便有人给他写信什么的?” 老管家摇摇头,银发随风飘扬,嗓音沙哑低沉:“圣君…在京中无亲无故,谁会给他写信,就算有,他也不会把地址留给我这个老头子,难道指望我给他写么?好了好了,你快些走吧,我收拾完还要回老家去呢!” “您要回老家?您不留在侯府么?” 听到苏岫这样问,老管家不耐烦道:“留在这有什么用?主子都走了,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我留在这喝西北风么,你这个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 说罢,老管家便把门关上,留苏岫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愣着,她心里空落落地难受,她知道自己该回到长公主府上去,在这站着人也不会再回来,可她就是挪不动脚步。 倏忽之间,她眼前的光亮被一个人影挡住,她抬头一看,是寒岁。 对啊,还有寒岁!他一定知道如何联络白榆君。 见苏岫眼睛又亮起来,寒岁便抢先说道:“我可以给你主人的驻军位置,只是…我觉得主人有些生你的气了。” 苏岫听得心急如焚,只道:“我会与他解释的,昨日确实是我不好。” “你确实不好,主人昨日一定等了你一天,我们北陵人最在乎信誉,一诺千金重,这么些年,我没见过主人与谁生过气,是你先食言的,是你辜负了他。” 苏岫料到寒岁说话直,却也没想到他说话竟这么冲。 苏岫不禁心道,是啊,他是没跟别人生过气,谁要是敢惹他,直接被一刀捅死,或者一个子窠打死了,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你主人开恩。 可她万万不敢将心声说出口,只好温吞道:“别…别说的这么严重嘛,不至于用‘辜负’两个字…” 寒岁却打断她:“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主人么?一点都不喜欢他么?你如果不在乎他,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日日招惹他,招惹过后,又这般不负责。” 苏岫被他说的更摸不着头脑了,还不等她解释,寒岁便拂袖离去,只撂下一句:“罢了,不与你争辩,你也不要写信去惹主人心烦。” 苏岫没办法,只好去找星鹭,让星鹭来替她出出主意。 她把这事的来龙去脉与星鹭说过,随后又叹气道:“得,我现下又把寒岁给得罪了,也不知我是哪句说错了,如今还要劳烦你去帮我劝和劝和,我定要写信给白榆君,跟他解释清楚,昨日真的不是我故意爽约。” 星鹭忍俊不禁道:“聪慧如你,也会遇到这般棘手的事,那我且问你,你喜不喜欢白榆君?” 苏岫并不清楚喜欢的含义,如何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这两个字总有不同的存在方式,像芊葳和静渊那般,或是像星鹭与寒岁这般,都算得上是喜欢,那她与白榆君又算得什么呢? 她沉静片刻,才问道:“你觉得…什么才是喜欢?” ----
第40章 过江龙子 == “这事本就很难说,便说我今儿喜欢茉莉花,兴许我明儿就不喜欢了,喜欢太过轻易,似羽毛似微尘,风一吹便散,并不难得,唯有真心与爱方才要紧。” 苏岫似懂非懂地看着星鹭:“那你…是真心爱寒岁的,是不是?” 星鹭的脸顷刻间红起来,那抹红像是天边最瑰丽的火烧云,是天下最好的胭脂也拟不出的色彩。 她轻轻点头:“这事旁人左右不得,总要你自己体会,我只问你,哪日我们三个穷途末路,你让我和落霏回宫去找白榆君,那为何你单单只是信他?还有这些日子你白天在太医院忙碌,回来还要连夜为他做的马鞍,我不相信你为谁都这样做,还有你日日都往定远侯府跑,纵是两个院子离的近,你跑的也太勤了些。” 苏岫被星鹭说的哑口无言,分明是她早就该想明白的事,却要等到今天,让别人来点破。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会去劝寒岁的,你放心去写信,让他一并帮你寄过去就是。” 星鹭的声音总是又轻又柔,苏岫想起孟云衡的声音也是这样温柔,她小时候在苏府时练字不认真,先生说她写出来的字比狗爪子按的泥印还难认,到了羽芳堂便是孟云衡教她写。 如今苏岫练得一手好字,字的比划藏锋也与孟云衡的字体相似,她写在信纸上仔仔细细地交代了她那天失约的前因后果,又真心诚意地致歉,最后还事无巨细地问候了白榆君的近况,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一直写到笔墨干涩才算完。 寒岁看到厚厚那几页纸,也愣了一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 自从信寄走了,苏岫几乎日日碰见寒岁便要问一句有没有收到回信,寒岁每每都会告诉她,白榆君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瀛海,信纸不会飞,是要车马去送的,哪能那么快,然后苏岫便改成隔两三天再问一次,最后问得寒岁看见她便绕道走。 一日,春花飞扬,苏岫从太医院回来,绕路走到定远侯府门前,看见那位老管家在门口扫着开败的桃花,她便迎上去:“您还没回老家啊?” 老管家看到她,手里动作一顿:“你怎么又来了?圣君是去打仗了,不会这么快回来。” “我知道,您能让我进去看看么?” 老管家打量苏岫几眼,似乎有些不情愿,最后却还是说:“去吧去吧,别乱动啊,我都打扫干净了的。” 老管家看着苏岫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正要关门,却不小心碰倒了门后的包裹,一个圆润的物件,看上去红的发黑。 苏岫看到那物件滚落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停下脚步,随即心头大震,她俯身拾起,老管家连忙跑过来:“诶呦,这可是圣君给我的东西,也不知摔坏了没有。” 苏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这是白榆君给你的?” “对啊。”老管家点点头,又径自嘟囔道:“这可是过江龙子,稀罕的很,若是坏了我可赔不起…” 苏岫看着手中的过江龙子,她对着东西在熟悉不过,当年孟云衡不知为何患上梦魇,总是在夜里惊醒,她便用自己周岁时的平安锁与南疆巫医换来了一对过江龙子送给师父。 那本是一对种子,又有安神助眠之效,经过这么多年,它变得更加光滑圆润,想来是被人常常握在手里把玩的缘故,但苏岫记得清清楚楚,她曾在两颗种子上都刻了图案,很小但还摸的出来,一个刻了羽芳堂的图腾,雀鸟,另一个是枣泥酥的形状。 苏岫摸着那只快被抚平的雀鸟图案,胸中起起伏伏,久久难以平复,难道白榆君就是… “诶你这姑娘,别攥着不给我啊!”老管家急了,直接将过江龙子抢了过来。 抢完吼过,他又看了苏岫一眼,见苏岫眼眶都红了,气势便弱了弱,小声道:“小姑娘你别生气,不是我老头子小气,只是这东西圣君很是珍视的,他看我这老头子整夜睡不好觉,便把这东西给我,让我放在枕头底下,说是可以安眠,我用了之后,夜里确实睡得踏实多了。” “他是不是还有一只…” 老管家想了想,点头道:“对啊。”随后,他又叹道:“圣君人可真好,若是旁的主子那还会管下人的死活,那还会把这样宝贝的东西借给我,我可要好好收着,到时候再还给他呢。” “两个…都是我送的。” 苏岫轻声说道,转身向里走去,老管家闻言怔了怔,又回去继续扫他的地了。 苏岫一步步穿过堂屋和长廊,假山与池塘,才走到白榆君的卧房,房间里陈设简约干净,四面通透。 苏岫将目光落在墙边的一个深色竹雕衣架上,上面空空如也,她忽然想起,自己要假意嫁给冯知谦的前一夜,白榆君何以能一语道破,提醒她那件披风有问题,原因很简单,因为真正的披风就在白榆君自己手里。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苏岫为何见到白榆君第一面便觉得熟悉,白榆君何以只对她与众不同,何以又对她百般纵容,因为孟云衡也是如此。 苏岫又想起,师父也不吃海物,连河里的蟹也不吃,苏岫记得有一次她还故意在师父的饭里拌了蟹粉,师父吃过后身上就起了好多红疹。 北陵薛氏最善换颜之术,白榆君就是孟云衡,孟云衡就是白榆君… 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重合。 苏岫忽而觉得心中阵阵悸动,扶着桌角才能勉强站立,她红着眼,忆起过往种种,她明明见过白榆君的字迹,她却以为字体相似只是巧合,却从未想过她的字便是这个人教出来的,怎能不像。 苏岫本该又气又恨,气他偏要一意孤行,恨他瞒得天衣无缝,却又觉得心疼更多些,她的泪水渐渐决堤,哭够了又径自笑了出来。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相识,原来她那么早就喜欢他,这似乎已经不同于普通的喜欢,而是一种刻在心尖的习惯。 在那一刻,苏岫终于明白,即使白榆君藏得再滴水不漏,在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心跳还是轻而易举地将他识破。 那一夜,晚风习习,苏岫回到长公主府时,星鹭正坐在院里绣团扇,见她情绪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岫笑了笑:“没什么,星鹭,明天开始教我马术吧。” 星鹭爽快答道:“好啊。” 在那之后,苏岫再也不追着寒岁问回信,而是整日到后山马场去,与那里的马儿相伴,有时逢上太医院事情多,她回来的晚,连星鹭都劝她别去,可她还是会去把马牵出来跑一跑,再喂喂马,日日如此,连夏日三伏天也没耽搁。 日复一日,月满又缺,盛夏一过,又入了秋,枫叶尽落,漫山红遍,瀛海那边一战告捷,白榆君也终于有了回信。 “渐寒添衣,勿念安好。” 仅仅八个字,不过半页纸。 见苏岫一直拿着那信纸不放,星鹭便打趣道:“行了行了,就那八个字我倒着都能写了,你就别看个没完没了了。” 星鹭话音刚落,春荣便闯了进来:“公主不好了,皇上召您进宫去,似乎有什么要事。” 苏岫和星鹭对视一眼:“这样,我陪你进宫去,正好太医院还有些…” 苏岫话还没说完,忽而不知哪里传出来一声巨响,连大地也为之颤动,星鹭连忙跑出去,与正要过来的寒岁相撞。 寒岁揽住她,安抚道:“公主别怕,是李诛徽的叛军,火药声都传到这了,就算还未打进皇城,怕也是到泓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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