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岫立即陪着星鹭进宫,寒岁和春荣也跟着,一到宫里,只见殿上文武百官跪了一片,岳恒也跪在其中。 “皇上,扶风将军被李诛徽的调虎离山之计蒙蔽,如今李氏起义军就快兵临城下,依臣愚见,皇上您还是快逃吧,南下也好,东去也罢,总要先留住国之根本,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位尚书联合附议,皇上却坚决道:“朕不走,大周的子民都在这里,朕也要在这。”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在原地踱步,见星鹭进来,立即将她引到后殿。 星鹭的手被兄长紧紧攥着,她想起上一次兄长这样拉着她的手,还是小时候,他们两个偷跑出宫去玩,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个小人彼此紧握着对方的手,才不会被人潮冲散。 “鹭儿,皇城怕是不安全了,你快逃吧,多带着金银,逃得越远越好。” 星鹭眼里噙着泪,神情却坚决道:“皇兄,国难当头,既然一国之君都不走,我身为一国公主又怎么能先逃呢?” “鹭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更是我唯一的软肋,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皇上活音刚落,星鹭便觉得眼前一黑,顷刻间昏了过去,寒岁从背后抱住她,苏岫则悄然取下她身上那根不起眼的银针。 皇上与苏岫对视一眼,随即和寒岁叮嘱道:“把鹭儿带到安全的地方,不要让任何人找到她。” 寒岁毅然点头,抱着星鹭离去。 ----
第41章 血染泓河 ==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皇帝忽然后退一步朝苏岫拘了一礼。 苏岫惶恐道:“这微臣怎敢承受,陛下快快请起。” “还要多亏你,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鹭儿劝走,我总要让她活下去。” 苏岫知道皇上的言外之意是,这座城以及城里的人,或许要保不住了。 “等到晚上,鹭儿他们也走远了,你便也离开吧,你们这样分开,便不容易人生疑。” “陛下,您真的不走么?” 苏岫语气十分平缓,就好像只是问他今晚要不要用膳一般平常。 “朕不会走,如果朕真的逃了,那史官后世又该怎么看待朕,看待徽周,那暴乱之徒岂不成了名正言顺之辈,朕定要与这皇城,与这皇城百姓共存亡。” 皇上的脸色也没有什么波澜,目光却尤为坚定,与他之前唯唯诺诺,决断不定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苏岫倏地笑了笑:“陛下,微臣也不会走,微臣要等一个人,在他出现之前,微臣哪也不去。” 就这样,苏岫又回到了净烟阁,城墙之外,不分昼夜,硝烟四起,太医院里,也是人心惶惶。 而在泓河下游,星鹭和寒岁正乘舟远行,星鹭在浓浓夜色中醒来,一睁开眼便是月明星稀的夜空,她正枕在寒岁的怀里。 “你醒了。” 寒岁扶起她,坦然道:“你别怪陛下和苏医师,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要把你带走。” 星鹭看着他眼里的璀璨星河,悄然叹了口气:“罢了,你知道的,我谁也不会怪。” 她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她能明白皇兄为什么这样做,她只是悲恸,今生今世,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们从这里走水路去瀛海,找我主人,有他在便一定会护你周全。” 寒岁这样说着,手里熟练地划着船桨,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在心中想过多次,带着心爱的人离开那座城,去找新的生活。 “星鹭!等等我!”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岁与星鹭一齐转头,只见落霏从不远处划船而来,她褪去平时的华服,只着素衣短衫,划船的动作依然笨拙,咫尺之间,她却要使足力气,两只船才勉强相靠。 星鹭见到她显然十分惊喜:“你也逃出来了?” “是啊,在岳家再待下去不是死便是当亡国公主,到那时我的日子便更过不下去了,倒不如现在逃出来,却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寒岁见两位公主在船尾聊天,便径自到船头划船,这样又能保持船只的平衡。 说到这,星鹭眼里又染上忧色,她轻叹道:“皇兄让我逃出来,可他自己却还在城中。” “那…不如我带你回去见他。” 落霏的话音忽而变得阴冷,星鹭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蛮力揽住脖颈,直接被拽进了河里。 “星鹭!” 寒岁亲眼看见落霏和星鹭一齐沉入水中,随后落霏划来的那条船上竟又站起来了一个人,那人正是身着黑衣的岳恒。 登时夜色正浓,他们竟没有注意那船上还藏着一个人! 只见岳恒也跃入水中,三人霎时没了踪影。 寒岁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可他水性本就不好,再加上夜里水中视线更是昏暗,他闭气许久也没有再水下找到半点踪迹,只能先浮上来,看着那孤零零的两只船。 初秋的寒风袭来,寒岁却没有感到丝毫凉意,只有心中无尽的愤恨,他攥紧拳头,砸向河面,激起朵朵徒劳无功的浪花。 不知过多久,星鹭被人拽着脖领从水里捞到岸上,像是冷汤下锅,没来得及烧水就被捞出来的饺子,身上挂着汤汤水水,她下意识地吐了好几口水,接着随风哆嗦起来。 这里是泓河岸边,临岸还有一件茅草屋,星鹭就在这草屋门前。 有人伸出微凉的手掌握住星鹭的脸颊,她一仰头,映入眼帘的是岳恒的容颜,他身着玄色长袍,浸水后色泽更加深沉,几乎与黑夜混为一色,一把轻巧的佩剑坠于腰间,只可惜再俊朗的面容此时此刻也变得狰狞起来。 “长公主,别来无恙啊。”岳恒笑着,两颊浮起两洼对称别致的酒窝来,让他的笑容里平添了几分年幼孩童的天真顽劣。 星鹭噙着水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瘫在水泊里的落霏,落霏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躲闪起来,好像那目光似火,落到她身上就要将她烧死一般,她根本不敢和星鹭对视,只是执着地看着岸边的石子:“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如果不来骗你,我…就会被打死…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她从呢喃到咆哮,渐渐失了理智。 星鹭终于不再看她,而是仰头盯着岳恒:“岳少爷,你把我抓过来有何打算?” “长公主聪慧过人,自然猜得到,再说,贱内已然与你说过,我们要带你回去见你的皇兄啊。” 落霏缩到角落瑟瑟发抖,水珠从发梢滴落到眉梢眼角,星鹭了然道:“你是想用我逼得皇兄自己让位?” 岳恒松开星鹭的脸颊,朗声笑道:“不愧是长公主,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左右这大周也走到头了,只要长公主配合,那便是大家都受益的事,到时候我升官发财,你也还是尊贵的公主。” 水珠从星鹭脸上纷纷滑落,她唇角带着讽刺的笑:“是那李氏答应你的?” “自然,李大人金口玉言,定不会有误,而且这样一来你那个草包皇兄也不会有什么事,只要他把皇位和传国玉玺交出来,我们就都不用死了,李大人还会尊称他为太上皇。” 岳恒说完这些,看着星鹭脸上那默然的笑意,忽而便冷笑道:“不急,长公主,我们有的是时间,就看是你拖得起,还是皇城耗得起。” 就在他话音将落未落之际,星鹭骤然扑了上来,抽出他腰间的利刃。 佩剑一经出鞘,茅草屋里便钻出十几个男子,个个手握利器,像是岳家自己的护卫军。 在那一刹,岳恒十分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讽刺星鹭的不自量力,因为如果星鹭用这把剑刺向他,那他便能瞬间将剑轻而易举地夺回来,且他自己还会毫发无损。 两人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在这么近的距离之间行刺另一个习武的男子,实在可笑。 更何况,岳恒还带了这么多人。 可星鹭却没有将剑锋对准岳恒,而是直接放在了自己脆弱的颈间,这倒是让岳恒慌了,他立即道:“长公主!你这是干什么?!” 星鹭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像是围起来一个锋利的银色围巾,笑得分外俏皮,说道:“走投无路,泓河自刎。” “别!”“不要啊!” 落霏与岳恒几乎同时开口,前者或许是真心不想让星鹭就这样死了,而后者则是担心自己白跑一趟,还落得个逼死公主的恶名,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轻敌,从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主,竟然这么不怕死。 “你们想让我活,很简单,我要见到寒岁,现在,立即,马上,见到了他我才有心情考虑要不要跟你们回去。” 岳恒即刻如离弦之箭般沿着河岸跑去寻找寒岁,身后的护卫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而落霏则留了下来,星鹭看了看她,嘴角还噙着笑:“我的好妹妹,和我说说话吧,我没怪你。” 闻言,落霏一怔,好像多年生锈的铁器一般慢慢转动脖子,直至与星鹭四目相对。 “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不怪你。”星鹭又重复道。 “芊葳已经去了,我便只有你一个妹妹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落霏紧紧地盯着星鹭的那双眼睛,那双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可惜没有,她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吧。” 星鹭说完这句话,两人又默然良久,岳恒终于带人把寒岁找了过来。 “阿昌。” 寒岁看着星鹭,再看向她脖子上的剑,从她的笑里尝出了孤绝。 “星鹭,你要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 “阿昌。”星鹭又叫他一声。 声声入耳,声声钻心。 “我真心爱着你,这一生我都不后悔,但我不能与你相守了。” 星鹭还是笑着,她还想说很多,那些话都堵在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星鹭!” 就在寒岁要冲过去的一瞬间,星鹭用利剑划破了她的细颈,迸发出的鲜血喷洒进泓河之中,很快将整条河水染得殷红。 寒岁整个人颤抖着,又用手堵住那还在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那里的血好像源源不断,一直在流。 “星鹭,星鹭你不要死,你跟我说说话,你答应我的,答应我的事还都没有办到…” “不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哭…对不起,我…我不能亲手亡了…大周,记得把我埋起来,别让别人…找到我。” 星鹭躺在寒岁的怀里,艰难地抬起手,却怎么也放不到寒岁的脸颊上,颗颗晶莹的泪珠就那样落下来,与汩汩而出的血流汇到一起,还是一片鲜红。 她忽而吟唱起来:“著破荷衣,笑西风吹我,又落西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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