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冲一见袭音不打算管,沉不住气了:“圣上,可还能等?” “无碍。” 半个时辰过去。 医官还没来。 战虚明的指尖都开始浮肿了。 袭音从未见过能对胡荽敏感到如此程度的症状。 一直在用吃掩饰焦灼的她,无数遍的安慰自己,只要他没死,就还有救。 嘭! 一个茶杯滚在袭音脚边。 “圣上!” “炎光国主!” 殿内乱作一团。 从齐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中,袭音得知,战虚明儿时对胡荽过敏还没有到能要命的程度,但自十岁母妃全族被灭后,除了伤心过度导致瘦弱不堪,还要历经皇子们的各种陷害凌虐,久而久之,身体内里就垮了,对一些并不温和的食物,格外敏感。但凡起了疹子,浑身就奇痒无比,挠起来又疼痛难忍,很是受罪,最要命的是,他的喉咙也会瞬间肿胀,最终导致窒息。 方才突然晕厥,应该已是呼吸困难。 袭音面无表情听完,亲自给陷入昏迷的战虚明扎了针、全身敷过药,伤口又重新处理过,医官才迟迟而来。 将门合好。 “汪医官,为何来的这么迟?” 音量不大,却足够阴森恐怖,汪医官尽量镇定:“回陛下,是钟军师拦住了老臣去路。” ----
第91章 == “钟军师?他拦你做什么?” “回陛下,钟军师说晚上吃撑了,胃疼。” 袭音:“……。” 离谱的理由,也就不要脸的钟北尧能用的出来。 战虚明的身体,往私里暂且不论,明面上龙渊国主龙体有恙但凡与孤月牵扯丁点关系,恐怕苪国仇怨还未解决,龙渊就先打过来讨要说法了。 想起方才给强忍到昏迷的战虚明医治时,伤口皮肤严重肿胀到几乎透明。 没来由的,袭音除了瞬时的无措,指尖发凉,更多是心堵,直直堵到了喉咙。 他不难受吗? 为何非要逼她,逼她从两难中选择。 平复情绪,废了好大功夫精疲力竭给战虚明诊治完后,医官才姗姗来迟。既来迟,除了完全没有的负罪感,还能理直气壮给出称得上啼笑皆非的荒谬理由,下意识的,她心堵转换成急于发泄的邪火。 语气,不受控的更轻更虚无飘渺起来:“汪医官,轻重缓急需不需要孤亲自教你?” 汪医官佩服钟军师的料事如神,答之早就准备好的诚恳言辞:“回陛下,当时老臣是打算回绝的,可钟军师实在疼痛难忍,面无血色又大汗淋漓,乃是急症。在医者眼里,不分身份。”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两种急症,一个能要命,一个顶多难受会儿,袭音都能分的清楚,汪医官焉不知其中道理? 他完全可以让其他太医去给钟北尧医治。 除非……。 “方才的话,是钟北尧教你应付孤的?” 汪医官不卑不亢:“是老臣愚见。” “愚——见。”两个字在袭音嘴里转了几下后,冲着汪医官定论:“是够愚的。” 汪医官猛抬头,不知袭音是何意。 “下去吧!” 应对之词还没有说完的汪医官,凭借二十多年对袭音的了解,不信事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事实证明 他的预感很准确。 袭音双目陡然悲伤,掩下痛心背过身:“传孤口谕,念及汪医官伺候过两任君王,兢兢业业为官四十载,年事已高的份上,死法,可任由他选一个!” 死法? 汪医官满眼不敢相信。 门外侍卫愕然,无人敢动。 苍老声带着心绪大起大伏:“陛下,老臣是看着您长大,您自幼受的伤,也是老臣亲自一一调理。为官四十载,老臣如履薄冰,扪心自问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如今不过是二选其一先救了近在咫尺,护密道有功被废了武功的钟军师,倘若老臣无视钟军师先救龙渊国主,耽搁了钟军师的急症,那陛下是不是也会以视而不见之罪,杀臣呢?既然救谁都是个死,那老臣无话可说。” “鼠目之光。”袭音对慷慨激昂、表示不服汪医官的凌斥。 汪医官一脸忠肝义胆。 “孤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汪医官闭上眼表示不听也罢。 “你可知,宫城之中行医与江湖行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经此一提醒,汪医官貌似联想到什么,慢慢攥起拳头。 “区别就是,前者听命令,后者率性而为,你可明白?” 极细极恐的弦外之音争先恐后冒出来,终归是在官场上混过。一念之差将要丢命的汪医官,目怔口呆到结巴:“陛下要……,陛下要…….。” 袭音一挥袖对侍卫说:“好好送汪医官上路,厚葬。他的罪,不牵扯家人。” 这次,侍卫无人再敢置喙,唯恐慢一步被牵连。 毕竟近身的侍卫皆知自家陛下虽是女流,但做事决断如流,行事怪异,甚难揣摩。 在汪医官一声声:“陛下,万万三思,万万三思……。”愈飘愈远的苍声中。 袭音望着太阳初升,第一道如薄纱般暖洋洋的光,唸唸叨:“时间不多了。” 金色的光,不急不慢的盖在刚刚睁开眼战虚明身上。 黑眸四处粗略一扫,看到守在旁侧的齐冲,哑着嗓子问:“这是哪儿?” 齐冲见战虚明醒来,激动道:“是孤月女皇的寝殿。” “她的寝殿?”战虚明撑起身子来,扶额时翻看到消肿不久仍旧泛红的手指,才从混乱的记忆中,抽出昨晚发生的事。 所以,宴席间他晕倒后,袭音为节省救治的时间,直接没避讳的将他带入了她自己寝殿? 想来,她是在意他。 只是昨夜忙碌完后,她歇息在哪里? 齐冲也就能在情之一事上洞悉看穿战虚明:“孤月女皇担心圣上过敏导致喉咙再次发生窒息,趴在床边守了整晚。” 战虚明神情一松弛:“她人呢?” 齐冲表示不想说,在战虚明迫切追问的目光下,撇嘴指向殿外:“钟军师得知孤月女皇没好好休息,一大早特意准备了早膳前来探望。时辰上,应该快要结束。” “服侍朕洗漱更衣。” 碧霄宫 心事重重,没什么食欲的袭音,正欲起身。恰好侍卫禀报战虚明要过来,思忖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并吩咐:“再端些吃食过来,方便下咽的。”快速叮嘱了几句他的忌口与喜好。 正给袭音剥鸡蛋钟北尧,带着酸腔:“为夫要醋了。” 袭音没应茬,重新拿起勺埋头喝粥。 战虚明进来时,正巧碰上钟北尧把刚剥好的鸡蛋,伺候在袭音嘴边。 袭音自然接过来,咬了一口后,打量恢复大半的战虚明,也没起身:“炎光帝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战虚明垂眸,不请自寻了个袭音身边的位置坐下,若有所思审视眼前的钟北尧说:“多谢音姐姐彻夜照料,我已没什么大碍。” 噗! 钟北尧不合时宜的喷出茶来。 战虚明:“.……。”凤眼危险的一眯。 袭音:“.……。”内心叹了口气。 “对不住,对不住,炎光国主,真是对不住,末将失仪了。” “钟军师,觉的朕很好笑?”语气骤然一个威压转换。 钟北尧忙无辜的摆手,努力憋笑解释:“先前听闻龙渊国主倾慕我国陛下,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龙渊国主愿为陛下把姿态放低到与庶民邻家无二,如此赤心相待,末将钦佩。” 袭音忽而觉的鸡蛋有点噎,沉静吃了几口凉菜。 浑身皆胆的对龙渊国主冷嘲热讽,袭音也不加以阻拦,这非一般的关系就像是再跟他无声宣战。 战虚明本就不舒服的身体,眼下要好似重新发作起来。即便是这样,从不情绪外漏的人,正襟危坐,相当有耐心的听钟北尧胡说八道后,表情循序渐进的变得高深莫测,问袭音:“孤月国后宫能干政吗?” 袭音一个筷子没放好,慢悠悠把筷子重新摆正,回答战虚明:“不能。” 战虚明的淡然处之,浑身透着却不可侵犯的气场,让钟北尧预感不详。 “钟军师,八日后,倘若再遇上朕与天锦帝同桌用膳的情况,你就该回避了。” 这是在暗嘲钟北尧,八日后大婚,他不再是统领万人的大将军,也不是能出谋划策的军师,志向从规划大好河山,百姓安隅,改换成与如何其他男人争宠,如何施展魅力、绞尽脑汁只为博取袭音一眼。 八日后,他会成为一只笼中鸟,一个空有虚衔的玩物。 想透这点的钟北尧到不怎么喜欢弯弯绕绕:“为陛下收心收性,即便后宫是血海地狱,末将也愿意赴汤蹈火。至于炎光国主,您倾慕陛下,未来是打算来孤月做副后,与末将作伴做兄弟,还是让龙渊给陛下腾出一席之地,做个身份贵不可言的妒妇?末将可知,炎光国主的后宫琳琅精彩的很。” 话说的十分漂亮,回击的也绝妙。 连妒妇两个字用的也十分大胆。 再一次,刷新了战虚明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认知,不仅非浅,恐怕是亲密无间。 袭音虽未言语,可从她一粒粒米吞咽中看出,不好奇战虚明的后宫是不可能的。毕竟昨天他亲口说过十岁为了自保,曾故意沉迷女色,细细算来,莺莺燕燕的确不少,就是经过战乱,不知能剩下多少旧人。 战虚明若有所思余光扫过袭音,咽下玉井粥:“将两国二合一,我与音姐姐携手执政,这并不难推行。至于后宫那些女子,在我从苪国重回龙渊时,那些逃跑的,没有追究刑罚,而剩下的已全部遣散。” 语气上,一听就是特意解释给袭音。 淡淡浅浅的笑在嘴角含着,钟北尧岂能感受不到铺天盖地比自己更强的占有欲。 权利、威严、目光长远相较之下,钟北尧第一次感受到了落差。 可他并不在乎,十分老奸巨猾的把选择丢给袭音,还当着战虚明的面故意凑近,吹了下她耳边的发丝卖弄风情:“陛下以为呢?” 战虚明视线紧锁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肩膀。 唇枪舌剑告于段落,终于想起征求她的意见了。 袭音擦过唇:“不太好。” “陛下的意思是指……。” 钟北尧心满意足冲战虚明扬起胜利的唇角。 战虚明说:“昨日我说过的话都作数,音姐姐可尽管提。” 昨日他说过,能解释的一定解释清楚,需要改的也一定改。 袭音说:“昨日孤说过的话,炎光帝还是放在心上为好。” 昨日她说催促他尽快回龙渊国,两国休和,但政事上互不干涉,特别是针对苪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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