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夏宁听见进来的脚步声,也随之朝门口望去。 两人视线相触,她分明看见了耶律肃眼中的那一抹惊艳,她便也跟着加深了些笑意,接过丫鬟递来的暖手炉子,朝着门口走去。 “走罢。” 她的笑容堪比灼灼怒放的芍药。 娇艳的夺目。 耶律肃执起她一只手攥在手心里,冷冽的眉目仿若高山上的寒冰化水,“走罢。” 两人携手出门。 在私底下,夏宁惯是个没规矩的。 这会儿一只手被他攥在手中,发现他的手竟这般暖和,比手里隔着套子的手炉还要舒适些,她便把手炉给了荷心,把另一只手也塞到他手里。 耶律肃斜着看她一眼,“好好走路。” 夏宁眨了眨眼,一本正色的说:“手冷。” “手炉不够暖?”他挑眉询问,说着要去看荷心。 荷心早已吓得鹌鹑似的垂下了脑袋,只觉得怀里的手炉滚烫的烧手。 “暖,可我就想让您暖着。”她也学着他挑眉,模样有些几分张扬,“您可是不愿?” 这恃宠而骄的夏氏。 耶律肃眼中生出一分无奈,及纵容,将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中暖着,移开了视线,目视前方,却不看她,只答了句:“好。” 夏宁垂眸偷笑。 心间微暖。 上了马车后,夏宁倒是收敛了些。 京城内的道路虽平坦,但马车赶路多少有些颠簸,她有些昏昏沉沉,也不愿意靠着耶律肃的肩膀歇息,生怕弄乱了发髻,等会儿出去时难免失了几分自重。只背靠着马车车壁,闭着眼睛歇息。 到了宅子外,马车渐停。 一下马车就瞧见了守在宅子外的张嬷嬷。 嬷嬷见了两人,先是行了礼,才走到夏宁面前,语气有些哽咽着:“娘子这一路辛苦,快进去歇歇罢。” 夏宁应了声,才要随着嬷嬷进去,看见有一府兵匆匆赶来,跑到耶律肃身边同他低语几句。 耶律肃明显脸色沉了下来。 夏宁与嬷嬷挽着手,不由得停了下来,转头去看他。 见他眉间愈发不悦。 心知定是出了棘手的要紧事。 夏宁松开嬷嬷,朝他走去,“我这一路坐马车颠簸的也有些乏了,进去正好歇会儿,将军有要紧事便去忙,稍后我带着嬷嬷一同回去即可。” 三朝回门。 哪儿有新妇独自回去的道理。 但她言语真切,不似勉强。 耶律肃深深望着她,冷下来的脸色才略有好转,只是眼底的神色依旧冷凝,“委屈你了。” 夏宁偏头,看了眼跟在马车后抬着的回门礼,又笑着回视:“收了这么重的回门礼,便是再委屈些,我也心甘情愿。” 她说的眼睛放光。 一副财迷样。 耶律肃捏了下她的手,只是由宽大的袖子遮盖着,旁人看不太清楚。 “我去看看,尽快回来。” “好。” 她笑的坦然。 见他翻身上了马离开后,才与嬷嬷一同进了宅子。 嬷嬷与她两日多不见,像是有许多话要说,拉着她进了厅堂里坐着说话。 闲聊间,恰好能看见荷心在院子里指挥人收拾宅子里的东西。 嬷嬷瞧着,忽然道:“娘子院子里能有个领头管事的丫鬟总也是好的。” 夏宁也顺着看去,言语一如既往的慵懒着,“从前荷心在外头侍候时,性子也不拔尖,瞧着有些内敛。这段时日跳出来了倒是显露出几分本事来了,总归离不开嬷嬷的开导。” 嬷嬷被夸得眉眼都笑弯了。 “娘子客气了,还是那丫头有这份心,自己也肯上进。” 但再往下等了等,也没等到夏宁自己开口说要提大丫鬟的事。 如今夏宁院子里的四个丫鬟,拿的都是一样的月钱。 雪音是将军的人,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私底下定还有旁的补贴,但总归不是在明面上的,不去详说。 以前在京郊小院里时也是这个规矩。 四个姑娘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那会儿竹立与梅开一心一意只想服侍夏宁,月钱多少并不在意。 如今却不同了。 况且夏宁如今也是将军夫人了,身边的人、院子里的规矩也该立一立才是。 嬷嬷有心想要干涉一二,但看着夏宁不愿意接话的表情,她只得按下,想着过几日回去后再提一提也不迟。 来日方长。 总有的是时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夏宁的精神便有些倦态。 嬷嬷仔细瞧了她一眼,道:“两日不见,娘子像是又消瘦了些?胃口可还好?睡得如何?万万不可再累着了。” 夏宁笑着回她:“不过才两日,能瘦几分?嬷嬷多心了。” 嬷嬷笑了笑,应了句:“也是。” 夏宁这一歇,歇到了用过午食后方回。 回去的路上恰好马车颠簸,她被摇的昏昏欲睡,想到回了后不必再见外人,索性歪了身子狠狠睡了一觉。 回去后,嬷嬷张罗着几个丫鬟、一众府兵,将夏宁的居所从前院搬回世安苑去。 夏宁躲清闲。 恰好魏娣来寻她一同顽。 两人便躲去世安苑的小花园里一齐背书。 互相折磨。 最近,谢安也像是想开了,愿意教魏娣些医术,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把她当成跑腿的丫鬟使唤。 魏娣心性要强,再加上经历了魏家村的疫病一事,更是知道医术的要紧性,竟是比夏宁还要刻苦钻研。 两人在一块背书、背脉案,背了会儿后觉得难免枯燥,正好暖柚来给她们送茶点,夏宁干脆把她留了下来,两人轮流给暖柚望闻问切,当起大夫的派头来。 暖柚身子健康,并无太大问题。 她们也敲不出什么不妥来。 又指挥暖柚去叫荷心与春花来。 几个姑娘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偏魏娣又是个爱热闹的,小花园里一时热闹的不行。 三个丫鬟都看完,两人又觉得不过瘾。 还想要寻些病患练手。 魏娣便出主意,说如今天气正冷,京城里许多富户都会在城外开设粥铺,不如她们去那儿寻寻人? 这话一出口,听得三个丫鬟脸色齐齐一变。 “我家娘子身子孱弱,外头流民聚集,若是染上些不洁回来可怎好?” “被将军知道了是要挨骂的!” “这……不太妥罢?” 魏娣瞥了瞥嘴,有些同情的瞧夏宁,“无趣无趣,实在无趣。” 夏宁合上医书,在魏娣的脑袋上敲了下:“静有静的乐趣,动有动的乐趣,你年纪小,这又是刚学没几日,被你师傅知道你起了这个心思,小心一气之下不教你了。” 魏娣这才不出声了。 南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他们关在将军府里私底下教自然是不会有人来置喙,但若是抖露到外面去,自然要引起一阵议论。 正安静时,雪音进来报:“姑娘,将军回来了……” 夏宁听出雪音话里的吞吐之意,便问道:“将军还带了人回来?” 雪音只应了一个是。 丫头们纷纷好奇的看向雪音,春花在还在询问,将军带了谁回来。 雪音一概不答,只看着夏宁,请她出去。 “好了,都别问了,出去瞧瞧就知道了。” 夏宁一起身,丫头们也不敢再继续坐着,纷纷随着她出了小花园。 她心中隐约有了数,猜到带回来的是何人。 她们这一行总有六个女子,看着声势颇为浩荡的走到世安苑的外院里,先是看见了耶律肃,再就是躲藏在树后的一个孩童。 他似乎被这阵仗吓到了。 藏在树后,小小的眼神里是惊慌。 那刹那,除了昨晚在外守夜,听见一两声的荷心还算镇定些,旁人脸色各异,尤其是嬷嬷。 但又因着耶律肃的威严不敢露出些什么表情,只低着头,心里早已乱的翻江倒海。 将军忽然带回来一个两岁的男童,这男童是谁家的? 难不成是……将军家的? 可…… 难不成将军在外头又养了个外室? 不应该啊。 这些年她们瞧着将军对自家夫人逐渐上心,不像是还会在外头养人啊……但……也不好说,夫人当初不也是养在外面的外室? 夏宁拍了下魏娣的肩膀,淡声道:“快回,误了时辰小心你师傅再罚你。”后又看向其他丫鬟及嬷嬷,“你们都各自忙去罢。” 把姑娘们都遣散了后,夏宁才走到耶律肃面前,又瞧了眼躲在树后的男童,“他就是陆元亦家的?叫什么名儿?” 耶律肃也回头看了眼:“单名一字圆。” 启料,耶律肃一回头,那圆哥儿小脸的脸色更差了一份。 眼中的恐惧、不安爬满那张小脸。 看着很是可怜。 夏宁对这些无害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最没有防备,但知道他这会儿怕的厉害,也不敢随意上前与他交谈。 只拉着耶律肃转过头来,怪嗔道:“你这是将他掳来的?没得将一个哥儿吓成那副模样。”
第176章 这孩子你可愿意抚养? 耶律肃想起陆家的那些事,眼神极冷。 连夏宁看着亦有些不适。 只听见他道:“陆家出事后,村子里几个地痞无赖只当他家是彻底败落了,上门讹钱,不给就打砸东西,陆老夫人为了护住留给陆圆的几两银子,被那几个地痞活活逼死了。” 陆家门里只剩下一老一幼。 面对那些地痞流氓,当时该有多孤苦无依。 “那您赶去时……”夏宁微蹙着眉,看着他。 “陆老夫人已过身了。”他顿了顿,“陆圆被陆老夫人关在柴房里,并未受到太大的惊吓。” 还有些事,耶律肃却没有说。 那些地痞已被他提去官府问罪,将陆老夫人葬在了陆元亦的衣冠冢旁,又摁着陆圆给墓碑磕了三个脑袋,并承诺自己定会将陆圆抚养长大。 也是他对陆家能进到最大的弥补。 夏宁又看了眼陆圆的模样,这会儿仔细看了,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裳灰扑扑的,膝盖上、额头上、袖子上都是泥巴印子。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更是哭的肿了。 除了恐惧,还含着一包眼泪。 夏宁不忍叹息了声,“看他被养得极好,两岁的孩童白白胖胖,想来之前定是陆老夫人的心肝肉……如今遭逢大难,也是可怜了。” 她见惯了太多残忍的场面。 以为心肠早已冷硬。 可一旦对上孩童澄澈的眼睛,她也有一丝同情。 但同情是同情,一时的不忍、同情不代表她就能开口应下愿意抚养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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