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天气入冬后湿冷的厉害。 夏宁打完了一套拳法后,就披上了狐皮大氅,又抱着手炉,打算喝一盏热茶。 春花坐在一旁拨算盘,噼啪作响。 京中才送来了上个月的账册,教春花忙的够呛。 夏宁看完耶律肃从京城送来的书信,正等着春花盘完账本,将回信一同送回去。 这些日子耶律肃来信愈发频繁。 她不是缠人的性子,两人虽有三四个月不曾见面,也有些懒得回复。 即便她不说,她身边的侍卫也会仔细回禀。 看两遍也是浪费他时辰不是。 夏宁想的正乐呵时,周掌柜来访。 一进门就带进来一身寒气。 他也自觉往门口站了站,拱手请安:“小的给夫人请安了!” 夏宁应了声,“坐罢。” 周掌柜落座后,自有小丫鬟来上茶。 夏宁在江南买了一对可怜的姐弟,一个十岁,一个才八岁,给了名字。 姐姐叫冬酿,弟弟叫冬柏。 春花带了些时日,学了个大概规矩,勉强也能侍候人,在其他宅院里,这等下人拿的工钱少之又少,夏宁按着市面上三等奴仆的工钱结算。 也未要他们的卖身契。 周掌柜请过安,便是一脸的官司。 夏宁好奇的瞧他:“周掌柜这是怎么了?” 他就等着夏宁,连手上的茶也顾不上喝了。 “昨儿个我约了几家染坊的老板喝茶,市面上不少染料价格都高了许多,染料贵了自然成品的价格也要上去,可今年大旱,年底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若还要抬高价格,只会更难,可若不难,毛利便少了,工人的工钱、染料坯布的价格都在那儿摆着呢。” 夏宁听得认真,“前几日我倒也听说了这事,咱们丝染坊里的染料进价也涨了?” 周掌柜叹息:“可不就是!咱们丝染坊的最大进项就是绒花生意,偏丝染用的染料量大,如今还好,年后怕是价格不得不涨了。” “哪几种染料,涨了多少?” 周掌柜一一报了。 又道:“听说年后其他两种也要跟着涨,这几样染料恰恰好南延不产,只能靠着商队从外边进来。” 夏宁皱眉,“东罗的互市又开了,西疆虽有战事,但也允许商贩流动,这价格不该涨得这么大。” “小的也是昨个儿听说了,愁得一夜没睡好,咱们若要打听个明白,要从货商那边下手。” 夏宁浅浅勾了下唇。 这周掌柜做事愈发周全了。 “那就这么去做,寻个当地有名望的货商来问问,就是——”就是周掌柜的身份可能请不动人,夏宁有意自己出马,但扫了眼自己暂居的小院子,实在没个京城富商的派头,“在这之前,咱们先买个院子。” 周掌柜猛一抬头,“买院子?” 不是请货商? 怎么就变成买院子了? 夏宁笑眯眯的点头,手虚虚笔画着,“买个大的,不用在意银子。” 正在一旁拨算盘的春花闻言,忍不住小声劝道:“娘子……咱们……就这些人……也不必买太大的……” 从前不管家不知道银子的重要。 单单在江南的这些日子,娘子花钱如流水。 她每一笔看着都觉得心惊。 夏宁却毫不在意,“院子那是用来表门面的,只有门面抬起来了,那些人才会肯说一两句真话。”她看向周掌柜,“我就不去看了,劳周掌柜替我去瞧瞧,位置要闹中取静,最好还能有块空地能改成演武场,不必在意价格,有合适的只管要了堪舆图递来。” 掌柜又得了一桩差事,心里头不知有多高兴。 心想外头传言果真不假。 当初辅国公大婚,几乎将半个身家都以聘礼下给了夏夫人,变成夏夫人的嫁妆。辅国公背靠皇族,又有长公主的积累,当年的长公主颇受先帝的喜欢。 单看夏夫人这些日子在江南的花销,别说是买一个院子,就是买十个院子也不必眨眼。 他的两个绒花铺子的盈利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能做的,只有牢牢靠上夏夫人。 周掌柜奔走几日,终于在江南第二场大雪落下时,买下了一座园子。 夏宁也正式在江南苏州落户。 京城来的夏夫人在苏州花了大手笔,买了一座园子,热热闹闹的请了当地的同行、友商吃了一日宴席。 觥筹交错。 一袭大红描金凤蝶袄裙衬的她唇红齿白,明艳娇媚。 嗓音曼妙。 却无一人敢起一丝旖旎的心思。 看看四周站着的侍卫,个个孔武有力身手不凡,那气势不像是普通京城富商家里养得起的侍卫,倒像是什么皇商。 有了这一次的宴席,京商夏夫人的名号愈发响亮。 众人心知肚明,她如今在江南的产业只有一家丝染坊,一家绒花铺子,不过是小打小闹,如今大摆宴席,明显另有所图。 等了几日后。 夏宁下帖子请了几个货商共赴茶会,才算是打听清楚。 原来不止他们染行受到影响,药行、胭脂粉黛一类的受影响更严重,其中尤属药行最为严重。 众所周知,东罗盛产药材,其品质比南延的好出许多。 而西疆与东罗还有许多独产的药材。 追根究底,问题出在货运之上。 江南靠水,多为漕运,有官有私,打听起来顾忌颇多,说不准就摸到了什么她不该触及的。 她正犯愁时,耶律肃送来了一人。 这一日,夏宁特地在园中设宴,又请周掌柜、账房先生作陪,款待这位镖局总镖头。 这倒不是耶律肃门下的生意,而是萧齐风手下的。 总镖头混在江湖,若头上无人,怕也混不出个什么名堂。 这次萧齐风亲自修书一封,命他协助夏宁,顾总镖头如何不明白,当下就赶着来投靠夏宁。 这可是辅国公、骠骑将军的门路! 他生怕晚了一步就被其他人占了去。 夏宁才开口问了一句,顾总镖头就一股脑交代了个明白:“我们做的就是走南闯北的生意,这两年往最北方去的生意不大接了,不止我们镖局,小的所知不少商队去北方那边的也少了许多。北方风沙就大,原先还有个兖南乡能歇歇脚,自从兖南乡出事后,若要往边疆那边走,接东罗、西疆的生意,要绕不少远路,再加上风沙实在太大,来回一趟至少得耽搁上半个月,人还累的半死不活,也有人愿意接这趟苦差事,单镖局来说,价格比从前要翻上一番。” 等顾总镖头说完,才发现夏夫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甚至连她身边的大丫鬟也神色不妙。 顾总镖头暗道不好,连忙匍匐跪下,“草民言语有失,请夫人降罪!” 夏宁这才回神,浅笑着:“是我想到了旁的事情,劳总镖头再多说些北去的事情。” 顾总镖头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散去后,夏宁回屋中,歪在美人榻上。 窗户开着,恰好能让她看见外面的小院,即便在冬日里,小院那一丛翠竹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在下雪时,一旁的梅花盛放。 白雪红梅绿竹。 自成一片美景。
第236章 竟是如此想念京中的人 春花端了茶水点心进来,轻声道:“娘子,外头开始起风了,奴婢把窗子关上罢?” “不必,”夏宁神色淡漠着,视线像是盯着外面的绿竹红梅,却又不像是在这些景色,眉梢也不见常日里的柔色,显得有些冷艳,“我再看会儿。” 春花侍候她也有一年多了,虽不如荷心那般知晓她心思,但也逐渐能揣摩些出来。 大多时候娘子都是平易近人的。 与下人们也不摆什么主子架子,玩闹时还会反过来哄人。 有时,娘子不动声色的模样,教人有些敬畏,不敢随意打扰。 这会儿,春花就不敢再多说一句,悄没声息的取了厚实的斗篷给她披上后,便退出了屋子。 之后几日,夏宁寄了一封信出去,一直呆在园子里。 便是她最爱坐的画舫游湖也没去坐一坐,整日里坐在屋内,不是练剑看书,就是望着外面的绿竹红梅发呆。 冬酿侍候夏宁时日短,不免担忧的去问春花。 春花也一脸为难,只让她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旁的事情不要过问。 账房里的雄先生、周掌柜来见她几次,也发现了异样。 最后还是春花没抗住,在夜里铺床时问了。 “先生可是身子不适?是否要请大夫来看一看?”春花满目担心的望着夏宁。 夏宁站起身,在床边坐下。 手里还握着一本农地闲杂,有些好奇的问她:“为何会觉得我身子不适?” 春花恰好铺好了床铺,矮了身子在床前的踏板上坐下来,神色愈发担忧:“您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游玩过,前两日有人来约您去坐画舫游湖,您都拒绝了。” 夏宁愣了下,随后才用书卷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傻姑娘,我不去游湖是因为这天气一日比一日愣了,上回去了画舫游湖,回来我灌了足有两大碗姜汤才发了汗,在天气暖和之前,我可不愿再去附庸风雅了。” 春花傻了,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宁笑出声。 春花被笑的脸颊通红,支支吾吾的问道:“那您不出门也是因天冷了?” 夏宁缓缓敛起笑,视线垂落,看着自己手中的农地闲杂,“是也不全是,前几日做了一个梦后,在想一件大事。” 春花轻轻啊了声,“大事儿?” “是啊,”夏宁的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着,口吻平静,也有一丝茫然,“却迟迟无法拿定主意,怕自己的一意孤行会是水中捞月,又怕会引火烧身,牵连旁人,又觉得自己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夏宁说的含糊,春花听不明白她家娘子说的是哪件事,但多少能听出来她家娘子的犹豫不决。 这倒是少见的。 娘子素来雷厉风行的很。 春花便问道:“有多大?” 夏宁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比方:“把我如今的身家压上去都不够的大。” 春花显然是被吓到了。 眼睛瞪得溜儿圆,“娘子——” 如今春花开始涉及账目,对夏宁的身家也算有些了解了,娘子要做的事情竟然连搭上那么多身家都还不够,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大事? 夏宁瞧着她一脸惊愕的模样,笑出了声。 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正好冬柏进来送信件,说是从京城送来的。 夏宁接过仔细看,是安宜郡主寄来的。 她展开粗略扫了两眼,面上的神色显然明媚了几分,甚至还吩咐春花去温一壶酒来,在请雄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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