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已有哽咽声。 “重建兖南乡的消息也传到了南境,几位婶娘听到消息后,猜不准‘夏夫人’是否就是我,只能迂回寻人,辗转了近一个多月才交到了我的手上。” 才一会儿功夫,春花的眼泪已止不住潸潸落下。 “娘子要支银子、也、也是为了婶娘们……?” “年后三四月份恰好商队开始走动,自会有南境或北方的商队途径兖南乡,眼下兖南乡屋舍的重建尚未开始,但顾先生那儿已经有了详细的舆图,出了正月人手回来,率先会修建客栈、米粮铺子等必备屋舍,所有铺子都需要从我手上盘下,我要支的三百两银子就是给婶娘们租铺子、购置货物的本钱。” “娘子……娘子……”春花哭着,呜咽着根本说不清楚话,她撑着站起身,向着夏宁直接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头,泪水满腮,“多谢……娘子……多谢……” 这一次,夏宁没有搀扶她。 而是等她磕完头后,才蹲下身,抽出帕子,擦干她的眼泪:“拿上银子,去接婶娘们回家罢。” 春花又哭又笑着,重重的应了一声:好! 因支出了这一笔银子,过年用来采买应急的银子也没了,夏宁也想让大家吃肉喝酒过个好年,将自己的几样首饰当了,这才凑出了一小笔银子。 傅崇得知春花要去南境的事,将采买的事情转交了顾兆年与雄先生,他则带着春花去南境,春花虽想婉拒,但心中渴望见到婶娘的心情战胜了内疚之意,跟着傅崇一同去南境接人,为了不令春花内疚,傅崇说他恰好也要去南境巡视。 兖南乡又走了两人,却冷清了不少。 夏宁坐在窗口,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望着被大雪覆盖的防护林。 窗子外的冷风拍打在脸上,她却不舍得合上。 这些大雪,终将化为雪水,渗入地下。 等到来年春天,兖南乡的防护林也好,道路两旁的植被也好,定能焕发生机。 这一场瑞雪,如何不令她高兴。 毕竟—— 都是花了银子堆出来的! 钱啊,银子啊…… 京城的账册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夏宁头一次为银子发愁,盯着盯着,却瞧见白皑皑大雪之中,隐约见一辆马车驶来,她立刻翻窗出了屋子,向着马车跑去! 马车急急停下,车夫纵身一跃,抬起脸,大氅下的面庞已被冰雪冻的一片冷色,双唇紧抿,可他的眼神如此温柔。
第249章 想见她罢了 耶律肃翻身下马,大氅的积雪淅淅索索的,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大雪之中,两人无声对望。 在耶律肃想要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之前,夏宁先一步投入他的怀中—— 一如多年前在京郊小院中时。 她也会这般撒娇环抱。 耶律肃心中喟叹,暖意悄然涌动。 他抖开大氅,将为着斗篷的女子裹起,挡住落在她身上冰冷的雪花,垂下视线,便撞上了她笑吟吟的视线,姣好的杏眸中皆是欢喜之色。 她昂着头,眼梢的喜色溢出:“您怎么来了?不是要等宫宴后才会从京城出发么?” 耶律肃如今贵为辅国公。 少年皇帝更是依赖信任他,论规矩、情分,他都得参加大年三十那日的宫宴才是。 可此时却出现在了夏宁的面前。 耶律肃抬手拂去她发髻上的雪花,嗓音温和,“给你来送银子。” 夏宁眯起眼梢,笑的愈发灿烂,脚尖踮起。 两人的唇凑的极进,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娇媚,“当真?” 自然不是真的。 从京城至兖南乡,长途跋涉,甚至连宫宴都推了,不过为了一句,想见她罢了。 双唇轻轻触碰。 自然的,不受控制的。 短暂的触碰。 耶律肃的双唇在风雪之中,早已冰冷,可她的依旧柔软温暖,在严寒之下,愈发想让人夺取占有—— 他却微微往后仰了仰。 克制的双唇才分开,“外面雪大,进去再说。” 她被他细致的裹在身前,汲取着他的体温,风雪也被他的身躯、他身后的马车挡住了,却不依他的话,难得使了些小性子,双手环住他的腰间,略偏了头往后看了眼,发现几个人头齐齐躲进了屋子里。 她回眸,略歪了脑袋,笑意清浅的看他。 那股子因人纵容宠爱而生出的娇纵,在她眼梢跃然灵动。 教人看的爱不释手。 耶律肃叹了口气,成团的白色雾气萦绕不散,他又贴了下她柔软的唇,压着低柔的嗓音哄道:“你身上衣裳穿得单薄容易染上风寒,听话。” 他对她的温柔,愈发没有限度。 不见时,想念之意不甚。 如今见面后,触及他的温柔,心中柔软如春日拂过花间的春风,温暖的令人眼眶湿润。 她收回手,偏了些许视线,嘴角翘起,“今儿个就依您罢。” 在她后退两步,从他的怀中退出,似笑非笑的瞅他。 漫天白雪,也不及她眼中眸色的惊艳。 “多谢阿宁手下留情。” 含笑的声音落下,他已解下身上的大氅罩在她的身上,带着他温暖的体温一并将她包裹住。 夏宁愣了须臾。 “走罢。” 面前的男人牵起马车,另一只手的手掌朝她平展着。 她才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一齐漫步在皑皑白雪之中。 与那年在难民营的雪天不同,他的手常年握刀骑马,掌心粗粝硌人,指骨节处都生出磨人的老茧。 此时,她的手心里也已生出了薄茧。 早已不如当年柔软。 如今的兖南乡一片空旷,仅有入口处一一排排简陋的屋舍。 倒是马厩看起来比屋舍搭建的更用心些。 耶律肃取下马背上套着的车架,又捡了干草放在马槽里。 夏宁便掀开帘子,想看看陆圆睡得有多沉,他们在外头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都没醒来,一掀开帘子,里头仅有些箱笼包裹,哪里有圆哥儿的身影。 “圆哥儿怎没来?” 耶律肃给马盖上挡风的油纸,又把马厩四面的挡板竖起,马厩里顿时昏暗了下来。 做完这些后,耶律肃答她:“陆圆在出发前患了风寒,不宜舟车劳顿,被我留在了京城,请楚李两家时常过府照看一二,还有嬷嬷等人仔细照顾,不必担心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马车一件件搬出箱笼。 夏宁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帮忙,也被他制止了。 她索性闲着,听见园哥儿患了风寒,难免有些担心,“您离京已有些日子了,园哥儿咳好些了?” “暗卫传来口信,已全好了。”他搬下所有箱笼后,又下了马车,抱起一个半臂长宽的檀木箱子,“走罢。” 夏宁看了眼地上的,“剩下的不搬了?” 耶律肃摸她的脑袋:“我稍后再来。” 两人一起回屋。 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合上门后,从门缝中溜进来的风声呼呼作响。 再加上屋子里昏暗,愈发显得环境苛刻。 夏宁熟门熟路的点燃油灯。 屋中有些漏风,细小的火苗摇曳着,仿若下一瞬就会熄灭。 夏宁仍惦记着圆哥儿的事情,也因屋子里光线晦涩,在给他倒热茶时,甚至不曾察觉到他四处打量的眼神逐渐有异。 “好全后也需仔细将养些日子,圆哥儿那么大的孩子本就还没立住,功课也好,练武也好,都得悠着些才是。” 她说的缓缓,眉间还有隐隐忧色。 这是从前的夏宁不曾有过的情绪。 耶律肃收回视线,耐心问道:“最近出了什么事么?” 夏宁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双手拢着茶盏,眉睫微垂,嘴角无力勾了下,“从前见了那么多人死去也不曾这般,来了北方这么些日子,总能听见小儿养不住的噩耗,有些都是一场风寒一场发热就去了,自我养了圆哥儿些日子,听到这些噩耗总有些不忍心。如今听您说圆哥儿也染了风寒,他也认你我为爹娘,我们却一个人都不在他身边……” 她总以为自己足够冷血、铁石心肠。 可到头才发现,能令她一件件心软的事情,愈发多了。 耶律肃看着她垂下的眉眼,宽慰道:“反之想来,陆圆即便随我来了兖南乡地处偏僻,四周连个镇子也没有,更没有什么玩伴,冰天雪地的也出不了门,来这儿也就新鲜一两日,之后定是日日无趣,看着也怪可怜,还不如在京城中热闹。” 夏宁下压的嘴角动了动。 耶律肃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扯起,坐在怀中,拥着道:“你若实在想他,等天气暖和了再将他接来住下,到时再替他挑一匹小马驹,可一起骑马外出游玩。” 她才笑了,应道:“好。” 彼此拥着,亲昵了会儿后。 耶律肃倏然停下,视线看向门口的位置。 夏宁靠在他胸前,扬眸询问,门外并无脚步声靠近,只有风声罢了。 耶律肃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按下已作无声的安抚,视线再度扫了眼这间简陋的屋子,甚至连一面遮挡的屏风也没有,寒风沿着缝隙吹入屋中,一张方桌四张圆凳,离门口才三四步距离。 床榻靠墙放置,看着大小,睡两人都显得局促。 也只有床上厚实的被褥看着讲究些。 除此之外,屋子里连个暖炉也没有。 方才见她连暖手用只用盏中的热茶。 比这更差的屋子他也不是没住过,只是见夏宁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多少有些心疼,他揽着她的身子,将她抱得更紧些,并不继续缠绵亲吻,“等雪停后,随我去一趟茶州。” 夏宁窝在他的怀里,懒散着应了声好。 他的怀抱结实有力又暖和,暖的人昏昏欲睡。 夏宁才有些睡意,就察觉到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她痒的躲了几下,本以为星火重燃,她才攒起来的睡意散去,兴致又起来时,却听见耶律肃道:“像是瘦了些?” 夏宁抿着嘴,眼神微妙的瞪了他一眼。 也学着他的动作,将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一脸认真道:“您也像是瘦了?” 耶律肃本意是怜惜她。 这会儿被夏宁逗得苦笑不得,只得将她的手摁住,“稍后我还要见傅崇。” 夏宁轻笑一声,伏倒在他的胸前,眼梢扬起着。 耶律肃捏了下她的脸颊:“阿宁在笑什么?” 夏宁的手指在他胸前拨弄着盘扣,“傅崇早两日前就同春花去南境接人去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兖南乡。” 耶律肃有些意外:“傅崇同你那丫鬟?”短短一瞬,他已明白了过来,“傅家主母眼光极高,你那丫鬟出身终究低些,还许过人,要坐正室之位怕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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