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骗人——就天打五雷轰!”商人直起身子,声嘶力竭的吼了这一句,眼中爆出血丝,“那是他们运气好!五天前,西疆那群、那群疯子!拿这么大的炸药包扔进来——嘭的一声,直接扔进南境外城!” 他亢奋着,恐惧着,双手比划着,脖子处的青筋鼓起:“就这么话——就在我、我兄弟那儿炸开了!我兄弟——瞬间、瞬间——”即便是回想,肥胖的商人承受不住那一幕,蜷起身子,痛苦无力的哀嚎着,“那天晚上……我们本来取了货物,就打算……离开南境外城的……就晚了那么一步!就要一步!天杀得西疆人!那就是一群疯子!” 四周一片死寂。 仅有商人的痛哭声。 顾兆年极快回想了下,面色发黑,看向夏宁,“那不就是那天晚上?” 夏宁的眼中渗出汩汩冷色,“直至你们逃离前,南境外城伤亡如何?” 商人的头几乎埋进了双腿之间,声音嘶哑痛苦:“炼狱……到处都是火光……我们有马车……逃得快……南境军开城门杀出去……后面……不知道……” 这是顾兆年直面这个时代的真正残酷。 人命,就那么轻飘飘的丧生在战争之下。 他要紧牙槽,脸色由黑至白:“那群畜生——” 半夜偷袭,会死多少人?! 他看向雄先生,压着愤怒问道:“不是说西疆是马背上的游牧一族,他们能有那么多炸药吗?!” 雄先生脸色亦是难看,“西疆——” 夏宁开口,清冷的嗓音打断雄先生的话,“西疆有一处矿脉,是炸药之中必不可少的一种粉末。”且他们对炸药的使用得心应手,当初他们怎么能靠着对炸药分量的控制,从南境生出炸出一条通往兖南乡的暗道? 说完后,夏宁冰冷的眼神垂下,字句凌厉,像是淬了寒冰:“我如何信你当真受傅崇所托?” 商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混着血迹,双手递上。 雄先生先一步接下,转交夏宁。 抖开一看,里面一行血书,帕子下方绣着的一杆翠竹,这是春花给傅崇的信物,还被夏宁笑了,绣什么竹子,应当绣上名讳,或是绣个崇郎的,惹得春花跺脚不愿理他。 绢帕上,血字写着一战在即,妇孺无辜,恳请夫人援手。 夏宁攥起帕子:“我应下了,傅将军有无说如何通知南境?” 商人勉强挺起身,“傅将军说……在他住的屋子里……留了两个信号弹……南境看到后,会安排……妇孺离城……” 夏宁无暇犹豫不决。 她看向雄先生,说出口的话比她闪过的思绪更快一步:“雄先生,劳您清点兖南乡能收留多少妇孺?再安排人即刻去茶州采买被褥、米粮还有炭火!再寻侍卫去空地放出信号弹!” 雄先生立刻应下,翻身上马,回兖南乡去。 夏宁又吩咐顾兆年,“顾先生,您——” 她才开口叫了名字,顾兆年先一步打断,神情严肃认真道:“镇子里还有些人因大雪的缘故尚未归家去,库房里的木板还有剩余,我这就召集人手盖几间大通铺的简易板房,这见鬼的天地,客栈若是不够住了,总不能让那些妇孺活活在外冻着!” 一件件事情安排下去后,等到夏宁回院子,已是破晓。 南境外城的事情在兖南乡传开来。 许多商人本来还打算等着风雪小一些,天气好些在赶去南境赚一笔,听到南境被西疆偷袭伤亡惨重后,当天就离开了兖南乡。 前一日还热闹的镇子,顿时空了下来。 但也空出了不少地方,为接收妇孺做准备。 第二日,夏宁派去探听消息的侍卫回来。 夏宁未在他们身后看见春花的身影,连忙追问:“春花呢?你们没找到她?” 侍卫单膝跪下,垂首抱拳:“属下无能,春花姑娘不愿随属下等回来!” 果真如此…… 夏宁攥紧拳头,唇线绷紧,眼底的神色一片死沉,她甚至不愿去细想自己的情绪,更不愿意去想春花留在南境的意图。 盯着侍卫,声音干涩着问道:“南境眼下是何情形?外城失守了么?”
第265章 咱们——来世再认先生! “属下等撤离时南境外城里的百姓已撤进内城,内外城的妇孺只要愿意逃离南境的,傅将军自会安排他们的退路,外城内已是空城,只有南境军严防死守护城墙,绝不允许西疆踏入半步!只是——” 侍卫吞吐一声,像是恨意,又像是不忍。 夏宁的身子绷紧,浑身一片冰凉,“说。” 侍卫深深垂下头,夹杂着浓浓的憎恶:“西疆此次来势汹汹,半夜偷袭抛掷炸药包、射出火羽,一夜之间南境外城无辜百姓伤亡实在惨重……” 便是侍卫,也不忍继续说下去。 战役当年,那些无辜百姓的逝去最是令人心痛。 她抬了下手,让侍卫起来:“在你之前傅将军已托一支逃出来的商人委托我收留南境妇孺……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回去休息罢。” 侍卫起身,躬身告退。 在他走了两步后,夏宁又开口叫住他:“南境之事早已报去京中了是吗?” 侍卫停驻,转身抱拳回道:“是!八百里急奏传往殿前!” “辅国公——”她调整了语气,目光极尽平静,“何时能率军赶赴南境?” 若去南境,兖南乡是必经之路。 自南境动乱以来,她的心就不曾一日安定过。 或许是兖南乡的屠杀、南境的绝境逃生在作祟,她夜间噩梦不止。 她不信神佛,可这种不安左右着她的心绪。 侍卫露出为难之色,“京中暂无消息传来,属下……不知。” 夏宁应了声,让他下去好好休息。 这一日午后,夏宁走在正街上。 几日前,正街还算热闹。 今日只见商人、旅客陆陆续续离开兖南乡,总是腰缠万贯,但士农工商,商人最低,他们不过平头百姓,怎会不害怕战火蔓延? 所有人面上都是不安。 行色匆匆撤离。 有那么一两个与她相熟的商人,见她还有心思散步,过来叮嘱她注意安全。 夏宁回以感激一笑。 目送他们离开。 不少在兖南乡的壮丁听闻消息后,即便夏宁给出的工钱涨了,他们也不愿意继续留下来做活,收拾了行囊匆匆离开。 顾兆年来报给她。 但凡涉及兖南乡这些屋舍的事情,他脾气暴躁,这一次却格外平静。 夏宁多看了他一眼。 顾兆年苦笑了声,“总不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威胁人留下来罢,他们在茶州也是有家有室的,这进度怕是要落后许多了。” 窗外又开始飘雪。 絮絮扬扬的鹅毛大雪。 堆积他们眼中,却压得人心口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也有十来个壮丁留下来,多是家中实在贫困的,或是家中并无牵挂的孤人。 夏宁喘了一口气,安慰道:“客栈基本都空下来了,多少能补足。” 在这个的雪夜之中,还有商队从南境掏出来,带来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噩耗。 西疆王病重,第一皇子景拓彻底掌权,此次恐怕要举全国之力贡献南境,为当年雪耻。 而这几年里,新旧政策更迭,众人皆以为西疆元气大伤至少十年内不会再犯边境,耶律肃等维武派步履维艰,虽科举武试举办了,也选出来些许人才,但这些人尚未下放到边境。 边境兵力并未新增多少。 如果西疆不顾一切强攻,后援不至,南境危。 一旦南境破了,就是兖南乡。 她辛辛苦苦重建起来的兖南乡,已经不起再一次被践踏。 无论如何,南境决不能破。 可她能做什么? 只能守着兖南乡…… 夏宁坐在屋子里,连一盏油灯都没有点,望着窗外未停的大雪,心乱如麻。 胡乱想了一通,她盘点了一下兖南乡留守下来的人,自昨日起,她放了两人轮岗守在兖南乡出入口,一旦有人出入都要汇报。 但光做这些还不够。 夏宁打算编排一队巡逻候着今后未知的危难,提笔写到婶娘她们几人时,想起今日午后婶娘们来问过她有无春花的消息。 她当时忙着与顾兆年商拟接收妇孺之事,便说了春花要留在南境,同傅将军在一起。 夜阑人静,她笔尖一顿。 门外传来侍卫禀告的声音,隔着门,说有馕饼铺子的几个妇人要去南境。 夏宁扔下手中的笔,拎起一件大氅就往外冲去。 她翻身上马,在无人的正街上疾驰。 上身压得极低,双腿加紧马腹。 迎面吹来的风雪将她的兜帽吹落,冰冷的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 终于在兖南乡的城门外,她追上了架着一辆马车离开的婶娘。 这些婶娘们仗着年纪大,与夏宁又有交情在,谅守门的侍卫不敢对她们如何,已经驶出了城门半里地。 她等不及马匹停下,翻身从上面跳下来。 脚底的积雪松软,她的鞋底是软缎的,险些一跤滑倒,踉跄了下才稳住身影,张口喝住她们:“站住!你们要去哪儿!” 她一张口,雪夹杂着寒风往她口中灌去。 她的声音底气十足,仍被风雪吹散了。 婶娘们看见她竟然追出来了,方停下马车,接二连三从马车上下来。 看着赶来的夏宁,披头散发,行动之间露出大氅之下单薄的寝衣,显然是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 婶娘们见状,心中感动。 可开口时,眼神竟是更坚定:“夏先生!我们要去南境为父、为亲人雪恨!要去带回春花丫头!若——”说话的婶娘自嘲笑了下,眼中不见畏惧:“实在不济,我们这几个婆子冲去兖南乡能从西疆人手中救下一个女子、一个孩童,也不枉我们这几条性命!” 夏宁跨前一步,声音拔高:“不许去!南境如今如何凶险你们不知道吗?!单凭你们几人,就是去送死的!” 婶娘们笑了笑,眼中的光亮的骇人:“先生当年领着咱们娘子军杀出一条血路,难道不比如今更危险?那时我们都不怕,如今又怎会怕!” 她皱眉,雪花落在她发顶,已有了白皑皑的一层。 “那时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如今——” “先生!夏娘子!”婶娘们挺直腰杆,语气变化,“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些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对西疆人、对景拓那畜生的恨早已刻进骨子里!之前在南境时机会不多,如今西疆人送上门来,我们如何能忍!就是死——也要拖一个畜生下地狱!” 夏宁眼中涌起雾气。 她们这是怀中必死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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