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婶娘也道:“在兖南乡过的这一年日子里,多谢先生照拂!” “多谢先生还记得我们,还记得——那些死去的乡亲。” 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说着。 明明是分别,却像是诀别。 夏宁的双腿陷入积雪之中,冻的麻木了,想要追上去,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们回来!春花在南境有傅崇护着,你们去了谁能护着你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一条命,你们当真要去送死不成?!”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 这些话语直接从她口中冲出。 说完后,甚至连她自己都呆滞了。 婶娘们却笑着向她抱拳:“夏先生!娘子军余五人去了!” “咱们——来世再认先生!” 说着,转身登上马车。 “站住!” 夏宁拔腿要追,可她的身子早已冻的僵硬,追了两步后跌进了积雪之中。 侍卫们不敢上前搀扶她。 魏娣后追出来,看见夏宁跌坐在积雪之中,头顶、肩上已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她上前扶起夏宁,“娘子,雪地里湿寒气太重,侵体伤身,咱们回去罢。” 夏宁站起身,眼神有些虚晃着望着前方。 早已看不见婶娘们马车的影子,甚至连车轱辘碾着留下的痕迹都被新落下的白雪覆盖住了。 她握紧魏娣扶着她的胳膊,冻的发紫的嘴唇张合,“我何时……变成如此了……” 魏娣有些不解,却也不敢追问,只是柔声劝着她回去暖暖身子。 夏宁最后望了眼黑夜中的道路,颔首应了:“回罢。” 她为名为财为权,重建兖南乡。 至今将有两年,她认为自己应当变得强大了,使着身边的人让他们为她所有,一步步经营算计,直至如今,兖南乡再逐渐恢复繁荣。 这几夜,她总是梦见自己在兖南乡时,在南境外城时,一刀一剑能护着的人寥寥无几。 她以为,有了兖南乡,她能护住更多的人。 可眼下—— 她却是连剑都无法拿起。 春花在南境外城,傅崇生,她亦生,若傅崇牺牲,她定也不会再继续活下去,在拒绝侍卫带她回来之时,怕是她已做了决断。 而婶娘们,一心赴死。 甚至说出救下一个妇孺,她们也死得其所的之言。 她本也应该提剑而行,这是—— 她教娘子军的话。 可如今,她却只能站在兖南乡城外,让她们站住,不要去,而不是告诉她们如何在南境如何御敌、如何救人。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言语有些可笑。 等夏宁回了屋子,魏娣在旁边打算守着她,被夏宁赶了出去,在旁人看来,她语气平静,并无问题,“不久之后就有人要从南境过来,定会有不少病患随行,趁着这几日抓紧时间休息去罢。” 魏娣还想劝,但见夏宁面上清冷之色,只得退下去。 夏宁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暖着冻僵的双腿。 手中还抱着手炉。 身子逐渐回暖,但眼中冷色愈发浓重。 外头还有人敲门,夏宁皱眉,“我睡了,没什么急事明日再来见我。” 可外头的人直接忽略了她的话,推门而入。 夏宁平时待人和气,但熟悉的她人却不敢轻易惹她生气,眼下夏宁皱起眉,视线冷冷扫去,气势犀利。
第266章 我兖南乡不养闲人! 便是跟了她已有些时日的顾兆年猛一见,亦有些怯意。 夏宁卖顾兆年几分面子,收回视线,扬手将床上的幔帐垂下,青雾色的纱幔模糊了视线,挡住了来人。 手指拨弄着手中的暖炉。 床幔挡住后,顾兆年方觉得自己浑身自在了些。 他走到床边,给自己拉了一个圆凳坐下,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下,取出搁在其中的碗盏,双手递向夏宁:“虞婆婆刚起身煮出来的奶茶,知你嗜甜,加了许多蜜糖进去,喝一盏暖暖身子。” 夏宁这才偏了头,冷冷开口:“怎么是你来了?” 也不伸手接了碗盏。 刚煮出来的奶茶盛在碗盏里,才端了会儿,就烫的顾兆南险些端不住,两手换了两次,只得放回食盒里,手指捏着耳垂,答得随意:“魏小姑娘被你赶出去后,没人敢来劝你,就把我推出来了。” 他说的倒是诚实。 夏宁想起她回院子时,自己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罢。 这会儿才扯了下嘴角,“我无事,顾先生也累了一日,去歇息罢。” 无事? 这语气听着就是有事啊! 顾兆年不曾跟出去,只从魏娣口中听了个大概。 兖南乡当初几乎全军覆没,从里面活着走出来的人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她身边的丫鬟是兖南乡人,那几个婶娘她也是处处照顾。 如今这几人都去了南境。 她却只能守在兖南乡。 这种同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有冲锋陷阵了,唯独撂下自己独守大后方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顾兆年似乎做了决定,开口道:“你要是想去南境就去,兖南乡,我给你罩着!” 夏宁垂下的眼睫掀起,眼神隔着青雾纱幔看他,“先生?” 顾兆年挑眉:“有雄先生在,你还怕我把兖南乡的银子卷跑了不成?” 他故意说的夸张。 夏宁却毫无笑意。 这开导的顾兆年有些气闷,他劈手掀开青雾纱幔,厌世的眼中如今却是无奈妥协,“你说话,你不说话,我哪知道如何开解你?怎么向那些担心你的人交代?” 她伸手,从顾兆年手中再一次掀落纱幔。 “我也算见识过风浪,如今这——还不用先生来宽解我。” 女子嗓音轻描淡写。 听着像是在笑他的操心过度。 乍一听,顾兆年气的一口气险没提上来,“行,是我老妈子了,我走?夏娘子好好歇息。” 说罢就要起身。 余光又看了眼自己放下的食盒,气不顺,也想一并带走。 正弯腰时,女子的嗓音又隔着青雾纱幔传来。 淡的几乎要溶于夜色之中。 “真到那一日,还请先生守住兖南。”她的手从青雾纱幔交叠处伸出,纤细的骨节,白皙的指尖,轻轻按在食盒的提把上,“可好?” 她会继续守住兖南乡。 直到那一日—— 她不得不去南境之时。 她救下的人,她想要保护的,她想要与之白头偕老的人,他们或是已在南境,或是将要去南境。 在他们捍守南境时,她便守住兖南乡。 若真到了南境失守那一日,她去南境,夺回她的人。 而兖南乡…… 夏宁掀起眼睑,隔着青雾纱幔,看着眼前的人,忽然笑了下。 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是她方才错了。 兖南乡不是绊住她的步子,而是她必须活下去的底气。 顾兆年收回手,“成交。” 他背着手,老神在在的走出屋子,立刻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夏夫人如何了。 顾兆年视线淡定的扫了圈这些担忧的眼神,嗤笑了一声,“尔等凡人,还是多睡些去吧。” 如此强大的女子,当真轮不到他们担心。 也正如顾兆年虽说的,‘兖南夫人’第二日就已恢复如常,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与侍卫重新调整兖南乡守备,又命余下的侍卫一人领十人为一队,每日早晚巡逻兖南乡,杜绝贼人有可乘之机。 兖南乡目前余下之人不足一百。 夏宁也提前明说,之后的日子会更艰难,但只要他们在一日,夏宁就发一日工钱。 若受不住苦的,又想要偷懒耍滑的,在被她发现之前,自己先行离开,一旦被她发现,下场可不是单单赶出去那么简单。 她放了狠话,自然有人不服,夏宁当成结清工钱,请侍卫把人客客气气请出去。 余下者,皆不敢再多嘴半句。 他们愈发知晓了,这位兖南夫人的狠性。 又过了几日,陆续有从南境逃出来的妇孺抵达兖南乡,这些妇孺大多都是住在南境外城的百姓,又或是商人的家眷,男人选择留在兖南乡,把逃出来的机会让给他们。 只是…… 他们的男人、家人都还在南境外城。 即便逃出来了,却也无人露出笑颜。 只有尚不知事的孩童对兖南乡极其好奇,才显得热闹了些。 妇人们压抑着哭声,与人诉说着痛苦。 一时间,感染了兖南乡所有人的情绪,跟着她们的控诉声、恨极的怒骂声,似乎也跟着他们一同见了一回炼狱。 夏宁给了她们几日调整的时间。 安排衣食住。 她亲力亲为,让自己彻底忙碌起来,令自己无暇闲下来胡思乱想。 一批批妇孺前来投靠,从最先一批的衣衫整齐,再到后面的衣衫褴褛,甚至连衣衫上沾了血渍,棉衣破了口子,他们也没有可以更换的衣裳。 来的越晚的妇孺,衣衫愈发破旧。 多是些平头百姓。 看着身体还算结实。 等她们情绪平稳下来后,夏宁开始安排侍卫每日带着妇人练功,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来,统统都要每日练功,每二十人编排成组,一日巡逻兖南乡两次。 夏宁不愿白养闲人。 更不想这些妇孺整日里自怨自艾,带着她的人也郁郁寡欢。 她吩咐下去后的第二日早上,想去看看她们的晨练如何。 她也不盼着那些逃来的妇孺志气昂扬,只要她们一日里少哭个半日,就算是成功了,至于巡逻一事,虽都是些女人,但人多耳目多,这频次与规模,多少能起到唬人的作用。 可不成想,她走到空地外,百来个妇孺,其中有一半人都躲在避风处,指着场中的侍卫七嘴八舌。 “傅将军让我们来这儿是来避难的!你们兖南乡现下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就是!我们一群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遇上什么危险你们打算怎么向傅将军交代?!” “连个趁手的武器也不给我们,怎么练啊!” “这是让我们用命去换命不成?!” 叫嚣的不过那十几个人。 却带着其他的妇人也不肯跟着侍卫练功。 夏宁听见后,走到场中。 视线在场中扫过一圈,闲庭信步般走到一棵树下,单手折下一根树枝,走到一人面前,这妇人见夏宁眼神冰冷,不由得有些心虚,正要后退两步时,夏宁忽然出手袭击。 带着毛刺尖的树枝紧贴着她的喉咙。 夏宁气势骇人,眼神犀利。 厉声道:“真正想杀一人,随手折下的一根树枝都能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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