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眼中止不住惊愕。 若非耶律肃在场,怕是要失态了。 耶律肃面上不见喜色,倒是答得爽快,“臣领命。只是外室身上有伤眼下不宜轻易挪动,待两日过后,臣就将她送出将军府。” 渊帝已经做好了耶律肃不答应的准备。 毕竟可心之人,谁不愿意天天放在眼皮底下瞧上一眼。 他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听见耶律肃如此爽快,倒也有些诧异,但面上拿捏的很好,即感慨又欣慰道:“这些年东征西战,你才得一可心的外室,朕也不愿使你寒心,如今你肯听朕这舅舅一言,朕甚欣慰,不枉朕爱护你一番啊。” 耶律肃闻言,并不应答。 只拱手,深深弯腰。 已掩盖面上鲜明的嘲讽之色。 渊帝受他一礼,内心颇为受用,抬了抬手:“快直起身来。” 耶律肃沉声:“是。” 渊帝愈发欣慰,见他毫无倨傲,行止得体,语重心长道:“朕已年迈,可朕的皇子最年长的不过十三尔,朕能信任的血亲只肃儿你一人,将来无论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都脱离不了你的辅佐啊。” 这已经算是渊帝的肺腑之言。 但其中分量轻重,仅有渊帝可知。 可在皇后听来,只觉心惊。 陛下这是在托孤? 但陛下之前不是对耶律肃顾忌良多? 她的皇儿还不足八岁啊,陛下又迟迟没有立太子之意,论年龄,怎么比得过大皇子? 皇后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而耶律肃对渊帝的‘托孤’之言,不见激动。 沉的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水潭。 “陛下正值盛年,臣愧不敢当此重任。” 显然没把这事儿放进心里。 渊帝早知知他脾气,摆了摆手让他赶紧离宫去。 在耶律肃走后,渊帝习惯性的骂了句,“这臭小子!” 虽是叱骂,但口吻却显得亲昵。 皇后思绪良久,心中才有了主意,状似无意的说道:“臣妾瞧着,将军有了贴心人后,像是懂事了些,晓得陛下不易,想来大婚后,将军定能再为陛下解忧。” “懂事?”渊帝重哼一声,才端起的茶盏重重搁下,力道之大,溅出茶水洒在桌上,“勾栏瓦舍里出来的贱籍,学的无非是些狐媚蛊惑人的手段,能带得肃儿什么好!” 渊帝看向皇后,隐隐有不悦之色。 恼她身为皇后,出言如此不经思索。 但在说完后,却也有一念起。 那外室终究是个卑贱、不学好的娼籍。 终究……不能留她太久…… 渊帝沉下眼神,一丝狠厉从眼底划过。 - 耶律肃出了正阳门,何青早已牵着马匹在一旁候着。 他牵了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视线扫到停到不远处的马车。 天色沉沉、发暗,飘下絮絮雪花来。 那辆马车孤零零的停着,很是扎眼。 见耶律肃看去,何青在身后小声禀道:“将军,那是慕家小姐的马车,她出来上了马车,不见离开。” 话音才落,那架马车帘子掀开,一顶嫩青色貂绒镶边的斗篷跳了下来。 风兜遮着面容,顶着风雪一路跑来。 隔了三四步远,才堪堪停下。 “将军。” 风兜下露出的,正是慕乐婉那张毫无颜色的面容。 她面颊微红,星眸闪烁含怯,从拢着的衣袖里拿出一物,双手递上:“今日得知能见将军一面……臣女……亲手缝制了一个香囊……里面装得是混了驱寒活血药材制成的药粉……请将军……收下……” 这是慕乐婉第一次送男子亲手缝制的香囊。 这个男人是名满京城的骠骑将军。 更是她未来的夫婿。 她送香囊—— 仍会羞涩。 耶律肃坐在马上,风雪之下的面庞冷峻,风声渐大,吹散了慕乐婉的声音。 也不妨碍耶律肃微颔下身,视线落在她手心里的香囊上。 薄唇微扬,用两人才可听见的声音道:“有劳,我很喜欢。” 声音随意,但在慕乐婉耳边,却如天籁。 在她回神后,她未来的夫君早已取走了香囊,御马离开。 她贪恋着背影,迟迟不肯回马车里。 直到一女使下了马车,走到慕乐婉身旁,扶着她的小臂,道:“外头风雪愈发大了,小姐快回马车上去罢。” 慕乐婉的视线仍痴迷的望着耶律肃消失的方向。 呢喃道:“乌图兰,依你说的,将军若长久佩戴那香囊,便会逐渐钟情于我的,可是当真?” 乌图兰的眉心一跳。 心里大骂一句蠢货。 眼下可是在正阳门外。 她压着神情,扶着慕乐婉往马车处走去,上了马车后,才说道:“奴婢的制香本事,小姐还不信么。” 慕乐婉咬着唇,眼神忽闪。 想起家中那疯掉的妾室,多了一份信心。 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笑了没一会儿,又皱起眉来,担忧道:“若将军不戴呢?那该怎么才好?” 慕乐婉紧张的抓紧乌图兰的双臂。 眼神混乱,如同失了主心骨,全然没有方才在皇宫之中的文静娴雅。 乌图兰用手轻抚着她紧绷的肩膀,细小的眉眼里皆是笃定,“待小姐嫁入将军府中,今日送一个香囊,明日做一双鞋履,后日再送个络子,日日累积,总能使得将军动心。” 慕乐婉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乌图兰的声音缓缓,并着马车内一股甜腻的香气,说道:“小姐只要信奴婢,一切交给奴婢去办就好。” 另一边,耶律肃御马回到将军府。 进了前院后,抬头就见正室恰好点起了烛火。 雪夜,外头视线昏暗,独有那屋最先亮了暖色的烛火悠悠,似能驱赶寒夜的冷寂。 他往书房的脚步一顿,转而去了正室。 跟随在后头的何青在院子里停下,转了转肩膀,活动下僵硬的筋骨。 见院子里雪音端着一盆热水过来,连忙上前止住,“将军刚去了里头,你先别急着进去。” 雪音张了张嘴,想要说姑娘等着用水。 但对上何青那双温柔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她住了口,端着热水转身就走。 何青无声笑了下。 忽然想起一事。 将军收了慕乐婉的香囊,应该没事罢?
第66章 ‘情根深种、不能自已’ 大抵也不会有事罢。 夏氏也不像是醋性大的人。 外头的何青安了心,入了内的耶律肃进门后,看见夏氏正坐屏风后的圆凳上绣花。 黑檀木方桌上排开了各色丝线。 烛台旁特地留了块空地。 烛火在罩子里微晃,似是晃了她的眼。 夏氏蹙了眉,不满的轻啧了声,在烛火下显得多了几分温柔之色的脸顿时轻恼了起来,一下子就撕开了方才的假象。 将手里的绣架一扔。 不打算继续绣了。 起身时,似有察觉。 今夜外面风大,强风从门缝里钻入,发出呜呜的啸声,竟让她没有察觉到耶律肃进屋里来。 但她仍装作不知是谁。 转身走到屏风旁,探出半边身子往门口看去,见耶律肃站在屋里。 她探看的动作自然又可爱,见了耶律肃后,眉间染上喜色,嘴边就漾开了笑意:“大人——” 她额上的绷带仍绑着,但面色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 眼神似又有璀璨烨烨的光。 她小跑着到耶律肃跟前,刚一靠近,就被他周身的寒气逼退,冻的她瑟缩了下。 今日午后,夏宁冷的实在受不住了。 一个手炉只能暖手,屋子里的空气仍是冰冷的。 她就让雪音去找了个炭火盆子。 还是从厨娘那里借来的。 因着将军府里没有烧炭盆取暖的习惯,用的还是烟大的银碳。 烧了小半日屋子里暖和后,才拿出去,否则屋里呛人呛得根本待不下去。 耶律肃从外头进来,分明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可身上寒气湿重,可想而知外头有多冷。 这一退,惹得耶律肃不快。 但也只有一瞬。 屋子里于夏宁来说刚好,于耶律肃来说就有些热了。 绕过屏风进了内间,里头更热些。 他后背微微发热,见那夏氏隔他三四步远,分明是不想近身伺候,只好自己解了最外面的大氅,朝她扔去。 夏宁伸手接住,大氅厚重,触手冰凉微湿。 她摸了摸,大氅外面那层更湿,便向耶律肃问道:“大人,外头可是又落雪了?” 耶律肃低应了声。 屏风外昏暗晦涩,光线不足。 此时走到烛火下,她才看见耶律肃的裤脚处溅了星星点点的脏污。 她柔了声音问道:“大人骑马回来的?奴服侍大人换套衣裳罢。” 耶律肃看她一眼,携了缕嘲讽:“就你?恨不得离我三尺远那副样子。” 从在门口进来时能憋到现在再发作,这耶律肃待她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夏宁不杵他,转身从保温桶中取出茶壶,倒了盏茶水,双手奉上,姿态温顺、嗓音动人着道:“奴眼下身子尚且弱着,理当万般小心,大人便饶了奴家这一回罢。” 声音婉转,语尾含着媚态。 身子轻轻一福,姣好面庞微侧垂着,眼睫掀起,鸦黑羽睫之下,是一双勾人媚气的眸子。 耶律肃却不接她的茶水,视线冷冷扫过她摊开一屋子的东西。 显然没个半下午折腾不出来这些。 陡然语气厉了几分:“既有自知之明,还不赶紧滚去床上躺着?” 说罢,眼风凌厉扫去。 偏这夏氏不怕他似的,一脸浅笑,还蹲福了一礼,“奴这就去~” 在耶律肃瞪她之前,夏宁才回了床上躺好。 还不躺平了睡下,半靠坐在床上,笑吟吟的看他。 耶律肃略一皱眉,她才彻底垂着眉眼,乖乖躺了下去。 见她躺下,耶律肃早已不耐,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一道细微的唤声:“大人……” 耶律肃本想忽视直接抬脚走人,但仍止步,转身挑眉看着躺下还不安分的夏氏,语气冷漠道:“又有何事?” 夏宁侧睡着,伸出一条胳膊来,朝着他招了招手:“您来。” 不见那些侍候人的媚态。 眉眼干净地瞧着他。 耶律肃虽然不耐烦,略作停顿后还是走了回去,在床边坐下。 看她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才切入正题,“奴家今日差了将军府里的小厮出门采买了些东西,但身上没银子给小厮,也不好让他自己贴了,听雪音说,他也没去账房里支取……大人能否支给奴家一个月的月钱,明儿个我就让雪音姑娘给小厮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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