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承安还欲劝阻,却被他拦下。 “就陪她一回吧。”他眉目低垂,平然生出些怜悯的意味,坐到旁边的圈椅上,让承安推着她沿着院子走。 她歪坐在轮椅上,笑声清脆,毫无忌惮,再想想前几日她的彷徨与颓靡,浑浑噩噩或许并非坏事。 林老夫人站在台阶上望着两人,燃起一丝希望来,若说他们两人从前有缘无分,没有机会结为夫妻,现在裳儿只记得他,他对她应该也存着几分情意,知根知底的人再凑在一起,未尝不是彼此的机会。 况且她确实到了年岁,若裳儿长久以往下去,等她有朝一日离开,以后又有谁能庇佑她的裳儿?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裴瞬便是最佳的人选,无上的权势,加上他心底对她的那几分愧疚,足够庇佑裳儿后半生安然无忧。 . 杨宜快马加鞭赶到摄政王府,拿出太后手谕叫府上曹管事找人,曹管事没有听到裴瞬的首肯,心中还有些忐忑,同他打着商量:“公公,容我取知会我们王爷一声,我虽是府上管事,但这样的事情却做不得主。” 倒不是不敢寻人出来,是怕寻出的人真跟着进了宫,在那样谨慎的地方,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到王府,他可担待不起。 “太后已着人去知会王爷,特命咱家亲自前来寻人。”杨宜顶着太后的名号,自然底气十足,“到正午便要开始为皇上祈福,你再瞧瞧天色,马上就要到时候,你可要仔细想想,若是耽搁了时辰,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曹管事搓了搓手,仍有些犹豫。 杨宜拍了拍他的肩,晓之以情:“咱家知道曹管事担心什么,可我们主子和王爷、王府是什么关系,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 眼见曹管事有所松动,他顺势展开太后手谕,“上头有所需的生辰八字,劳烦曹管事将府中的人聚起来,看哪位符合啊。” 府中虽以王爷为命,可太后娘娘的意思也不敢轻视,况且娘娘到底是裴家的姑娘、王爷的姑母,曹管事想明白其中利害,忙去集结各院的人,问他们可是八字上时刻所生。 整个王府几百侍从侍女,竟没有一个符合,曹管事暗暗松口气,赔笑道:“公公也看见了,人都叫来了,的确没有一个相合的。” 杨宜看着手谕,确认上头的八字没有差错,可是守鸣道长亲口说王府里有相合的人,理应没有问题,他生怕有遗漏,又问:“曹管事确认叫来了所有人?没有一个八字是子月、戌时、壬辰、癸巳,且方位在北中的人?” 曹管事细细在脑中过一遍府上的人,再看那八字,猛然想起府里姜姑娘的生辰似乎是在那日,往年生辰宴都是他来张罗,所以格外有印象,至于具体的时刻,他倒是不清楚。 他斟酌了下,为难道:“府里姜姑娘倒是那日生的,别的我得再仔细问问,但公公若是想带她进宫,我可真做不得主。” 当初摄政王求先帝放过一罪臣之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宫里宫外的人都知晓,杨宜自然也不例外,他眯了眯眼,“曹管事说的可是前翰林学士家的姑娘姜涟?” 曹管事点点头,“正是那位姜姑娘”。 杨宜稍作思索,已经下了定论,“错不了,应当就是她了,守鸣道长说北中不仅是现在居所的方位,咱家记得,从前的姜府就在皇宫的北中方。不过以防万一,曹管事还是请那位姜姑娘过来,咱家亲自问问清楚。” 姜涟听底下人传话说太后的人请她过去,有些百思不解,固然裴瞬与太后有层姑侄关系,但她从来不曾和太后打过交道,仅有的一次碰见,还是那年太后回府上祭拜,遥遥望过一眼。 猜不透其中用意,她怀着满腹疑虑到了前堂,身着蟒纹绯衣的人已经在等她,对她倒还算客气,甚至起身朝她行了行礼,问道:“这便是姜姑娘吧?”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哪里称得上太后身边大太监的拜礼,忙躬身回道:“公公客气,听说您找我,可有什么吩咐?” “姑娘先坐。”杨宜伸手比了比身侧的位置,掏出手谕搁在她桌前,面上含笑,语气随和:“奴才奉太后手谕来王府寻人,听曹管事说,您的生辰和这上头是同一天?” 姜涟探过身子看了看,上头的八字与昨夜在裴瞬那儿看到的无异,她心存犹疑,可既然曹管事已经提出来,她也不好再隐瞒,不由点了点头。 “时辰也是一样的吗?”杨宜又问。 姜涟说是,“强强赶上戌时的尾巴。” “果然。”杨宜不禁抚掌叫好,如此便等于敲定了八字相合的人,只是姜姑娘对于摄政王过于特殊,若要带人进宫,还真是得有摄政王的命令,且既然为自己的院中人,又如何愿意让她进宫去为皇帝祈福。 两厢为难,腹诽守鸣道长只知卜算,不通人理,给他出了这样的难题。 再看天色,留的时间着实不多了,但着急没办法,还是得等摄政王过来,杨宜叹了口气,“曹管事,你着人跑一趟吧,尽快赶过去,别误了时辰。” 姜涟看他脸色百般变化,弄不明白为什么给皇帝祈福的人与她八字一致,佯装不知祈福一事,“求公公指点,我的生辰怎么了?” “你的生辰自然是极好的。”杨宜收回手谕,解释道:“宫里的守鸣道长卜算,于皇上的身子最有裨益的,便是相同八字的人,需要寻够四十九人,进宫给皇上祈福十二日,原本已经寻够四十九人,可其中一个出了差错,这才找到姑娘这儿。等我们知会了摄政王,若是他同意,还得劳烦姑娘随我们进宫。” 他说的有理有据,可姜涟还是觉得太过巧合,怎么偏偏正是她的八字?可转念再想,若不是巧合,她身上又有什么可图谋?值得绕这样大的圈子找上她。 说起进宫,她还真有些冲动,不为别的,只为可以再见皇帝一面,打听着她弟弟的消息。 曹管事命人赶往林府,正在半路碰上回来的裴瞬,他见到太后派来的人,知道要去王府寻个能填补空缺的人,特回来照应。原本支人去宫里也算不得什么事,可听闻侍从说八字相合的人是姜涟,几乎瞬间变了脸色。 那卷写着八字的文书,他看了无数遍,竟记不得姜涟的生辰正是同一天,这会儿再寻摸出来其中带有巧合与阴谋的意味,似乎已经为时太晚,他亲口应下为皇帝祈福,如何再颠倒? 祈福一事十万火急,他回到王府时,众人已经在檐下等他了。 他率先下了马车,姜涟像从前一样,正要迎上去,却见他的轮椅停在马车旁,不知说了句什么,里头伸出只纤纤玉手,他掀起车帘,抬臂握住了那只手。 跳下马车的人姜涟认识,不正是林同裳,这几日常听他说起林姑娘,因为夫君猝然离世日渐颓丧,可再看那张嫣然巧笑的面容,哪里有半点病恹恹的模样。 其他人都迎上去行礼,林同裳始终跟在裴瞬身侧,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落在地上是相互依偎的样子。 姜涟在台阶处停住脚步,唇角随之垂落下来。 “给王爷请安,太后娘娘命奴才来您府上寻人,没承想能对上的竟是姜姑娘,王爷您看……”杨宜开门见山,话中意味再明显不过,是在征询他的意思。 裴瞬没有立即回应,转头望向姜涟,如果祈福一事与她有关联,那么她自己是什么想头? 姜涟不曾迎上他的目光,定神观望着林同裳,不知是何缘由,只觉得她无比陌生,神态与动作都与上回见她时全然不同。 林同裳被她盯得发怯,往裴瞬身后躲了躲,此时的她没有任何立身行事的念头,不顾众人都在跟前,伏在裴瞬身边耳语:“她怎么一直在看我?” “无妨,不用害怕。”裴瞬拍了拍她的手。 他回府时没想着带着她,然而以她现在的心智,同她说不通任何道理,她像是最寻常的稚子,用撒泼耍混的方式应付所有人,他无可奈何,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他细微亲密的动作落在姜涟眼中,是对林同裳难言的小意温柔,她进王府两载,极少看到如此妥帖的他,原以为冷若冰霜是他固有的性子,对待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今日才知晓,原来他也有这样柔情蜜意的时候。 她觉得可笑,笑自己日日与他同处,都没能发现真正的他,甚至还会牢记他偶尔的温情,以此为他的漠然开脱。 三人无声的对峙叫人尴尬,杨宜暗道不好,只怕今日带不回人,还偏偏赶上摄政王的风流债,他讪讪而笑,试图将他们揪回正途,又道:“若是姜姑娘不便入宫,奴才回去禀明太后娘娘,也好提前应对。” 裴瞬不知姜涟的心思,还想着试探她,顺着他的话说道:“圣体康健是天下最为重要的事儿,且有太后娘娘的命令,哪里说得上不便。”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姜涟身上审视,继而问道:“你说呢?” 她对于他就是如此无关紧要,本以为他还心怀猜忌,不会允许她进宫,没承想不过转眼功夫,他已有软玉温香,他为了圣体、为了天下,自然毫不犹豫地抛出她。 她抿唇慢慢笑起来,说得果断:“王爷所言极是,皇上的身子是顶重要的,别说叫我为他诵经祈福,就是剜肉放血也甘愿,绝没有二话。” 果真是有进宫的想头啊,裴瞬嗤笑了声,嘴上不饶人:“既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皇上身子弱,正需要为他呕心沥血的,你且紧着到皇上跟前卖乖吧。” “多谢王爷成全。”她顺着杆儿往上爬。 两人怄气般诈语,旁观的人都能听出其中机锋,唯有他们仍孤行己见。 林同裳木然的盯着两人,弄不懂他们彼此的言语交锋,只记得来时的路上他曾说,王府里有些新奇玩意儿刻意供她玩乐,等她拿到就得回去林府,不能总跟在他左右。 她的心思全在那些东西上,扯着他的衣袖迫不及待:“快走吧,求求了,不是说有好玩的给我,快些去吧。” 裴瞬再也没看姜涟,挥袖带着林同裳离开,越想越觉得奇怪,明明说得畅快,心口却莫名的堵闷,有口气再也出不来似的。 姜涟还能维持住面上的表情,朝杨宜福了福身,“这一路要辛苦公公了。” 她绷紧心弦,不叫自己落得下风,其实她也算是求仁得仁,还有什么不足意? 峰回路转来得太快,杨宜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早已经备好马车,姜姑娘快请。”
第22章 马车一路疾行,在皇宫的正定门偏门停下,这里是宫里太监出入办差的专用通路,杨宜率先下马,亲自架住姜涟的胳膊扶她下来,随口叮嘱:“姑娘,时间仓促,奴才一会儿先着人带您去沐浴焚香,再去道坛拜见太后娘娘和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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