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话未出口,白色的衣袂擦过她腰间佩戴的白玉压在她的腰上,她向沈策倒去,头顶的发髻撞到男子的胸膛,用于固定的发钗掉落在榻上的毛毯上,只有极细微的一声,但仍让她惊吓。 熟悉的压迫让萧蕴龄下意识便挣扎,她轻易便离开充斥药味的怀抱,满头的长发披散,如一匹光滑的绸缎,萧蕴龄匆忙地站起身往后退,在沈策手心的一缕乌发溜走,他没有阻止,只是弯着腰咳嗽不止。 一边咳嗽还一边与她道歉,她听不清他连不成句子的言语。 萧蕴龄看见他脸颊的一道伤痕,细长的一条,从耳垂到嘴角,正往外渗血,她蜷缩指尖,那是她挣扎间划破的。 馥郁的花香凑近他的鼻端,沈策止住喉间的痒意,柔软的帕子压在他的脸颊上,将血迹擦去。 萧蕴龄找来伤药,黄色的药粉倒在指腹上,再压在那道破坏容貌的伤痕上,药效带起的酥痒细密,从脸颊蔓延到心脏,啃噬他的血肉。 沈策发觉自己的自制力并不好,他刚被推开,但是萧蕴龄坐在他身边,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脖子上,她的头发还未重新梳好,上药时长发总扫过他脖颈上的皮肤。 他抬起手时,衣服布料摩擦出窸窣声响,萧蕴龄动作停顿了一下。 褪去厚重的冬衣,落在春衫上的力道总无法忽略,掌心的热气透过衣裙到达她的后腰,他没再做什么,她便继续仔细涂抹那道伤。 药上好后,揽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反而让她更靠近他,轻缓的呼吸在她耳边,她闭上眼睛前,想起自己已有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第93章 寻了个萧蕴龄不在的时间, 吴百山从城外来到沈策的住处,他已经有十几日没有见过沈策,因此对他的变化感到担忧。 他对待沈策不够忠心, 但见到沈策变得消瘦孱弱, 心中并不好受。 “您这样总归不是办法。” 相比于吴百山的忧虑, 沈策显得从容许多, 他端起新煎好的汤药, 几根手指托着碗底, 将它倒入窗边的一株蕙兰中,这是萧蕴龄带来的,近日长了几个小花苞,她照顾得很细心。 他将空了的碗放回,他还不至于端不起一碗药, 只是在萧蕴龄面前表现得夸张一些。 “她已经逐渐对我放下戒心。”沈策说着,神情柔和,中和过于疏离浓烈的容貌。 吴百山听懂了沈策话语中的意思,只有他病了,萧蕴龄才不会在他身边感受到威胁。 那位平常日子里随和宽容,对待任何人都有着许多耐心和包容,但是她心中有明显的界线,越过这条线的, 将被她彻底放弃。 沈策已经不止一次踩到这条线上, 他想修补裂缝, 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您的身体?”吴百山看向那株长得枝叶繁茂的盆栽,可以看出照顾它的人很用心, 或许她以为沈策也被照料得仔细,愁绪使得吴百山的眉毛往下耷拉。 他养过许多植物, 病变最开始发生在根茎上不引人在意的细小一点,黑色的危害在绿杆上试探着蔓延,如果没有及时将病害摘除,越往后蔓延的速度越快,枝叶的生命力在最后阶段如指缝流沙般迅速流逝,即使再仔细照料也无力回天。 沈策现在将病痛当作捷径,以虚弱作为手段,但是代价是不可逆的。 他贪图短暂的欢愉,深陷自己织造的密网。 吴百山一时想不通是沈策是清醒还是糊涂。 迟缓的咳嗽声拉回吴百山的思绪,良久,沈策停止咳嗽,他坐在蕙兰旁边的榻上,日光从屋外照在他身上,渐渐有舒缓的暖意笼罩病体。 吴百山提到了他的身体,沈策对此并不在意:“它能够有这个用途,不算可惜。” 现在不如冬天严寒,但是夏日迟迟,呼吸间寒凉从鼻端入侵肺腑,即使屋内燃着炭火取暖,但窗边始终有屋外的寒气,并不适合病人常留。 吴百山第一眼就知道这张贵妃榻是谁喜欢使用的。 他自知无法再劝说沈策,离开的路上叹息声不断。 朝中的人只要稍作打听,就知道萧蕴龄最近在遍寻名医,她给出的条件优渥,各地前来的大夫络绎不绝。 垂髫小儿一看到提着药箱的大夫,便主动上前给他们指路,以此讨要些零嘴吃。 她声势浩大,但收效甚微。 萧蕴龄听着又一位大夫的悲观诊断,让人付了诊金。 她在隔壁的书房听大夫的诊断结果,寝屋内的人听不见她这边的内容,但是她仍然谨慎地看向门口。 萧蕴龄提笔在名单上划去一个名字。 她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策就这样躺着等死,她要他的财产,便应该对他负责,不然与谋财害命何异。 “你来了。” 她迈过门槛,就听到有人温柔的声音。 她逆光而站,视线中的沈策靠在床上,衣服上的丝线清晰可见,他是如此生动鲜明的人。 沈策看不清萧蕴龄的表情,她站在门边有一会儿,才恍若回神地转身将门轻轻关上。 “你不用花费时间在我的病上,我已认命。”沈策抬起手,已经不排斥他靠近的女子很快双手握住他的手掌,她坐在床边,沉默不语。 他要死了,这件事是否圆了他多年的心愿,萧蕴龄没有忘记沈策的对死亡的心思。 可是她舍不得。 “南边有一个医师名气很大,听说对毒研究多年,我已经让人去请了。”萧蕴龄说道。 她没有说今天的那些医师,想来结果不好。 沈策的手指搭在她的掌心,指腹下是细微的掌纹,他下意识摩挲,带起的一阵酥痒让萧蕴龄缩回手。 她与沈策的眼睛对视,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像浓郁不见底的深夜,许是没有料想到她会把手收回,所以他的眼神中诧异明显。 他这样若无其事与她亲近,好像他们之间没有过隔阂,她才要感到诧异。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沈策的存在? 她没有机会继续思考,她就坐在床沿,手臂再往回退缩依旧在咫尺之间,因而轻易被人握着手腕。 女郎的肌肤白皙细腻,腕骨纤细,萧蕴龄低头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男子手掌,肤色差异明显,他的动作让她想起自己的玉如意。 她平日喜欢把玩一柄玉如意,那是萧华赐给她的,玉质温润,让她爱不释手。 “现在不适合。”他的心思明显,萧蕴龄不禁提醒道。 沈策埋首在她的脖颈上,滚烫的吐息顺着衣襟往下,一下一下的呼吸,连带着唇瓣都若即若离。 实在是作茧自缚。 等他呼吸恢复平稳了,萧蕴龄的脸已经一片通红,她起身拢好衣领,垂眸看着脸色比刚才更苍白的人,脸上的热意褪去,她忍不住抱怨道:“活该。” 沈策脸色本不好看,听到她的话又白了一分。 霜雪总在不知不觉间融化,有时一夜醒来,春日已经化去垂在屋檐下的冰凌。 亲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喂药时无法避开的视线接触,对弈时触碰的指尖,夜不能寐时的怀抱。 萧蕴龄贪恋这些普通日子里的寻常,如果沈策失去了令她无法反抗的力气,身体的状况不危及生命,那他当真样样照着她的心意而生。 她很关照沈策的身体,希望他能多留在她身边一段时间,就像她照顾窗边的那盆蕙兰,它已经开花了。 萧蕴龄谨慎这株蕙兰发生虫害,看到叶子上的一点墨斑时,她将那片叶子剪下,只是随着叶片掉落在花盆边,那点墨色被振得挪了位置,萧蕴龄这才发现它不是叶子上的斑点。 隔着手帕将墨斑捏起来,萧蕴龄越看越觉得它熟悉,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什么。 待到药炉的味道飘荡进屋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小片墨点是药渣。 萧蕴龄很讨厌这种感觉,信任这种品质永远与她无缘,她几乎在短暂时间内猜测了四五种药渣落在兰花叶片上的原因。 天色逐渐亮起,床帷内响起动静,帷帐被掀开,沈策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萧蕴龄已经准备出门。 “用过早膳后记得喝药。”她像往常一样嘱咐。 沈策一边穿衣一边道:“我会的。” 萧蕴龄望了他一眼,在他发觉前离开。 沈策早晨吃得清淡,碗碟被收拾下去后,已经放得不烫的汤药被端上来,摆放在他面前。 和之前萧蕴龄不在的每一个白天一样,其他人知道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没有人来打扰他。 沈策单手端起托盘中的碗,步履悠闲地走到蕙兰盆栽前,他每天见它,很快便发现它的叶子少了一片,但这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被稳稳端着的碗倾斜了一个角度,褐色的药液从碗口流下,在土壤上积了一小滩水洼,再过一刻钟就会被土壤尽数吸收,而经过几个时辰,蕙兰的香气会将苦涩的药味掩盖。 只是今天没有等待水洼消失,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沈策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碗,他长身鹤立,因突然闯入的人而呆滞在原地。 萧蕴龄沉沉地看着她精心养护的兰花陷在一滩褐色药液中,呼吸因气闷而急促。 “你是不是很得意?” 看着她又一次踏入陷阱,看着她被耍得团团转,他心中是否嘲笑她的愚蠢庸俗。 “没有,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原谅。”沈策向她靠近一步,但是她听到他的话后只愤恨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椅子在地砖上挪动发出刺耳声响,瓷器摔落声音清脆,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身后的动静不小,但萧蕴龄心中的怒火更盛,有人在高喊“晕倒”之类的词汇。 她才不在意呢。 走到大门口时,与来传信的小厮碰上。 那位传闻擅长用毒的神医到了,他知道主子重视,一有消息便不敢耽误片刻。 “给他钱财,让他离开。”隔着车厢,主子的声音冷漠疏淡,小厮不解,但只能听从。 马蹄迈步前进,寂静的街道只有马车行进的声响。 不过片刻,马车停下,萧蕴龄平息清晰,对着还未离开的小厮道:“把他带来这里。” 至于沈策要怎么对待医师,那是他的事。
第94章 青莲从屋内走出来时, 便见到小侍女面带苦色地走来,她福了一礼,而后走入主子的书房中。 雨后的地上被冲刷得干净透亮, 映着满园春色, 微风从支起的棂窗吹入, 将书案上的一沓宣纸吹得猎猎作响。 侍女敲了敲门, 在听到里头的传唤后, 步履缓地推门走进。 她原本该将消息尽快禀告的, 但近几日那位府上来的人都被挡了回去,是以她担心此事触了主子霉头。 小侍女是去年才到主子身边伺候的,对她的事情知之甚少,她只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主子有个被赐婚的未婚夫,他们感情甚笃, 历经生死考验,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未来的男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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