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浓觉着是,这两天周氏要她学管家,才忙些,可空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可能她去跟姊妹们说上话了,能把这些忘在脑后,时日一常,没准就算不得事了。 一番想来,雪浓第二日便去了二房串门。 彼时雪浓没在沈妙琴房中见着人,院里丫鬟说沈妙琴在柳氏屋里,她便往上房去,恰见着沈妙琴的两个庶出的妹妹也从自己屋里出来,往上房去,雪浓跟上去想打声招呼。 这晚上天黑,雪浓步子轻,她们在前面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相互间嘀嘀咕咕着。 “咱们这会子去上房,真能劝住母亲别回娘家吗?” “指定不能,可姨娘叫我们去劝,不劝怎么成,难道看着母亲走不成?母亲若走了,二哥哥要是知道,一定会逼我们二房分家出去的。” 雪浓一愣,收回拍她们肩膀的手,一路跟着听,才知,原来二老爷贼心不死,竟置办了外宅,他先前想纳的女子成了他的外室,成日里头不着家,被柳氏发现了,柳氏才闹着要回娘家,柳氏的娘家也是大户,但柳氏是庶出,她的嫡姐嫁给了永昌侯,而她就嫁给了二房老爷,这门亲事也不算差,毕竟沈家也是勋贵,祖上也曾是侯爵,但沈宴秋父母兄长不在了,这爵位原该沈宴秋袭上,可沈宴秋却从没向上请过,他又是当朝首辅,二房虽是庶出,却未必比一般的侯府差,柳氏这也称的上是高嫁了,奈何二老爷不争气,总想着女人。 柳氏要回娘家,瞧着也是想闹一闹,她未必是想瞒沈宴秋,说不准就是要沈宴秋知道,再出面压制二老爷。 雪浓停住脚,便不往柳氏处去了,犹豫再三,转步去大房。 近十月的天气,夜晚是越来越冷了,进到大房这边的院子里,这凉意更甚。 她一在院里露面,何故就催着小厮们都赶紧散开,进房里去通禀,再出来自己也避开了。 雪浓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门前,里头亮着灯,她知道沈宴秋在里面,她在房门前迟疑。 “怎么不进来?”屋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 雪浓便下定决心,等把听到的全告知了他,就赶紧走。 但她一推开门,见着沈宴秋苍白的脸孔,就心硬不下来,这样的冷天,他腿一定又疼了。 “外面风大,别站在门边,”沈宴秋朝她招手,他坐在藤椅上,腿上仍旧戴着她送的护膝,旁边的案桌上备着不少零嘴,都是她爱吃的,若还是往常,她定巴巴儿过去,要他抱怀里,吃着他送到嘴边的小点心。 现在不成了。 雪浓过门槛也没往他跟前走,只把方才听见的回了一遍,就想匆匆出去。 沈宴秋闷咳起来,她就克制不住回头看他,他笑道,“喝茶呛到了。” 又逗她! 雪浓立时气的要出去。 “等会儿,”沈宴秋叫住她。 雪浓咬了咬唇角,还是没出去,只等着他说话,他说完她就走,绝不再犹疑。 沈宴秋笑道,“你兴冲冲跑来跟我说这些,眼下再出去,底下眼睛都看着,回头若说到二叔的耳朵里,二叔怕是要怪到你头上。” 雪浓赌气瞪他,又还不上嘴,他说的也没错,人多眼杂的,要是被二老爷知道是她告的密,定要记恨她,那她还不能回去么? 她不想跟他待在一屋里。 “我现在要请二叔来,进去躲着吧。” 沈宴秋抬胳膊朝内室指去,随着他的动作,宽袖晃了晃,晃的雪浓心都在摇摆。 雪浓也怕被二老爷恨,闷着头进内室,过一会儿,两个丫鬟端着外面的零嘴并几本话本子进来,全摆桌几上,以便她坐到罗汉床上打发时间。 准备的倒充分,不会是早料到她会来吧,未免也太小瞧她,若不是二老爷的事,她才不会来。 雪浓想归想,人还是老实的坐上了罗汉床,吃的没动,瞄上了话本,话本她只在沈宴秋这里见到过,之前只当是什么正经的书,后来看了才知是市井消遣之物,贵族小姐的规矩很多,话本是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断不会传到闺阁里,就怕坏了小姐心性。 可沈宴秋却会让她接触这些东西,她也听人说过,他们沈家规矩大,尤其是沈宴秋,一言一行都是典范,可沈宴秋行事就没守过规矩,至少在她面前就没守过。 雪浓匆忙在脸上捂了捂,她脸又烫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伸手翻看话本,话本比经史诗文要通俗有趣,换平时,雪浓爱看,但现下她精神紧绷,注意力都在外头。 沈宴秋真请来了二老爷,两人说话,她在内室都能听到。 沈宴秋很仗义,没有抖搂出她,只说听见柳氏要回去,所以来问他怎么回事。 二老爷扯谎道,“不就是拌了几句嘴,她生气才要回娘家,怎么还传到秋哥儿你的耳朵里?” 沈宴秋没戳破,道,“原是这点小事,我还当是二叔又在外做了什么,让二婶太伤心才往娘家去。” 二老爷连说着没有。 沈宴秋状似无意问道,“二叔近来没再与那女子有过来往?” 二老爷当即后背出了一身汗,坐直摇头。 沈宴秋两手交握,淡笑,“没有是最好的,二叔也是沈家人,既享了沈家的荣耀,自然也得维护。” 二老爷直说是,心想着这一天两天提心吊胆,回头还得和外面那个说清楚,给点钱断了的好,也省得真弄出什么祸事,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要他分家出去,那真是受苦受难,女人与之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雪浓耳听着外头二老爷起身告辞,连忙随手拿起话本装作是看入神了。 不久沈宴秋进了内室,缓步踱到罗汉床前,看她头都快埋到话本里,一笑,便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也不打搅她。 过不了多久,雪浓就装不下去,把话本放下,闷闷的下地要走,他也没开口留她,她心里不如意,回过头,只见他捡了蜜饯在吃,半眯着眼,神情好不惬意。 雪浓觉得自己委屈,匆忙就下地,要快步跑出去,可人没落到地上,就被他一臂抱住,当空搂进了臂弯里,她攥着帕子在心口上,止不住心慌意乱,半侧着脸用一只手推他。 沈宴秋低下头亲她脸,她倏然手上就没了力气,细眉微微打皱,被他托起脸,他便吻住了她的唇,蜜饯的甜意传递过来,她酸软着腰肢趴上他的肩膀,无促的张着小口,唇瓣因反复品衔而红的艳丽,快亲迷糊了,又被他抱下罗汉床,放到檀木做的大床上,她睁着雾气朦胧的眸子,看他转去了更衣室。 未几他出来,已换了一身玄色寝衣,躺到她身侧,将她好生抱到怀里,轻声道,“殊玉陪哥哥睡会儿,好几日没睡安稳觉了。” 他闭上眼,没一会就真睡着了。 雪浓看着近在咫尺的煞白俊美脸孔,他的眼下有片青影,确实是疲倦了,那薄唇本无血色,吻过她后,浮上浅浅的红。 雪浓再气他,也有点心疼了,就这么窝在他给予的怀抱着,也陷进睡梦里。 三房金雀找了一路,没找着人,碰运气来大房,才从何故嘴里知道雪浓和沈宴秋在房里,便不好进去,回去和云氏一说,把云氏给乐到,也不叫人去接,这一宿就任雪浓歇在乐大房。 次日天不亮,沈宴秋要上早朝,起的早,出门时递话去了三房,说雪浓还在睡,让晚些再叫丫鬟进去服侍。 雪浓这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见金雀带着小丫鬟们进来,金雀数落她昨晚也不回去,竟在这儿睡下了,顺便查看了一番,发觉她衣服没乱,身上也没留个印子什么的,显然她和沈宴秋发乎情止乎礼。 金雀挖苦她,“姑娘先还跟二爷气呢,怎么转头就跑这儿来睡了?索性是大房这里由得姑娘睡觉,害的奴婢昨晚找半天,还以为姑娘变蝴蝶飞走了呢,可把我吓坏了。” 雪浓脸一红,不与她理论,催着赶紧梳洗,她才不要再来这里了,也不要被他亲的站不住脚。 等回了三房,云氏爱怜一阵,沈玉卿过来告辞,回武馆去了,三房又只剩她们母女。 换季本就容易着凉,又有两日,云氏着了风寒,只能将养,让雪浓管两天家里,雪浓近来也学了不少管家手段,云氏还拨了几个听话会做事的嬷嬷丫鬟给她,帮衬着料理庶务,倒不是难事。 这日晌午,雪浓才清点了底下庄子送上来的各色东西,管家的老婆却急着跑来找她。 “三姑娘,有个自称是二老爷外室的女人在咱们府前吵闹,说自己怀了二老爷的孩子,二老爷不能一走了之,得给个说法。”
第二十八章 雪浓是闺中的小姐, 这种事原不该她知道,可云氏生了病,明显是有意放手让她来管一大家子, 管家的老婆只能报到她跟前, 看她是什么想法, 若她不会料理, 她自会去跟云氏说,云氏心疼自己的闺女, 断不会叫她为难, 就是生着病, 没准也能挺着来理事。 雪浓放下手中的账簿,沉思了会儿,先问她,“二伯母那边可知道了?” 她话刚落地, 柳氏就急赤白脸的走进来,“这还了得,都打上门来了!都是他沈伯庸干的好事!他自己跑出去躲清净,丢了这么大烂摊子给我!我先撕烂那贱妇的嘴!等他回来再找他理论,索性大家都不要脸了!谁还管外人笑不笑话!” 她就差撸起袖子冲出去打人。 雪浓忙使眼色给左右两边的丫鬟,丫鬟们把柳氏扶回来坐下。 雪浓尽量安抚她道,“二伯母先别急着生气, 她敢上我们沈家的门,没准就是故意激怒您,外面多的是人看着,若您真出去与她对峙, 岂不就坐实了她是二伯伯的外室吗?” 柳氏给点醒了,可不是, 她是沈伯庸的正头夫人,一个外室而已,还不足以为此大动干戈,她刚才是急火攻心,亏得雪浓提醒,不然岂不是掉身份,还被人耻笑。 柳氏之前也没觉着雪浓有什么过人之处,无非是生的比一般姑娘更貌美柔弱些,娇娇妖妖,她还道沈宴秋也是个普通男人,这些年不娶妻,是没遇到个娇滴滴、勾人的美人儿,这回遇着了,就匆忙要娶人回来,也不管人姑娘有没有身份。 现今想来,竟是她没把人看准,这分明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儿,不知藏了什么能耐,能叫云氏放心让她管家里,先前听说云氏病了,她还想着这管家大权能到自己手上,他们二房输在了庶出上,她这个二夫人就是想施展施展管家的本事也没处使去。 “殊玉丫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她在门上这么叫唤,也不是事儿,还得我叫几个手脚利索的小厮把她打出去。” 雪浓直笑,“二伯母若信我,您只管回去忙您自个儿的事,我定能把这事办的妥当。” 柳氏将信将疑,见她胸有成竹,心下想的却是,那外室不是个善茬,若自己来料理的不妥当,等沈宴秋回府,恐又是桩麻烦,不如就让雪浓来管,她年轻不懂事,就是做的不对,沈宴秋也舍不得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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