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香才稍稍解气,自回二房住下了,小柳氏纵有微词,可这女儿都和离了,那也只能在家里住,小柳氏也忙着给她再张罗亲事,这都由得她瞎忙活去了。 大房这头清净下来,雪浓也跟着沈宴秋回房,沈宴秋先去沐浴,回来搂着雪浓睡倒,神情凝重道,“延平侯府闹鬼那事儿我查了,也没查到底。” 雪浓听得懂,凭他的本事,一定是将周氏的行迹以及与周氏有来往的人都查了一遍,但这样也没查出周氏与延平侯府那事有关,可见周氏不好对付。 雪浓卧在他肩头,喃喃道,“文海姐夫这次又说自己撞邪,若有心人引导,就会说是我或者你害死了沈宴秋,这招歹毒的很,分明我们都是无辜的,却揪着我们不放。” 沈宴秋拍拍她的背,要笑不笑,“谁说我是无辜的?”
第五十七章 清早上, 雪浓穿好诰命服,跟随云氏入宫觐见,这是雪浓第一次作为沈宴秋的夫人, 入宫见宫中高位妃嫔。 她们随众命妇是在景阳宫见的四妃, 雪浓做姑娘时也来过宫里见过她们, 所以彼此也算能说上话, 无非是问候几句,再赏些东西, 便该告退出宫。 这是原有的规矩, 但今儿个却没走成, 雪浓随云氏告辞以后,出景阳宫没走多远,又被请回去了,等回来景阳宫, 景阳宫内其他三妃都散了,只剩端妃。 新沏的茶水端上来,端妃热情的叫她们喝茶,两人便知是有事,顺着她的话喝茶,再听她揣揣不安道,“本宫原不该跟您二位说这种话, 但本宫也实在找不到旁人来说了。” 皇帝刚成年时,沈宴秋为首的内阁辅臣为皇帝择选的皇后人选,就是端妃,端妃的娘家是魏国公府, 出身很是高贵,人又娴淑沉静, 只可惜不得皇帝喜爱,入宫仅得了妃位,这几年也无所出,皇帝已不怎么去她宫里了。 端妃道,“这一个月,陛下流连储秀宫,储秀宫那位如今身子重,根本不宜再侍奉陛下,况且陛下子嗣不丰,更该雨露均沾,本宫也劝过陛下两句,但被陛下呵斥住了,本宫无法,现今怕只有沈首辅才能劝诫陛下。” 她没有说的太过,终归是有礼规在身,要换做贤妃和德妃,大抵是要骂陆秀芷妖媚惑主了,皇帝有后宫,不可能被她一个独占。 云氏迟疑道,“这毕竟是内宫,宴秋插手委实不行,娘娘不若与其他几位娘娘联合劝慰陛下,陛下纵对康嫔娘娘有宠,定也能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端妃想着也只能这样了,沈宴秋到底是外臣,这宫闱之事,他约莫也不愿插手,倒是像云氏所说的,联合贤、德、淑三妃一同劝皇帝,贤妃和德妃也是昔日宠妃,皇帝没准能看在她们的情面上知晓利害。 雪浓没来由就想起了储秀宫那个撞墙自杀的宫女,犹豫之下道,“劝诫可能会让陛下更厌烦,臣妇想,宫中娘娘皆是绝色,若有心,定能引得陛下驻足,与其劝陛下,不如想办法看看宫中百花争艳的美景。” 端妃想想也是,论姿色,康嫔在宫里排不上号,左不过是有些手段,能被选进宫的女人,谁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少不屑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争宠,但想取悦皇帝,也不仅是靠下作手段,譬如歌舞、譬如吟诗作对,譬如小意温柔。 端妃琢磨着这月端午倒是好时机,遂对雪浓感激道,“夫人说的是,本宫也觉这法子好,一美再美也比不过百美耀眼。” 雪浓回之一笑,便和云氏告辞离开。 待坐上回府的马车,云氏才对着雪浓的脸一阵打量,惊奇道,“殊玉,你是怎么想的那主意。” 依着云氏所想,就甭管宫里那些争来斗去,横竖也与她们无关,能不沾上就别沾上,雪浓的法子好,只要皇帝移情,陆秀芷便不能专宠了,只是陆秀芷与她终究是旧日好友,云氏有些奇怪她怎么如今对陆秀芷不念一点旧情了。 雪浓微有缄默,与她道,“我先前去储秀宫陪康嫔娘娘住那一晚,陛下临幸了康嫔娘娘的贴身宫女,那宫女自杀了,康嫔娘娘也因此晋封。” 这事云氏是听金雀随口提过,也没放心上,现想来,雪浓定是因此才决定与陆秀芷断交,这是对的,陆秀芷已入深宫,那种地方她能站稳脚跟,自是有大能耐,现就看她怀的这胎了,要是男胎,真有可能母凭子贵,无论怎样,做臣下的,没必要与深宫过往甚密。 回府后,延平侯府来人,送了许多东西给沈妙琴,都是她日常要用的,兼给了五百两银子,算作是沈妙琴的开销,延平侯府的下人还特地告知,他们府上行过法事,送来的这些都驱过邪,不会连累到沈家。 延平侯府送东西来,雪浓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有什么对胎儿有害的东西混在其中,不过检查了一遍,都是安全的,这延平侯府对沈妙琴是真在意,事事都置办的妥当,送这些用物来,大约也是担心沈妙琴在娘家受委屈,是给沈妙琴撑腰的。 看的沈云香又是艳羡,又是恨那韩家,和离了便真是和离了,跑的没影,可怜她还日思夜想着他们,真是没良心的一家人,当下痛定思痛,决定放下过去,真打算从头开始了。 傍晚沈宴秋下值回来,今儿个就他们夫妇用晚饭,沈妙琴早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嫌打搅他们夫妻独处,再者大婚放的三日假后,沈宴秋下值回来时间不定,雪浓也不能叫沈妙琴挨饿等他,所以就随她在自己房里用饭了。 晚上燥热的很,雪浓穿着家常的素色裙子,显得皮白肤嫩,人端坐在桌边,等他坐下来,如常与他一起用饭。 沈宴秋斜眼乜过她,自如的给她夹一筷子菜,她也吃了,沈宴秋略稀奇道,“不怕我?” 雪浓听出他语气里的惊讶,瞅着他咕咚道,“你有什么可怕的,我就要怕你了?” 他们夫妻吃饭,下人甚少在身边服侍,屋里就只他俩人,沈宴秋眼中含戏谑道,“不怕最好。” 雪浓瞪着他,“你太小瞧我!” 她常喜欢瞪他,神态有怯怯的,也有娇娇的,现是不服气。 沈宴秋发笑了一声,昨晚他说自己不无辜,一低头发觉她睡着了,至于是真睡还是假睡,那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最亲的丈夫杀了人,即使那人伤害过她,她胆子小,也会吓到,可眼下她镇静的很,还颇有做妻子的气势。 雪浓迅速用过饭,看也不看他,自进房里。 片刻沈宴秋也进来,见她立在柜前,正把两件新做的圆领澜衫找出来放在放在床上,有板有眼道,“冬天给你做的,也没见你穿,要是嫌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不给你做了。” 她说是这么说的,但沈宴秋也看她这几日在给他做新衣服了,其实府里有绣娘,沈宴秋每季的衣服,不需要她操心,绣娘自会做好送来,雪浓也就是想给他做,要哪天不开心了,就不给他做,全凭着她的小性儿。 沈宴秋走近她接过那两件澜衫,进更衣室换上给她看,她看了眼,眸光软柔,这是觉得他穿的好看,喜欢看他穿自己做的澜衫。 沈宴秋就近坐到她脚边的杌子上,伸手握着她膝头的两只纤白嫩手,“殊玉,你在想什么?” 雪浓垂了垂眼眸,眼睫在轻轻的动着,“我知道的,你胳膊上受伤了,一定是他先害你,你被迫反击的。” 沈宴秋一愣,桃花宴后她恢复了记忆,她只躲着他,他以为她不会注意别的,没想到还记着他有伤。 沈宴秋撩起衣袖,把伤处给她看,温子麟那一刀是冲着他胸口去的,打的主意要他死,被他胳膊挡下来,下手狠,他的胳膊养好了还留着一道疤痕。 雪浓小心在那道伤疤上摸了摸,才两眼通红,咬牙骂道,“这个畜生,死不足惜!” 沈宴秋松动着眉,倏尔一沉,“他确实死不足惜。” 温子麟最不该的就是从他手里抢雪浓,他曾念及雪浓在宣平侯府长大,一再给过机会,可温子麟冥顽不灵,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死了便死了,他没有告诉雪浓,只是不想她为此担惊受怕,他了解雪浓的脾性,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弟弟,可今时再看,他发现或许雪浓又长大了些,她清楚对错,有自己的判断力,大抵不需要他保护过度,她也能从容迎对。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觉得我会怕,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妹妹,”雪浓气恼道。 沈宴秋认真点头,在她因不满而鼓起的唇瓣上亲了亲,道,“都听殊玉的,以后不瞒着殊玉了。” 雪浓眼眸闪动,故作讨厌的哼了声,又转话道,“延平侯夫人的陪房上门同我说,这个月就想接妙琴姐姐回府,你怎么说。” 这日头热了,沈妙琴在府里还没呆上一个月,延平侯府就急着接人回去了,那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一有假,便上沈家来看沈妙琴,沈妙琴还偷偷和雪浓说过体己话,薛源人实诚,怕带了不干净的东西来,每回来都要焚香沐浴祭拜,才敢来寻她。 延平侯府急着接沈妙琴回去,这没得说的,但此时放她回,就怕再有事后悔也来不及。 沈宴秋好笑道,“我还以为妙琴要在家里住到七月,妙琴想回去么?” 沈妙琴必然是想回的,只是就怕那周氏还会使毒计,沈妙琴还是希望沈宴秋能尽快使法子把这条毒蛇给引出来。 沈宴秋听她一说,略微思索,点头说自己确有办法,与雪浓一说,雪浓深觉得这法子可行,但要延平侯府的人配合,今个晚了,明儿把人请来商议过后再说。 于是夫妇收拾完歇下。 翌日倒也是不着急,依然等沈宴秋下值,以沈妙琴想念丈夫为由,把薛源从国子监叫回来,先跟薛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薛源自是脊背发凉,事事听沈宴秋的指示,不动声色回到家里,和家里人再通过气。 这般过了四五日,延平侯府已经能开门迎客,好像恢复到平常,只有人问起为什么沈妙琴还住在娘家没回,侯夫人也能从容应对,毕竟薛源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沈妙琴一个人也寂寞,娘家好歹自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多,也够排解的,再者沈家大姑娘才刚和离,那是沈妙琴的姐姐,沈妙琴总得回去陪陪,左右在娘家就呆个把日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等挨到五月中,果然延平侯府立刻派人来接了沈妙琴回府。 过了端阳节,一天热似一天,顺天府的辖县内有许多专门的避暑庄子,往年这时候,多的是有钱人家租借这些庄子来避暑,乡下的庄子也就图个凉爽,夜晚蚊虫却不少。 孕妇是最怕热的,这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延平侯府便早早去租下庄子,一家人都搬去住了。 这边已有不少人家住入,一到了晚上,有相互串门的,也有结伴去镇上游玩的,沈妙琴是孕妇,胎像又不太稳,是以从不外出,那些来客也很善解人意,绝不会打搅她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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