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梁夏对李知庆住府衙丝毫不惊讶,“李知庆任职期间,于水利税务上的政绩很是突出,这样的人本该调任回京城的。你想想,她要是真懂受贿跟贪污,怎么会这么些年一直没被调回去。” “也是,”李钱赞同地点头,然后顺势问,“那您觉得神女一事是真是假?” 都来到江州地界了,怎么可能不关心神女的传言,就是不知道提前一步过来的艾草怎么样了,查的如何。 李钱都开始怀疑是有人用神女当诱饵诱惑小皇帝南下了,他下意识摸着下巴琢磨,“会不会没有神女这个人呢?” 梁夏见门外九号回来,起身过去,拉长音调感慨,“李钱呐。” 李钱瞬间弓腰,“在。” 梁夏抬手拍拍他肩膀,“没事多看看书。” 李钱:‘怎么又要多看书?书上连这个都写了?’ 系统沉默一瞬,还是忍不住吐槽他: [书上不仅写了,梁夏甚至连答案都告诉你了。] 李钱愣住:‘啊,她说什么了?’ [……] 系统“哔——”的一声选择关机,让李钱自己去悟。 “如何?”梁夏问九号。 九号靠在门框上,“府衙里只有十二侍卫守着,瞧不出半分异常。” 她出去逛了一圈,看到什么就跟梁夏说什么,她想了想,“简曲对神女的事情很感兴趣,问过我,问过报春,现在在问李府烧火的伙计。” 一个厨子,似乎有大梦想,甚至表现得比梁夏这个皇上还在意神女这个人。 “没事,随他。”梁夏双手习惯性往身后一搭,望着外面漆黑的天色,忽然就感慨一句,“站在这儿,我都开始想老师跟冯相了。” 九号看她,不甚理解。 梁夏笑了下,岔开这个话题,“神女这事我心里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印证一下就行。” 九号对这事不感兴趣,倒是李钱连忙颠颠地走过来,诧异道:“什么线索都没给,你就猜到了?” 同样是皇上,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梁夏小脸昂起来,迈着得意的小步子往床边走,“这次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想。” 李钱还真骨气一回,“行!” 谁还不是皇上了。 晚上吃罢饭又吃了药,沈君牧还没退烧。梁夏放心不下,跟报春一起在床边守着。 梁夏秋后迎娶沈君牧为君后的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所以孤男寡女的情况下,她守在屋里旁人也不放心。 李夫郎半夜抱了床被褥过来,嘴上说着刚下过大雨温度低,怕梁夏跟报春守夜冷再冻着,其实是想看看沈小公子昏睡的时候有没有被人欺负。 见梁夏规规矩矩坐在床尾看书,李夫郎才露出笑容。 回房后,李夫郎跟李知庆说,“沈公子莫不是被挟持的吧?” 目的是用他要挟后面的沈琼花。 李知庆皱眉喝了止痛药,这会儿药效没上来腿还是疼,闻言看了看自家夫郎,“倒也不一定,我看沈小公子挺喜欢小皇上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夫郎稀罕的瞧着李知庆,揶揄着,“你什么时候懂过这些。” 李知庆只是笑。 她见过沈君牧望向梁夏的眼睛,带着光跟欢喜。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最是藏不住。 “既然那边无事,”李知庆道:“那就睡吧。” 今日怕是睡的最后一个安稳夜了。 翌日。 沈君牧睡了一夜,烧已经退的七七八八,额头没那么滚烫,脸颊也不再是绯红色,只是不舒服,这会儿还睡着。 梁夏守了一宿,精神倒是还行。 “皇上您去歇歇吧。”李钱趁梁夏吃饭的时候劝她。 梁夏摇头,环视一圈,饭桌上只有她跟李钱。 报春在里间看着沈君牧,九号素来如风来去自由,吃饱后见不着她很正常,倒是简曲不见了。 梁夏问,“简曲呢?” “后厨呢,”李钱说起这事也觉得好笑,跟梁夏道:“李知州不讲究吃喝,厨子手艺也是能吃就行。简曲来了后,那勺一颠饭香味一下子就飘出去了,引来全府的人围着看。” 奈何简曲是皇上带来的小厨子,要不然高低得求他做顿饭。 “有个小傻瓜馋了,拉着他的衣袖也不说话就只巴巴地盯着他看,”李钱摇头失笑,“简曲心一软,这会儿正给她加餐呢。” 所以没过来吃饭。 梁夏也是笑,“比阿九还馋。” “哦对了,李知州今日早早就出门了,”李钱又说,“知道君后退烧后,她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今日有事要出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跟吩咐的话直接找李夫郎就行。” 李知庆迟迟升迁不了是有原因的。 如今皇上就住在她府里,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比伺候皇上还重要?摆在眼前的机会她都把握不住,能升到京城就有鬼了。 李钱恨铁不成钢! 梁夏三两口把饭扒拉完,“让李夫郎帮忙备马,我们也出城看看。” 李钱问,“您不放心李知庆,想看看她去做什么了?也是,她这时候出城能为什么事情呢。” “为的可多了,”梁夏放下碗,掏出巾帕擦拭嘴角,缓声跟李钱说,“江南多水稻,如今六月,正是排水晒田的好时候,结果前日却下了场大雨。” 梁夏起身往外走,“李知庆应该是去田里看庄稼了。” 去看庄稼了? 李钱跟着梁夏往外走。 坐马车出城太耗费时间,梁夏问李夫郎要了两匹马,她跟李钱一人一匹。 李钱别的不说,但骑马还是能拿出手的,只是年纪大了,不敢跑的像梁夏那般快。 怕梁夏迷路找不到人,李夫郎挑了个侍卫带梁夏过去,“那片田她几乎天天去,肯定在那儿。” 梁夏到的时候,李知庆早已在田中央,头顶草帽,弓着腰正在看稻。 她身上穿着寻常藏青色夏袍,衣服颜色洗到漏白,如今衣摆撩起来塞进腰带里,裤筒往上挽起,布鞋脱掉放在田头,光脚下的地。 她弓腰在那里,和其他田地里的寻常百姓没有半分区别,草帽之下,无人知她是稻农还是知州。 瞧见梁夏翻身从马上下来,守在田头的侍卫立马上前行礼,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叫大人过来。” 梁夏手握缰绳摇头,“不用,我过去就行。” 梁夏脱了鞋朝田里走,边走边看稻子的情况。 “皇上还懂这些?”侍卫顿住,莫不是装样子糊弄人的吧。 李钱跟在后面,这才赶到,气喘吁吁下马,觉得一身老骨头都被颠簸散架了。 闻言不由看了眼那侍卫,喘着气说,“我家主子,上知天文下知种地,就没有她不懂的。” 侍卫脸上恭敬,心里轻嗤。谁信,一个民间找来的小皇上,正是念书科考的年纪,能会种地?能懂稻子? 梁夏虽不擅长种地,但不代表她不会。 她走到李知庆身边的时候,李知庆蹲在地里头都没抬,听见身边动静以为她是侍卫,指着稻子跟她说,“亏得苗好,不然再下两场大雨,今年收成又要完。” 梁夏同款蹲下,“也不光是苗的问题,是排水做的好,如果水积在田里,再好的苗都没用。” 听见她的声音,李知庆一愣,扭头抬手掀开帽檐看她,“皇上?” 她往后看一眼,侍卫跟李钱都站在田头,唯有梁夏脱了靴子卷了裤腿一路过来。 李知庆笑了一下,手在衣服上擦干净,才解开头上草帽递给梁夏,别的也没多说,只道:“太阳越来越大,皇上戴着吧。” 梁夏也没客气,接过草帽站起来。她环视一圈发现今年稻子长得都不错,眼里露出喜色,“好景。” 李知庆见她懂排水,也有些意外,边往田头走边跟梁夏说,“种子是来来回回筛选十几年才培育出来的,排水也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经验,不过皇上这个年纪竟然懂排水,倒是让臣有些惊讶。” 今日天好,田间有风。 风荡衣衫,鼓动袖袍。 李知庆双手搭在身后,侧头看梁夏。 此刻似乎没有君臣,也不在乎所谓礼仪,有的只是田里的一老一少。 “我原先不懂,不过我有个好老师。我九岁那年,她特意租了一片田,教我种过麦,”梁夏头顶草帽,手背身后,微风中开口,“我原以为她是要我切身体会‘粒粒皆辛苦’……” 梁夏扭头对李知庆笑了下,“如今想来,倒不全是。她是要我懂民之辛,吃民之苦。” 京中竟有这般能人? 李知庆来了兴趣,“敢问帝师是?” 梁夏手搭身后,腰背挺直,站在稻田之间,昂起脸,“我师,蔡甜。” 李知庆侧头看她。 李知庆虽不知蔡甜是何许人也,但此刻的她,在梁夏白净文气的脸上看到了阳光,在她黑白分明的眼里看到了光亮。
第074章 后厨。 “好吃吗?”简曲撩起围裙擦手, 蹲在地上昂脸问旁边的小傻子。 对方一张脸生的白白净净,眉眼秀丽水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干净的像两面水镜似的能照世间万物。 原本她就蹲坐在灶台边烧火用的小木墩上, 长腿曲起, 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 不吵不闹让人难以注意。 而且刚才来了好些人, 全因他的厨艺而来, 可把简曲虚荣坏了, 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 哪里能看到谁来了谁走了。 不过他水涨船高的身份摆在这儿, 旁人也不敢让他做饭, 只能围观看看。 后来人潮慢慢退散,小傻子就像是浪潮退去后留在岸边的白贝壳, 已经突兀的坐在这儿了。 瞧见他低头看她,对方抿着唇望过来, 一句话都不说, 只拿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还在这儿?”简曲疑惑。 他准备解开围裙去吃饭, 结果刚抬脚, 衣裙就被人伸手攥住。 她还是不说话, 只静静地望着他,见他要离开,可能有些着急又有些疑惑, 微微偏着头抿紧唇看他。 是个小傻子,还是个贪吃嘴馋的小傻子。 简曲犹豫一会儿, 见她长得实在干净好看,心一软, “我看看还剩什么,给你弄点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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