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钱下意识,“在。” 梁夏捏着毛笔,认真看他,温声说,“这世上之人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若是信她便坚守自己的看法,你有你自己的判断,不用在乎旁人的声音,哪怕那个人是我。” 李钱怔住。 梁夏叹息,微微皱眉,“还有——” 李钱呼吸屏住,还有什么? 梁夏指着他手里的墨,“还有,墨太稠了,我怎么写信。” 李钱,“……” 李钱笑着说,“烛光太暗,我没看清。” 他是心思不在研磨上。 跟梁夏说了几句话,加上手中有活,李钱脸色不再那般难看,悬着不定的心在一圈又一圈的研磨中慢慢沉下来。 他见梁夏提笔,便问道:“您是给谁写信呢?” 给沈君牧写情牍?以大夏的脸皮,实在干不出这种腼腆又内敛的事情,而且沈君牧也不是那种文气的小公子。 梁夏道:“给江沣江大学士写信,都六月了,进士职位也分配的差不多了。” “您要问陈妤松?”李钱好奇。 “不是,她必然是进翰林院的,”梁夏抬头,朝李钱缓慢眨巴眼睛,白净的脸上露出小小稚气,抿唇笑了一下,悄声说,“我问问兵部有没有空缺的职位,偷偷给果子走个后门。” 这次轮到李钱笑了。 大夏少年老成遇事从容,看着文气无害其实手辣心黑,所以有时候总是让人忘了她今年不过十六七岁。 她也会有自己的小私心跟偏袒。 李钱理所应当,“您是皇上,想给谁走后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梁夏腰杆挺直,抬眼看了李钱一眼,意味深长,“说得对。”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信写完的时候,李钱心里已经雨过天晴不再淤堵。 “回去休息吧。”梁夏把信装进信封里。 李钱把桌上收拾干净,“是。” 他抬脚出门反手将门掩上,系统这才悠悠感慨: [梁夏真是好皇上。] 李钱赞同,‘身在江南还念着果子呢。’ 系统觉得他是木头: [梁夏出发前就跟蔡甜交代过,陈妤果殿试结果出来后,不管有无名次,都破格进兵部。]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的这封“走后门”的信可写可不写。 李钱一愣,‘那她……’ 系统不再出声。 李钱站在二楼,外头风雨交加,他却觉得内心一片平静温和。 大夏是用这封信告诉他,人都有私心,只要他觉得值得,那就去做。 她真是,让人哭死。 李钱低头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明日就要去江州了,他跟大夏伪装的这段父女关系也到今晚结束。 李钱有些舍不得。他一生无儿无女,如果真有大夏这样有出息的女儿,做梦都得笑醒。 楼下李知庆还坐在那里,目光朝外面天色看去,像是等雨停,又像是等天明。 李钱推门回屋,心底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李知州不是那等恶人。 翌日。 昨天一夜大雨,清晨才刚刚放晴。雨水浸湿土地,走着都是松软的。 李钱起来后,拎着包袱收拾马车的时候,见李知庆站在外面来回走动,不由问她,“李知州这是在做什么?” 李知庆看见他,不由解释道:“我看看雨水下了多少。这时候麦稻正在灌浆期,田里都在排水。要是夏季雨水下的多,今年秋季收成怕是又不好。” 李钱一怔,他五谷不分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羞愧,由衷感慨,拱手作揖,“李知州是个为民的好官。” 被人称赞李知庆也只是勉强笑笑,眼睛看向大堂里,梁夏已经起来了,她淡声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皇上,东西已经整理好了,用过饭咱们就能出发了。”李钱也往后看。 梁夏点头,同时左右看,问驿丞,“君牧出去还没回来?” 沈君牧习惯清晨早起练枪,哪怕在皇宫时这个习惯都没改变。现在外头雨停,梁夏下意识以为他出去了。 驿丞诧异,“没啊,沈小公子今日还没下楼。” “还没起?”梁夏纳闷。 她见报春从房里出来,便道:“叫君牧起床吃饭了。” “是。” “皇上。”等梁夏说完这些坐在桌边,李知庆才走过来把昨晚关于刺客的处置结果说了一下。 梁夏点头,勺子搅拌菜粥,脸上露出几分不解跟疑惑,她看向李知庆,“李知州觉得那群刺客为什么要服毒呢?” 她抬眸看过来,眸光清澈干净,像是不涉尘世,没有半分身为帝王的谋算。 李知州闻言低头猜测道:“许是重伤难逃,为了不被逼供拷问这才自寻了断?” 梁夏点头,“有可能。”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梁夏看着李知州,慢慢悠悠说道:“或许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怕连累了她,这才选择了结自我。” 李知庆站在原地,那一瞬间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沈君牧下来了。 报春皱眉,语气担心,“皇上,公子好像起烧了。” 梁夏放下碗筷,朝沈君牧招手,“过来我看看。” 沈君牧眼里露出惊喜,瓮声问,“你还会医术?” 蔡夫子连这个都找人教大夏了? 梁夏一顿,厚着脸皮老实交代,“不会,我就是想先摸摸看。” 沈君牧,“……” 沈君牧还是坐到梁夏身边。 可能是昨夜淋了雨,他清晨起来后就觉得头脑昏沉,以为没睡好,谁知回笼觉睡醒后,发现头重的症状并没有好转,连带着鼻子都有些堵。 他没照镜子,自然没看到他此刻颧骨绯红,一脸病态,就连说话声音都瓮声瓮气。 他往这儿一坐,梁夏的手背便贴到了他额头上。 沈君牧本来就红的脸这会儿更红了,但人却老老实实坐在原地不动,昂着脸抿着唇任由梁夏的手摸过来。 李钱在旁边问,“如何?” “热热的。”梁夏点评,说着她两只手都贴在沈君牧脸上。 也软软的。 沈君牧眼神飘忽起来,脸更热了。 李钱顿住,“……”不用摸他也能看得出来沈君牧脸热。 他这会儿脸色醇红醇红,能不热吗。 李钱听梁夏还有玩笑的心情就知道沈君牧身体没大碍,估摸着就是淋了雨,但沈君牧身体底子不差,吃点药或者出出汗就好了。 “这附近可有大夫?”李知庆问驿丞。 驿丞摇头,“这附近没有村庄,要是想找大夫得再往前走十多里地,去县城才有医馆。” 梁夏看沈君牧,沈君牧眸子雾蒙蒙的,但老实坐着看向她,乖的不行。 她把手里的碗端起来,捏着勺子喂沈君牧吃两口饭,同时抬头跟李知庆说,“不去县城了,直接去江州吧。” 都往前走了十多里地眼见着就到江州了,还不如直接去江州。要是真有什么事情,那儿的大夫也要比县城的大夫有用。 李知庆应道:“是。” 吃罢饭,一行人启程。 因多了李知庆等人随行,报春便没办法留意艾草留下来的痕迹,也不能再给沈琼花沿路留记号。 沈君牧病了,给沈琼花留下的记号断掉,她们一行人一辆马车被侍卫们护在中间,似保护,又似囚笼。 李钱掀开车帘朝外看,脸上忧心忡忡。他虽不觉得李知庆是坏人,但此刻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能打的人少了一个不说,最重要的是不能联系到后面的沈琼花了。 可能是惯性思想,李钱做为皇上还是不敢只相信九号一人。他一路上最有底气的,一是梁夏,第二就是沈琼花的大军。 大军压后,才觉安全。 梁夏倒是神色如常不见半分担心。 她见沈君牧坐在车厢里抱着冯朱朱昏昏欲睡,不由挪屁股无声坐在他身边。 可能是嗅到她身上熟悉的墨香,沈君牧迷迷糊糊将脑袋靠在她肩上。 昨日雨夜里一根竹竿单挑数人的沈小公子,这会儿靠着她,垂着眼睫呼吸沉沉,身上带了热意,丝毫不见昨夜的半分锐气。 梁夏收起书,伸手把他怀里的冯朱朱接过来自己抱着,任由沈君牧靠着她睡。 过了片刻,梁夏陡然回过神,微微沉默,低头反思。 不对啊,沈君牧就在身边,所以她为什么要抱着猪,而不是抱着沈君牧? 梁夏,“……” 梁夏毫不留情地把冯朱朱塞李钱怀里,伸手轻轻揽过沈君牧的肩,让他在自己怀里睡的更安稳一些。 这才对嘛。 傻子才在这时候抱着猪睡。
第072章 估摸着是因为病了不舒服, 沈君牧难得舍下那点薄薄的脸面,一直闭着眼睛靠在梁夏身上。 期间报春撩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沈君牧虽没抬头却能感觉到, 因为心虚, 呼吸瞬间轻了不少。 报春却只是小声问, “少爷还在烧吗?” 梁夏抬手摸沈君牧额头, “嗯, 我给他喂点水, 前面到哪儿了?” 报春道:“刚到江州地界, 应该快到江州州府了。” 他担忧地看着沈君牧, 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江州最好的医馆里面。 可能也是因为沈君牧病了, 李知庆的马车在前面带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报春放下车帘坐回去, 靠在梁夏肩上的沈君牧才敢小口呼吸。 梁夏侧眸笑着看他,低声在他耳边提醒, “君牧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就快要成婚了, 就是举止亲密些也是应该的。” 沈君牧睁开眼睛, 下意识昂起头, 水蒙蒙的眸子看向梁夏。 他才抬头, 梁夏温凉的唇瓣便印在了他滚烫的额头上。 沈君牧又把头低下了, 额头抵在梁夏肩上,红了一双白玉耳朵。 纯情又坦诚。 梁夏抬手摸摸他脑袋,“不闹你了, 好好睡,到了我叫你。” 沈君牧心里不踏实睡不着, “我娘要是追不上我们怎么办?” 实不相瞒,李钱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九号单打无敌, 可要是对上整个州府的官兵呢,如果她们再有武器跟陷阱呢? 梁夏轻轻拍着沈君牧的手臂,“没事,我在呢。” 她哄小孩睡觉一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沈君牧,加上马车轻轻摇晃,没多久沈君牧就在梁夏怀里昏昏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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