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御史慢条斯理地说,“这两件事情哪一件分开看都有问题,结合在一起问题更大。” 她道:“我今日只想问冯相,您的功名有几分真?您跟珍宝阁的冯宁是否是血亲,这些年您一路高升至右相,珍宝阁出了多少金银?” 御史台查到这两件事情的时候,兴奋至极,这简直就是冯阮的死穴,是她解释不了的东西。 一个是突然拥有的头脑,一个是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哪一个都能钉死她。 至于收受贿赂都是些小事情了,谁当官不贪啊,冯阮被称为奸佞之臣,众人能知道她不贪吗?这不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要说就说些大的。 再说受贿的话,冯阮若是手脚干净一些,可能都找不到证据,但这两件事情,御史台是人证物证具在。 从半年前,廉鹤背叛御史台投向冯阮开始,御史台便在筹备这些了。 因为言佩参错了人,她们需要别的事情,更大的事情,来遮盖此事。 她们原先也没想到,言佩会直接越过她们去参齐敏,更没想到先皇直接断了此案不给回旋的余地。 季田两位大人,那时候便开始合计,若是此事暴露该如何是好,言佩不能出错,御史台的权威更不能动摇,所以,冯阮只能去死了。 若不是今日此案重审,御史台不会贸然朝冯阮发难。 小皇上有手段有智谋,朝堂成了某一派的一言堂反而引起她的不满,不如她们跟冯阮彼此制衡,达成和谐的表象。 这是她们原本的打算。 可御史台始终没想到,事情会发酵的这么快。 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了言佩身上。她抽风了一样,在朝堂上疯言疯语的把廉鹤反手卖了,这才导致整个御史台后院主屋着火,急着用冯阮这两大缸水来救火。 田御史再次拱手行礼,“皇上,臣要问的就这么多了,臣这边有人证物证,若右相有何疑惑的地方,臣可以找人来跟她对峙。” 梁夏听完了所有的事情,看向冯阮,“你有何话说?” 冯阮只道:“臣行事无愧天地,功名清白干净,若是不信,尽管去查我当年的卷宗。” “那跟冯宁的关系呢?”田御史幽幽问,“莫不是这个妹妹也是假的?” 冯阮站出来,“臣是考完功名才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不存在买官跟舞弊的可能,臣位及右相是臣自己的本事,跟珍宝阁无关。” 以往冯阮出列,身后会哗啦啦跟着一群人附和,如今放眼望去,唯有心腹站了出来。 往常那些跟在冯阮后面的人,今日竟低着头处于观望的姿态。 御史台的证据太足了,跟如山的铁证比起来,冯阮的口头辩解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她们听完这些,私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冯阮功名跟官位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这世上有人会突然痴傻,但很少有人能一夜开窍连中六元,她们不信,这事不管说给谁听,都没人信。 比起仙人梦中指点,大臣们觉得冯阮利用冯家财富买官的可能性更大。 买官或是舞弊,冯阮可以自己选一项,只是无论哪一项,她这个右相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人都是利己的,知道冯阮要倒,她们的第一反应便是离这座危墙远一些,先观望观望再决定是扶还是推。 看着如今这场面,最满意的莫过于御史台的季田两人。 冯阮,毫无翻身的机会了。 她倒了,御史台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梁夏看向言佩,言佩儿睁圆了眼睛在看季田两人。 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御史大夫是不知道的。 季田两人参冯阮一事,半点风声都没透漏给她。以往这个出头鸟都是她来当,现在她被人挤在了后面,不留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言佩儿想说什么,就见季大人朝她微微一笑,低声问,“大人,梅公子最近如何?” 言佩儿瞬间愣在原地,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威胁吗? 是吗? 可她们不是“公正无私”的代表吗?怎么也干起了这种勾当。 季大人只是笑,田大人说完话退了回来,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言佩儿身边。 这个站位看起来像是众星拱月,拥簇着言佩儿,实则是钳制,防止她在今日乱说话。 如果言佩儿敢开口,季大人不惜以“手滑”为由,将手中的玉板“滑”到言佩儿的后脑勺上,让她再晕一次。 当御史台跟言佩之间发生冲突时,御史台要的不是一个敢言敢怒的言大人,而是一个听话的御史大夫。 言佩儿攥紧了指尖,低着头。她袖筒中还放着手炉,此时沉甸甸地扯着她身上的官服往下坠,犹如扯着她整个人往下沉一般。 朝上没了其他声音,所有人都看向冯阮。 冯阮像条被人拿刀尖钉在砧板上的活鱼,尾巴已经动不了,但还在苦苦挣扎,只求得皇上的一份信任,“臣冤枉。” 她喊冤,梁夏才开口: “传人证,传物证。” 人证便是从平江接来的邻居,她一眼认出冯阮,“这个眯眯眼最好认,别的地方都变了,唯独这双眼睛没变。人白了胖了,但眼睛还是这么小,就是她,那个李家的傻女儿。” 梁夏跟李钱齐齐扭头看冯阮的眼睛,冯阮努力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可落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从眯眯眼,变成了拥有一条眼缝的眯眯眼。 徒劳无功啊。 邻居道:“十几年前吧,我听到隔壁院里有大动静,还以为是老李的夫郎偷人呢,就偷偷从后院翻进去看,谁知道是她差点冻死了,在敲墙求救。” 邻居指了下冯阮。 她本来不想救的,可冯阮看起来太可怜了,所以她喊来李家妻夫,说“你们的傻女儿快死了”。 谁知道这傻子不仅没死,反而跑了。事隔多年,邻居才知道李傻子也就是冯阮当了大官。 邻居哆哆嗦嗦把话说完,每一句都在印证刚才田大人的话,冯阮原本是个傻子,并不认识多少字。 第二个来的是冯家老宅的一房亲戚,她既是人证,也是物证,因为她长得跟冯阮很像—— 祖传的眯眯眼白胖脸。 跟这个邻居比起来,冯家来的人显然见过大场面,说话不哆嗦,人也不发抖。 来的这个叫冯苔,五十出头,身体康健。她是冯母的妹妹,算起来冯阮得叫她一声姨母。 冯母一脉就两个女儿,巧的是两个女儿都没有孩子,冯阮说是有个儿子,可到底没闺女啊。这说明什么,说明珍宝阁在冯宁死后会落到冯苔这一脉的手里。 可冯宁不按常理出牌,她恼恨冯家人害死了她夫郎跟女儿,死活不愿意从冯家过继血脉,说是这泼天富贵将来就是尽数散去,也不会给冯家人留有一文。 她任性至极,偏偏亲姐姐又是朝中右相,有冯阮的人保护着,导致冯家人怎么下手都弄不死冯宁。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搬倒冯阮,她们乐意出来做这个证。 冯阮没了,冯宁还会远吗? 冯苔恨不得冯阮今日就定死罪,这样冯宁举办的“品鉴宝物”活动便不能进行下去。 珍宝阁对外说举办此活动是选拔对宝物真假有辨别天赋的人,唯有冯家人清楚,这活动是冯宁给自己选继承人的。 冯家人本来就打定主意,冯宁不好杀,但参加活动的人里,谁最有天赋,便杀了谁以绝后患。 今日便是活动开始之日,结果在黄昏时就能出来了。 要是早上冯宁的亲姐姐死了,亦或是被定了罪,冯苔就不信那丫头还有心思选什么继承人。 “皇上,草民作证,她就是我姐姐的亲女儿,珍宝阁阁主冯宁的亲姐姐。这些年,她可没少跟珍宝阁来往,姐妹两人关系也很好,并未因分离多年而有半分生疏。” 冯苔给出致命一击,“冯阮从珍宝阁走的账,我都着人记下了,若是不信,可找人去查。” 每次冯阮快升官的时候,都会从珍宝阁取走一大笔银子,这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买官了吧,行贿了吧,总归不可能拿出去撒着玩吧。 听闻冯相在外面好几房外室呢,若是没有银钱,如何“金屋藏娇”? 冯阮像是放弃挣扎,只垂着头,语言苍白无力,“臣没做这些,皇上您要信臣啊。” 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话要说,证据已然如此,她狡辩不了。 梁夏手搭在龙椅扶手的龙头上,“冯阮一案,着三司合力去查,一月之内,朕要结果。” 三司的三名大臣出来领旨,“是!” 证据已经摆出来了,但梁夏需要核实。 “这期间,冯阮停职待查,禁足府中,配合三司调查。” 冯阮垂眸,“是。” 季田两人闻言微微皱眉,彼此对视一眼。 事情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她们选择今日陡然发难,就是想打冯阮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言佩现在行事多变,御史台还没能完全掌控她,要是言佩儿这边出了点变故,御史台可全白忙活了。 田御史最先没忍住直接站出来,季大人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她人已经走出列。 田御史似乎忘了龙椅上坐着的人是何年龄。 季月明神色担忧,心里怪田姜太冲动了些。 田姜抬脚出来问,“皇上,证据已经板上钉钉,人证物证具在,为何还要三司去重审?一个月的时间,未免太久了点吧。” 李钱心里咯噔一跳,可能因为当过皇上,所以被人挑衅威严的时候,他心里最是不爽。 可御史们干的就是这个活。 李钱朝梁夏看过去。 梁夏手从扶手上收回,放在腿面上,抬眸朝田御史看过去,“田姜啊。” 她慢悠悠道:“朕的决定,何时需要御史台批准才能执行了?” “御史台的权力,高过皇权了吗?” 田姜被问到脸上,这才陡然回神,“臣不敢!” 她暗骂自己竟鬼迷心窍神志不清,完全忘了如今龙椅上坐着的是小皇上梁夏,而不是那个昏庸的先皇。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6 首页 上一页 55 56 57 58 59 6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