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声道:“在溪?今夜怎么在洛河?” 陈在溪一袭白裙,裙摆间沾染上了些许水渍,听见这句,她揪着衣服有些心虚:“就……可能有点复杂吧。” 她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揪着裙摆,这心虚地模样,这些年过去竟完全没变。 李长怀了然,便不再问,只是道;“是有事?” 陈在溪有些为难:“长怀哥哥,是这样的,当年你写给我的字帖我弄丢了,可是我现在上学堂,总想着再练练字。” 长怀哥哥已经帮了她许多,她本想着不想再麻烦他,可表哥说什么也不肯教她,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似乎是有些羞愧,她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字,也练了好多年,我……” 一听是这件事,李长怀笑了,并未有犹豫,只道:“麻烦什么,既然喜欢,只等我写好便托人送去宋府。” 他没有拒绝。 陈在溪呼出口气,一边道谢:“那长怀哥哥,我不急,你可以慢点写……” 说着,她顿了下,视线飘忽,瞥见缓步走来的人影。 在昏暗的长街,墨色男人修长挺拔的身躯几乎融进了夜色,带给人压迫的冷肃。
第41章 洛河中心最大的画舫被称为云上间。舫上欢声自在, 夜夜笙歌不断,才有云上人间的美称。 只是此刻,精美绝伦的画舫之上, 笛声不在悠扬,琉璃杯打碎, 尸体散落, 满目间竟都是红色的。 有尖叫从高处传来,耳边嘈杂喧闹, 却被炸开的烟火掩盖住。 十一面色平静,一路飞奔至画舫第一层,他拉开门。 室内昏暗,只点燃了一盏烛灯, 隐约可见坐在高椅上的人影,身姿挺拔, 侧脸轮廓硬朗。 “大人。” 十一抬手, 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又道:“安和公主已经回府,一切无恙。沈大人也已经在外候着了。” “嗯。” 宋知礼将信封接过, 便起身拉开门。 抬眼看去, 夜色之下,江水翻涌,黑色连接着黑色, 仿若能吞噬一切。 终于望见高处的人影, 沈确直直呼出口气。黑色面巾盖住他半张脸, 他不断挥手:“宋大人, 这呢这呢。” 片刻,一艘画舫平稳地行驶在洛河之上, 抬眼望去,同河上的其余画舫没有任何区别。 沈确此刻摇头,一边拉下脸上的面巾,不赞同地说道:“你今日还是太冒险,宋大人,你拿你母亲冒险,你可知明日回宫,圣上会如何罚你?” 宋知礼拆开手中的信封,听见这话,微怔了一下,冷淡地回答:“可母亲不是无恙?” “若是今日出了意外?” 一边说着,沈确凑过来看信。 宋知礼便直接将信扔给他。 他抬眸,视线落在远处的岸边,语调平静,没有起伏:“陈尚书今日不除,那后日里还是会出现意外,何不推波助澜,提早将意外铲除呢?” 沈确捏着信:“话是这样说……” 可安和公主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声音怎么能这般冷清。 沈确不敢细想,只好垂眸看信。 信上,白纸黑字,清楚列举了史部尚书挪用赈灾款,串通三皇子,刺杀安和公主一事。 挪用灾款事小,刺杀安和公主事大,思及如此,沈确耸耸肩,只道:“反正都是你干的,都和我没关系,圣上也查不到我,这样也好,我翌日便去陈尚书家拿人。” “嗯。”宋知礼不欲多说,只应了一声。 夏日的江边,空气微凉。越靠近岸,嘈杂声越明显,是玄衣卫在一人一人地盘问。 画舫即将到岸,岸上却被玄衣卫包围,沈确将信收好,知道接下来定是不会太平。 他重新戴上面巾,又蹲下身,一边擦剑一边道:“话说今日之事,三皇子心中定是不平,宋兄,等到了岸你便按照计划先走,不可久留。” 话音刚落,画舫彻底靠岸。 沈确侧过头,却发现宋知礼还未动身,只是盯着前方。 他一双眸在暗色里,更显冷淡。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确发觉是宋时毅站在岸边,这小子似乎是被玄衣卫纠缠住了。 “不是,”沈确吸一口气:“时毅那小子还没走?” 事已败露,陈尚书那人,临死前也想拉个垫背的。 今夜赶来的玄衣卫里,大抵是混入了一半陈尚书的人,若是再晚些,洛河都要被他给包围。 不过陈尚书的目标只有宋知礼和安和公主。 思及到此,沈确挥挥手,一边转过头:“算了,我看时毅那小子和玄衣卫聊挺好,他好歹也是个副将,宋兄你别担心了,你早些抽身,陈尚书死心了自然就收工等死……”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一半,身旁地墨色人影起身,却抬步往洛河岸边走去。 沈确看见,懒散的语调一转,紧忙追过去:“靠,宋知礼,马车在另一边!” *** 夜风吹来,烛光起起伏伏。 陈在溪看着宋知礼,有些惊讶,她刚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瞬,几只箭落下,直刺入地面。 “……” 就是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开始乱套,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走”,随着这声音落下,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涌入,分秒之间,洛河岸边忽而暴乱。 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是宋佳茵的声音: “在溪!” 陈在溪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暴乱来的突然,李长怀也茫然,但局势不佳,他只好上前一步,扯住白衣姑娘的手,带着她往一边跑。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远离了岸边。 忽然停住,心脏剧烈跳动,陈在溪捂着心口,一边喘气:“长,长怀哥哥,方才是怎么了?” 如果没有看错,方才那几支箭落下的瞬间,是冲着表哥的吧? 李长怀摇摇头,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道:“是今夜洛河边上不太平。” 他知道陈尚书一事,可按计划来说,宋知礼应该早走了才对,何至于出现在洛河边上? 这不是来送死吗? 难道计划又变了? 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朝廷之事,不是他能插手的,李长怀回过神,垂眸看着眼前人。 方才一路跑来,陈在溪耳边的发丝尽数散落,稀薄的光亮落在她眼眸,她眼底皆是恐惧。 李长怀看着她,轻声安慰:“马车就在后面的街上,先让人送你回宋府。” 陈在溪确实害怕,她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心脏紧缩到一定程度时,她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住,呼吸也开始不畅。 她揪住衣裳,语调发颤:“那表哥呢,他会死吗?” 话音刚落,李长怀几乎没有犹豫,笃定地回答她:“不会,绝无这个可能。” “我……”陈在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李长怀以为她是担忧,又补上一句:“不用担心宋——” 他一句话还未完,眼前的姑娘却忽而转身,李长怀来不及拉住她,只是微怔一瞬,视线之间就没了她的身影。 反应过来以后,李长怀上前一步,可已经晚了。抬眼,前方的小路错综复杂,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楚陈在溪是走得哪条路。 *** 月色落在地面,不同于方才的皎洁。不知从何时开始,地面上多出了许多血渍。 “……” 几乎是跑出去的瞬间,陈在溪就开始后悔了。 长怀哥哥说表哥不会死,她就还以为没什么危险。 但洛河边的热闹不复存在,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眼前是凌乱的巷子,以及一地的血水。地面上还有尸体被拖过的痕迹,长长的血迹映入眼眸。 若是在往前几步,怕是还能见到尸体。 思绪到这,陈在溪不在犹豫,想找一处地方躲起来。这样的场面,她更害怕自己还没找到表哥,就先死在这些人的手上。 洛河边上的巷子错综复杂,初次来此的人,很难记住路。陈在溪走了许久,越来越迷茫。 这附近都是一些商贩,长街两边全书店铺,方才突发暴乱,各家各户都选择将门窗锁住。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陈在溪才看见一扇打开的门。顿了下,她犹豫着走过去,轻声询问:“是有人吗?” 道完这句,她不敢上前,想在细细打量打量,只是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方才那些人,那些人会滥杀无辜吗? 陈在溪不敢细想,她不在犹豫,紧忙抬步进屋,又将门给关上。 一进屋,甜腻的糕点香便散开,这是一家卖糕点的铺子。 食物的香气缓解了紧绷的神经,陈在溪呼出口气,只是她刚放松下来,便听见桌椅被拉开的声响。 紧接着,脖颈一紧。 最脆弱的地方被覆盖住,浓重的压迫感袭来。陈在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借着稀薄的光亮,她隐约看清眼前的轮廓。 竟然是表哥。 还好是表哥。 紧绷的心脏缓缓松开,这一刻,那些压迫尽数消散,陈在溪不在害怕,她抬手抱住眼前的男人,从喉间溢出来一声哽咽:“表哥……是我。” 覆盖在她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 这样的反应,只能是表哥。 但表哥却始终没有说话。 陈在溪冷静下来些,杏眶里有泪水不断滑落,她哭了会儿,才细声抱怨:“表哥方才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找了表哥好久,长怀哥哥方才说你可能会死,表哥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细声哭着,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不断往下滑落。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才抬起手来,掐着她腰上将她往上带。 她腰很滑,需要人很用力地掐住。宋知礼只好收紧指骨,将她往怀中搂。 耳边哭声不会停歇,宋知礼沉默了很久,才沉声问她, “不是跟着李长怀走了?” “可是长怀哥哥说那些人都是来杀表哥来的。” 陈在溪将脸颊贴在男人炽热的心口,又柔声道:“在溪真的担心表哥,也不想表哥死。” 宋知礼没有说话,搭在她腰上的手却轻微抖动着。 怀中的姑娘如此纤弱,弱到他都不需要使力就能掐灭。 她这般柔弱,却如此莽撞地跑回来,碰见个玄衣卫又该如何? 他沉默的时候,陈在溪便往他怀中蹭,软声撒娇:“表哥你理理我,在溪真的很害怕。” “……” 是极甜腻的声音,片刻,宋知礼才开口,语调却不再平静,带着轻微地不解: “既然害怕,为何还要回头?” 陈在溪没有犹豫:“因为我心悦表哥。” 话落的瞬间,那声胡闹没有落下来。陈在溪微怔,下一瞬,她又轻声补充:“因为在溪真的心悦表哥,所以就算是害怕,也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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