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已经不耐起来,“张大人,江阳的县丞你不认识?” 陈在溪还想摇头,脑海中却有什么画面闪过,她忽而想起那日,在舅舅身旁的人。 舅舅好似就唤他张大人。 这件事会牵扯到舅舅? 想到这里,陈在溪犹豫了一瞬,身旁便有长鞭高高抬起,似是她在不说话就要落下。 心脏提了起来,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细想。 越紧张越乱,她不知舅舅同那人是何关系,因为害怕,心脏一阵绞痛,冷汗密布在额头上。 在牢中关了两日,她滴水未进,此刻情绪又如此起伏,身旁的鞭子还未落下,陈在溪就先昏了过去。 狱卒将她扔在地,有人抬脚踢了踢她。 与此同时,身后的木门被人拉开,方才审问陈在溪的狱卒放下笔,连忙迎了过去。 推开门的是十一。 江阳和仙凤那边的案子还未处理,十一来这一趟,是想来看看审出来些什么。 “十一大人……” 十一有些不习惯,只摆了摆手道:“叫我十一就行。” 他对着室内张望了眼,见倒在地上的人影以后,十一随口道:“这是?” 狱卒立马解释:“十一大人,这女人跟江阳那边的案子好像有牵扯,但是人已经昏过去了,我们正想叫醒她。” 十一点头,示意他快些。 一个狱卒连忙端着盆水上前,另一个狱卒扯着陈在溪的头发往后仰。 十一打了个哈欠,从上京来江州的这一路他都没睡好,现下也有些困。 侧过头往下看了眼—— 粉衣女子被迫往后仰,一张脸尤为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麻花辫落在女子肩侧,绑在发中的绸带脏兮兮的,她衣裙上竟还有血渍,同泥渍混在一起,让他不敢再看下去。 全身的血液在一刻都仿若凝结,十一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来,就看见那盆水已经顺着泼下去。 一盆水顺着她,几乎将她淹没。 表小姐不只是瘦了,她面色惨白,水滴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淌,现如今给人一种,闭眼以后就醒不来的错觉。 完了。 十一哽咽,无比庆幸宋知礼失了记忆,好让他这双手能多留一会儿。 庆幸完,就只剩下不知所措。 十一只会杀人,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所以这一刻,他第一个就想到了白术。 他武功虽比白术好,但为人处世方面,一直不如白术,但白术留在了上京。 十一忙叫了几声停,几个狱卒听见后不知所措,只剩下他一人急得团团转。 表小姐竟也未死,她既是未死,现如今也不能死在他手上。 那白术会如何做? 来江州时,他们几个弟兄在清风堂一起吃了一顿饭。 十一还记得,白术说大人真失了记忆,连表小姐也忘了,同表小姐有关的事也不会听。 现如今宋府里人尽皆知,宋知礼对记忆尤为漠视,对那些亲人的回忆也不甚在意。 白术说,他猜大人是故意于此的,他对亲人没有感情,也不同无用的人交际。 十一摸了摸头,更迷茫了。 大人连老夫人也不认,又怎会认表小姐。 此刻将人拖去大人那肯定也不行。
第77章 昨日才在白淮县落脚, 对于一个新的环境,十一尚未熟悉。 他将狱牢中的三人处理完,找了个医女将表小姐带去医馆。 十一也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 心有些乱,他皱着眉回忆过往。 大人在军营的第一年是千户, 没几年又升成了副将。西城一战后, 大人受重伤回京,命决一线, 得百姓夸赞。 上京里的百姓说他是真将军,十一却清楚,大人不是为了城池,也不是为了大晋一战。可能只是因为, 死在他眼底,实在算不上什么。 冷情的人没有顾忌。 这么多年来, 大人并未变, 但他从崖上跳下去,为了表小姐? 这同他的性子实在不像。 乱糟糟分析着,十一懒得再想。 算了, 等处理完狱牢中的事, 他再去医馆找表小姐。 十一将记录供词的纸张理好,打算带回刑狱里找十五和王大人一起理。 白淮的刑狱司修建的有些简陋,绕过有些斑驳的地面, 十一推开门, 一边抬眼往前看。 长桌旁, 平日高谈阔论的王理丞今日平静, 只拿着笔在折子上豢写,一脸沉稳。 左边的十五面上也没有表情, 今日怎么回事,怎都这般沉默? 十一觉得有些古怪,走近一看,才瞧见长桌的一侧还坐着一人。 穿着麻布衣的人听见声响转头,面庞稍显疲态,一双眼却精明。 “知州大人。”十一认清来人,拱手道。 知州起身,拱手解释:“江州出事,劳烦宋大人来一趟,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说到底,还是我未将手下的人管好,才劳圣上和宋大人忧心。” 一长段话砸下,十一有些懵,他看看沉默的十五,憋出来二字:“未曾。” 知州便又问:“听闻宋大人喜静,下官特意让人将客栈重新收拾了一番,宋大人可还满意?” “嗯……”十一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是满意的。” “私贩盐这事发生在我们江州,我这心里也极不舒坦,”知州叹气:“我已让手下人去江阳仙凤了,势必协助好宋大人办事,只是不知宋大人先去何地,今日便特来问问。” 十一了然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原本沉默的十五开口:“知州大人,白淮的案子都还未明了,何来去别地一说?” 知州忙道:“下官前日里已让人将知县府抄了,剩下的事……” “理丞同司直正在整理供词,等将账簿找到,宋大人自有考量。” “账簿?”知州摇头:“知县府中未藏着账簿。” “那劳烦知州大人帮忙找找?”十五反问:“这般重要的账簿,可定不能被人私藏了才是。” “……哈,怎么会有人私藏呢。”知州一哽,扯开话题:“今日登门拜访,实则还是因为听见了些风声。” “刑狱里来人带走了个女子,此人是知县后宅里的人,我实在不知大人是何意思啊。” 来白淮以后,各司其职,今日只十一去了狱牢。 王理丞同十五齐齐转头看向他,面色疑惑:“十一?” “是。”十一摸摸鼻子。 知州接话道:“从前便听说石知县好美色,府里养了好一些美人,现下看来的确属实,十一你若是……” “不不,”十一正色道:“只是见此人眼熟,怕是宋家在白淮的亲戚才带出来。” “原来如此啊。”知州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现下还得整理供词,十一见他无话,便抬步将人送走。 他回屋后,十五将他拉到一旁:“大人在白淮哪有亲戚?你这般态度,若是知州误解了态度该如何?” 十一没听懂:“我特意说了是亲戚,还能怎么误解?” “送金送人都不知送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又忘了?”十五气得拍胸口:“你看那知州多谄媚,你这般说,他眼睛都亮了,你赶紧将人送狱牢来。” “不能送。” “你真是个傻子,”十五都气笑了:“你现在不把人带回来,那知州就能把人送去大人床上,你是想死吗你?” 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十一未摸明白,方才也只是实话实说。 他不解:“可我说了只是亲戚。” “官场里谁说实话啊?”十五见他认真,直问道:“真是亲戚?” “是表小姐,我在狱牢里见到表小姐了。” “哪个表小姐?”十五一哽,见他这般正色:“……人呢!”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便让人送去医馆了。” 白淮县不大,从刑狱到医馆也没多少路,两人走得匆忙,一路赶到医馆。 十一带着十五往里医馆里走,这一处医馆是他托人找的,特意花了些银两让女医把人带走。 十一问她:“方才让你照看的女子呢?” 寻常百姓,最是不敢得罪官爷,医女实话实说,不敢有一点隐瞒:“不是官人找的人吗?刚,刚有人把她接走了啊。” *** 江州私盐一案牵扯广大,现白淮知县已全部认下,只始终不承认账簿一事。 知县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屋子,由狱丞审问了半日。 宋知礼去了一趟狱牢,室内不明,他见倒在地上的人影,冷声问:“说了吗?” “用了刑,但就是不肯说,”狱丞犹豫着:“那宋大人,还要用刑吗?” 倒在地上的人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刑狱的手段尽数用了,狱丞却没想到他嘴这么严。 石进意识模糊,听见有人来,他勉强睁开眼往前看,想说些什么。 宋知礼平静地看着他,置身事外般漠然,双眸冷静:“不用问了。” “找人去一趟镇州,再将他已过继孩子送回江州知府上。” 男声淡然,一字一句都清晰。 石进听见这句,忽然有了精神,甚至呜咽了几声。他没有力气,颤着手往前爬,喉间溢出声响,是极痛苦的模样。 宋大人怎么知道过继一事? 这是他同知州最后的交易。 知州替他送走儿子,叮嘱他什么也不要说,只等宋知礼亲自审问。 石进心下有些慌,他不知宋知礼还知道多少,张了张开唇。 “宋,宋大人……”他指尖颤抖,眼瞧着快触上眼前人的衣角。 宋知礼未看他,接过狱卒手中的长剑。 他未曾停留,转过身走出屋子,修长的指骨执一块绸怕,细致地擦手。 天色已晚,男人的背影沉寂,狱丞转过身看他衣袍,黑色衣角上,染上一抹血迹。 白淮的案子已经理清,宋知礼回了客栈。 楼中清净,早已不接待旁人,他抬步上楼,一袭黑衣融进了暗色中,愈发冷肃起来。 十一同十五追过来,没敢拦人。 三楼里间,宋知礼止步,推开门。 屋中未点香,他忽而嗅到了一股极甜腻的淡香,这淡香随着他走近,逐渐明显。 陈在溪就是在这时惊醒的。 在医馆时她曾短暂醒过,眼下睁开眼,只觉后脑一阵疼,连呼吸都很艰难。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室内未点灯,她怕黑,颤了颤便要起身找灯。可支起身,才发觉自己的外袍都被褪去,此刻只穿着轻薄的寝衣。 陈在溪打了个寒颤,忽觉有些不对,就仿佛……屋中还有人一样。 落在屋内光很浅淡,稀薄的光亮勉强勾勒出眼前人的影子,有些熟悉。 “是你吗表哥?”她有些犹豫,不确定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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