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礼刚从刑狱里出来,白淮的案子并不复杂,只是处理起来有些耗时。 一进门,望见她害怕的模样,他下意识蹙起眉。 这样细微的表情,陈在溪并未察觉到,她转过身,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要多同表哥接触。 陈在溪鼓起勇气,终于埋头上前。 只是没走几步,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气味盖过了屋里的苦涩。 眼前人的长袍上有些湿润,零星的痕迹坠在其间,陈在溪止步,想起刑狱里的那些邢罚,没忍住颤了下。 “表哥。” 陈在溪一紧张便唤他,没得到回应,她颤着给自己解释:“我,我从前喜欢这样叫你。” 还是没有人回她,门重新被合上,室内回到寂静,又变回空荡的样子。 陈在溪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十一,她好像不该守在表哥的屋子里。 表哥现在……也很不喜欢她。 支起窗户,陈在溪朝外看。客栈的最下方守着许多侍从,几乎将整个客栈都围起来,但她没看见十一。 叹口气,想了想她只好拉开门,朝楼下走去。 走过长廊,两边的房门都被紧紧合上,是没人居住的样子。 陈在溪回忆着,想起北院也是这般寂静。那她方才还在屋子里吵表哥……心下一慌,她脚步都急促起来。 客栈外边的门是被合上的,守在院中的侍从听见脚步声,但无人转头,只守在原地。 陈在溪只好主动去询问,“请问……” 话刚说了个开头,侍从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她,侍从手中的长枪在落日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来。 在狱中呆了几日,陈在溪胆小了许多,张了张唇便不敢说话了。 “……” 那她还是在屋子里等十一吧。 忽然泄气,陈在溪丧气地往回走。 她重新推开门,屋中没有药的苦涩,血腥气也散去,只剩下一股清冽的冷松香。 一抬眸,望见坐在窗前的白衣男人。 “表哥。”陈在溪搭在门上的手莫名颤了下。 “嗯。”男人应了声,忽而开口主动问她:“从前还喜欢什么?” “啊?” 陈在溪有些没懂,她已经下意识地靠近他,又唤了声:“表哥?” 窗外,云层被染成橘红。 方才放置好的圈椅被人拉出来,宋知礼坐在圈椅上,左手抬起,正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 他抬眸看她,“除了表哥,从前还喜说什么?”
第81章 侍从推开门, 琢盘上盛着一碗药,他将药送进屋,转过身把门合上。 宋知礼抬手, 匀称的指骨抵在瓷碗边沿。 陈在溪没见过他喝药的样子,侧过头, 有些好奇地看着, 又胆怯地收回目光。 “从前,从前。”想到表哥的话,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开口,却满脑子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知礼放了药碗,转头看她, 神色平和。 明明是极温润的模样,陈在溪却更紧张了, 结巴了半天, 只好低下头小声说:“……从前表哥教过我习字。” “是吗? ”男人平和地询问。 “是,”陈在溪点头,“表哥不想教我习字, 我说了好久, 表哥也不愿教我。” “是表哥不小心将长怀哥哥赠我的字帖弄脏了,”她皱起眉,想解释:“嗯……长怀哥哥就是, ” “习得如何?”宋知礼未听完。 “就, ”陈在溪顿了顿, 憋出来两个字:“一般。” 表哥的字, 是很挺劲的字体,力透纸背。 当时他说她“学不会”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想来,既是学不会,又何必去学呢? 陈在溪叹了口气:“好吧,一点也不好。” 橘黄色余晖渐渐淡去,光线黯淡下来后,室内点起烛灯。屏风旁的长桌边摆着纸笔,宋知礼忽而起身,抬手展开一张白纸。 他执起笔,修长的指骨抵在笔杆上,片刻后,他放下笔杆,回头:“如何?” 陈在溪凑过去看。 纸张上的黑字,笔锋凌冽,她曾对照着临过。 “和以前……”话说了一般,陈在溪才发觉纸张上是她的名字。 在溪。 她顿了下,“表哥的字还和以前一样。” 宋知礼将笔递给她,桌上的纸张被他调转了个方向。 书桌前,烛灯落下的光很暖,陈在溪站在光下,她弯下腰认真写。 她照着临,也写在溪二字,只是才落下两笔,宋知礼便开口: “太轻了。” “表哥你想起来了?”陈在溪双眸一亮,有些激动地想将笔搁下:“表哥你以前也说我写字轻飘飘。” 宋知礼上前,白衣靠着粉色,这样的距离,让两个人几乎紧贴。 他用手掌将眼前人的手和笔一同拢住,缓缓疑问:“是吗?” 许久未接触旁人,陈在溪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挣脱,右手却被紧紧拢住,强硬的力道,她推不开。 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他又问:“是这般教你的吗?” 宋知礼带着她往下写,一笔一笔,每一笔都是凌厉的,盖过她没用力气的书写。 “表哥从前让我自己临。” 陈在溪反应过来,知道他什么也没想起,便有些失望。 临完字手背都红了,她皱着脸:“那在溪再想想,还有乞巧节的,乞巧的时候,我喝了许多久酒去找表哥要,要玉佩。” 说到这,陈在溪记得自己走时,将玉佩和翡翠叶子都留了下来。她抬眸去看白衣男人的腰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时间茫然。 “那,那我还记得……”陈在溪的声音渐渐无力。 该说的好像都说了,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犯了难,有些挫败地咬着指甲。 “罢了,”宋知礼仍旧平和,问她:“困了吗?” 她摇头:“我要再想想。” 春日里的夜,风拂过时,有些微冷。宋知礼走到窗边,将支起的窗户合上。 陈在溪看着他合上窗,心境渐渐转变。 她原本觉得表哥失了记忆也无妨,可现在看来,他也是想要找回记忆的。 一个人没了记忆,应该很不习惯吧? 陈在溪往一旁的圈椅上靠,还是想再努力一下,便开口问:“表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宋知礼什么也没说,只是缓步靠近。 他的面庞熟悉,可神色却是陌生的。 陈在溪看着,忽然有些紧张,她缓了缓,指着一边道:“我现在会好好临字,等我临完,表哥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她记忆力不好,在宋府呆了好一阵,那些画面却慢慢模糊,唯一清晰的,竟然是那些羞耻的画面。 陈在溪很想把这些都忘了,可是夜里睡不着时,便时常想起。 表哥是怎么回来着? 陈在溪眨着眼,期待地看着白衣男人,希望他能想起来一些画面。 宋知礼点头:“可以。” 陈在溪便执起笔来去临字,她一直是极认真地临摹,但手腕就是不听使唤。 她只写了二字便放了笔,继续期待地开口问:“写完了,表哥你觉得我写得好吗?” “尚可。” 得到肯定地回答,陈在溪呼出口气,一鼓作气地问道:“那,那表哥你可以亲亲我吗?” 室内忽然寂静,陈在溪知道这般问很没有礼貌,她甚至不敢抬头,只盯着桌沿苍白地解释:“这是,这,这是方才那个奖励……” 她在等一个拒绝,可是下一瞬,耳边却传来平稳的男声:“好。” “啊……??” 女声不可置信,她想说些什么,光影晃动,一道黑影却压下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间。 宋知礼半弯下腰,有力的指骨抵在她下颚,使得她被迫仰起头,力道强硬。 原本只是一个很轻的吻,吻在她唇瓣上后,男人下意识地加深,眸间被染上几分欲色。 直到细碎的呜咽声从她喉间溢出,宋知礼的才平静下来,缓缓松开她。 他用指腹压在她唇瓣上,将挂在她嘴角边的晶莹抹掉,淡声询问:“是这样吗?” 被他松开时,陈在溪两眼泪汪汪,她大口呼吸着,唇瓣湿濡。 “不是!!” 缓了好一会儿,她摇头,娇声反驳,“不是,不是这样,表哥应该让我换一个奖励。” “是吗?”他还是这一句,大概什么也没忆起。 暖色烛光落在白衣男人身侧,明明是暖光,却给他添上几分寡淡和冷清。 陈在溪忽然不敢抱怨了,想到这里,她有些难过。 她觉得自己有很清晰地意识到,表哥没了记忆。 表哥从前不会这样。 “我有些困了我明日再想想。”陈在溪推开门跑出去,随意找了个房间。 客栈很干净,连随意推开的房间都是整洁的,陈在溪一愣,往床榻上去靠。 在狱牢里呆了几日后,她越来越不讲究了,只埋头倒下,捂起脸来。 虽然陌生,但其实方才,那股窒息的感觉又让她很熟悉。
第82章 陈在溪想用心去理一理, 可是逐渐提不起精神,自出了狱牢,她又开始嗜睡。 这种感觉, 像是回到冬日,她能明显感受到身体的无力, 只是也不能做什么。 春日的夜, 温度适宜,她睡得很好, 醒来时已经到了正午。 金色的光芒透进屋,将室内照亮,陈在溪恍惚了下,才想起这是在客栈。 她连忙起身, 脚刚触碰到地,便全身一软。这摔得很茫然, 膝盖落地, 疼痛就一阵一阵的袭来。 怎么连路也不会走? 陈在溪挫败,缓了会儿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 抬起头。 宋知礼推开门, 只是看着她,并未走近。 陈在溪看着光落在他身侧。 男人穿着白衣,静静地站在门边, 便是高不可攀的模样。 她揪着裙摆起身, 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为自己解释了句:“是不小心摔到了。” “急什么?”宋知礼远远看着她。 “睡醒了, 想去找表哥你。”陈在溪还有些懵。 大抵还是磕到了,疼痛让她清晰, 陈在溪只好将裙摆掀起来,就看见右膝处多出一道红印。 她凑近去看,抬手触了下,又快速将手缩回来。 “表哥……”陈在溪张唇,一边抬起头,就看见白衣男人转过身。 其实她原是想去找宋知礼说话,她想说自己又想起一段记忆。 但表哥好像并不想听,陈在溪只得坐回塌上,有些挫败。 这间房间过于空旷了,几案上连朵花都没有,弥漫着枯燥和乏味。 十一带着医女推开门时,陈在溪躺在榻上小憩。 她素着张脸,乌发披散在肩侧,闭着双眼,没有生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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