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没有人回答她。 原来是梦啊,她就说她方才还在医馆的。 陈在溪走下床,步伐轻松起来。 她许久未梦到表哥了。 “表哥,”陈在溪靠近,眼前的面庞清晰起来,她不确定地嘀咕:“许久未做梦了,是因为今早见到表哥了吗?不然怎么又……” 许久未做梦,陈在溪害觉得有些新鲜。 刚来江阳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有些不习惯,隔几日便会做梦。绿罗会在梦中陪着她,表哥有时也会出现在梦里。 也就是这时,陈在溪发现自己不太会骗人。 原来伪装出来的喜欢和依赖,也是会花掉真心的。 所以难过和不适应也全是真的。 好在她还有舅舅和舅母,她现在放下了,或许等舅舅将绿罗接过来,她就全都放下了。 “表哥,”这几日在狱中,她日日不安,陈在溪唤他,娇声抱怨:“我近日很不开心,狱牢里好黑啊,那些狱卒不给我饭吃,还用鞭子吓唬我……” 一股脑抱怨了许多,陈在溪用手背去抹眼泪,又开始哭。 等哭累了,她双手抬起握住眼前人的手腕,她将宋知礼的手搭在腰间,委屈道,“表哥你摸摸,我还瘦了。” 落在腰间的手有些烫,表哥没有反应。 是啊,这是梦,梦里的表哥从未说过话。 她第一次希望这个梦能长一些。 她宁愿在梦中也不想回狱牢了,等睁开眼,狱卒发现她在医馆醒了,会不会又来审问她? 陈在溪叹气,抬眼,见稀薄的月光落在表哥的双眸,他神色是熟悉的冷淡。 “其实表哥,还有一事也让我很不开心,”陈在溪放下他的手,揉着眼睛道:“表哥是来江州了吗?在溪今早好像看见你了,都有些害怕了。”
第78章 “她怎么还不醒?” 寒气极重, 在这样阴沉的地方呆久,有时陶婷会生出一种错觉。 她不如死了算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转过头看身旁的粉衣姑娘, 想起第一次见陈在溪时的模样。 女孩很干净,一双眸清澈明亮。 可是现在呢?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可只要能活下来好。 陶婷呼出口气, 用指尖去触陈在溪的脸颊, 替她抹掉脸侧的泥渍。 感受到手下的人似是动了,陶婷忙抬手去推她, 连声唤:“妹妹?” 陈在溪茫然地睁开眼,抬眸时,眼前是熟悉的黑暗。 陶婷见她醒来,直呼出口气, 又将她从地上拉起,紧张地问:“昨日那些狱卒将你带去哪了?” “我……”像是睡了好长一觉, 久到在梦中发生的一切, 都像是真的一样。 “说啊,我提心吊胆了一夜。”陶婷摸摸她脸颊,担忧道。 “我昨日被狱卒叫走, ”陈在溪回过神, 理着记忆:“他们将我带到了一间屋子,又,又问我好多问题, 还拿鞭子吓唬我, 我便晕了过去。” “后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医馆, 是怕我死了吗?”陈在溪更疑惑了, “我怎么回来了?” “那狱卒将你扔了进来,大抵是因为留着你有用。” 陈在溪不知那些人要问她什么, 但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同陶姐姐说得一样,他们将她救下,是因为她昨日透露的什么,对案子有用吗? 陶婷见她沉思,皱起眉关心,“我方才叫不醒你,还以为你出事了,你身子怎这般差,真的吓死我了妹妹。” “叫不醒我?”陈在溪捂着心口,想了好一会儿以后,她轻声道:“我大抵是犯病了?” 她曾在江阳便晕过一次,陈在溪意识到自己身子不好,好在舅母开始给她熬药,她好了很多。 可自被抓到这里以后,她几日未喝药,现下叫不醒,只能同这有关系。 “你还能醒就好,”陶婷拍拍她,将藏在袖中的馒头递过去:“吃。” 半个馒头的边缘已经风干,陈在溪接过,用手去触碰边缘,眼眶泛红。 狱牢里愈发沉寂了,在这里呆久,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死寂。 直到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是狱卒提着灯。 片刻后,灯被放到一旁,狱卒拿出钥匙,将锁链解开,高声道:“罪人石进私藏私贩淡盐,籍没财产,宜准法处斩,其府支党,按律法依惩,杖责两百。” 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狱卒将人拖出来,拿着竹板往下行刑。 本朝私贩盐即是重罪,按照律法,应当初凌迟,斩首示众,以此为戒。 石进当职时行事猖狂,现如今他已经落败,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被拖下水,没有无辜与不无辜,都不过是刑狱里一句话的判决。 处理起这些小人物,狱卒的手上没有留情,每一次行刑都高高抬起手。竹板落下的声音加重,地上的呜咽声越来越小。 一声一声,落在耳边,直至最后一丝声响也没有。 暗无天日的狱牢,唯一的光芒还在狱卒手中,陈在溪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看着被狱卒压在地上的女人,双眸中一点一点失去焦距。 “要死了,”陶婷在这时将头环住,声音有些绝望:“都贩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就突然落败了?” 陈在溪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们这些后院女子,已是贱籍,按照律法,应当流放。 照现下这般行刑,他们是在逼死人。 陈在溪侧过头,面色惨白:“姐姐是知道些什么?” “是知州来灭口了,”陶婷努力平静地下来:“知州曾来过府上,我们这些人都见过,现下大抵是大理寺查到了什么,知州他想将自己干净地摘出去。” “那,那就没有办法了吗?”陈在溪盯着黑暗。 “私盐一案由大理寺派人审案,”陶婷顿了一下:“他们这是私自用刑,或许再等等,就有人来救我们了呢?” 虽是这般说,可她们这些小人物,既是死了,又有谁会管? 狱牢之下,浓厚的血腥气弥漫。 无论怎么忽视,都忽视不了皮肉撕裂的声音。 陈在溪都快要绝望了,不知过去多久了,一阵脚步声落在耳畔。 她紧张地抬眼,看见领头那人的腰间挂着木牌,木牌晃荡,勉强能看清写着大理寺三字。 领头那人手中拿还着盏灯,陈在溪刚燃起希望,却看见他将灯递给了一旁的狱卒,问他:“怎还未处理好?” “杖责完就放,只是这些个女子太弱了,方才没气了几个。” “没气了便拖出去吧,快些处理。” 这样轻飘飘的语调……陈在溪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所以死了的人,只要拖出去就好了? 狱卒一转头,就看见她不可置信的表情,走过去,他粗暴地就将陈在溪拉起,“你过来。” 被关在狱中几日,陈在溪连反抗都不敢,看着狱卒手上的竹板,她只剩下彷徨无措和害怕, 狱卒将她往一边拖拽,嘴里骂了几句。 陶婷知她娇弱,连声呼唤了几句妹妹。最后眼瞅着没有办法,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栏杆处,无助地叫唤:“大人,大人她还有用,她今早才被送来,她还有用……” 于是领头的人抬手,往下接话:“你过去看看。” 一个人跑了过去,念:“是昨日没审完就晕了的那个。” “那先留着,”领头的人对狱卒说:“她还有用。” 在陈在溪闭上双眼认命时,压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忽然松开了,她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 可到手的人没了,狱卒转过头,看着搅局的陶婷,狱卒没有犹豫,拖拽起陶婷往一边一扔。 陈在溪刚站起身,就看见狱卒手上的竹板落下,直直砸在陶婷腰上。 她喉间溢出隐忍的哭声,陈在溪整个人都僵住,呢喃了声:“陶姐姐……” 方才,方才陶姐姐明明可以躲在后面的。 这样的逃过一劫,让陈在溪难受起来。 陈在溪抬步就要走回去,一旁的狱史却将她往外拉,她力气太小,根本反抗不了。 最后她被迫转过身,听着狱卒不断落下竹板。 陈在溪哭花了眼,她许久没这般难过,一整颗心都紧缩起来,同做错事一般无措。 意识逐渐在迷离的边缘,陈在溪一张脸憋得涨红,在绝望之际,余光瞥见了靠墙而站的十一。 “……” 她根本细想不了,只知道那真的是十一。 慌乱地,陈在溪朝右前方跑去,最后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 她艰难地呼吸着,拘谨地凑近乎:“十一,我,我是陈在溪。” “表小姐?”十一语调有些疑惑,“表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陈在溪带着哭腔的声音断续,她有些着急,恳求道:“十一,我……” “表小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十一退后一步,声音疏离起来:“此案牵扯重大,我无权干涉。” “可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啊。 十一摇头,面露难色地打断她:“圣上下旨严查此案,表小姐我未骗你,我只是个随从,的确插手不了。” 后脑一阵一阵的疼,陈在溪手抵在额头上,缓了一阵,她听见自己问:“那我,我可以去求求表哥吗?” 十一皱起眉,立刻回绝:“不可,大人他……” 他只说了这一句,陈在溪“啊”了一声,也意识到,表哥又怎会帮她? 她只能失神般,看着自己的手,狼狈可怜。 十一叹一口气:“表小姐,我只同狱卒说一句,但若是不放人,我也没有办法了。” 陈在溪忙点头,精气神在这时彻底被耗尽,她闭上双眼,发出痛苦的呼吸声, 转过身的十一僵直住,明明才初春,他此刻热得满头大汗,双手紧张地下意识握拳。 *** 干净明亮的屋中,有浅淡的香气从香炉里扩散出。几案边,一枝桃泛着浅浅的粉。 陈在溪拘谨地坐着,从慌乱地情绪抽离以后,她才开始后悔。 可是当时,又还能怎么办呢? 十一也没比她放松到哪里去,他推了刑狱里的所有事:“表小姐,若是遇见大人,许多事都可以不用再提,” 陈在溪知道自己还能好生生地坐着要感谢十一,她小心翼翼:“是什么意思?” “……” 沉默了一刻钟,她意识到十一方才说了些什么话。 表哥好像失忆了。
第79章 陈在溪离开了那间干净明亮的屋子, 重回到熟悉的黑暗,阴暗潮湿的空气包裹着她。 十一对她感到抱歉,陈在溪却没有一点失望的情绪。 因为她同宋府的关系实在算不上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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