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鸢丹筝偷偷互看,都掩嘴笑了,“那小画…可是要送去给连二爷的?” “送他一张。”方沁大方点头,“剩下的糊好了给荃哥儿蓉姐儿,让他们画着玩去,还可以糊风筝扎灯笼。” 这边想着要送他什么,那边已经派人来通传,姚恭人明日和顾梦连携秋礼造访。隔日顾府门前三架车打马上街,拉着满箱的蟹子,满车的菊花往齐国公府去了。 蟹子是阳澄湖的,万寿菊是禁中赏的,门房小厮见了他连声唱喏,分五次才将那几盆万寿菊抬完,整齐排在前院石板路两侧,阳光下那金黄的花灿烂得直晃人眼。 崔慧卿牵着蓉姐儿头一个出来迎客,瞧见这景象多少惊喜,蓉姐儿比那长势旺盛的万寿菊高不了多少,扎进花海里去,假装自己是个翩翩起舞的蝴蝶。 崔慧卿睁圆了眼,四下看一圈,不敢相信,“你们这如何使得?姚恭人,这么多的花,都是从哪儿拉来的?” 姚恭人掩唇一笑,抬下巴指向顾梦连,“你问他吧,都是他的主意。” 适逢小厮抬着一箱子蟹进来,蓉姐儿凑上去瞧,直喊有“蜘蛛怪物”,哭着喊着躲到崔慧卿身后去。 顾梦连迈开腿走到她边上,抓一只麻绳扎着的“蜘蛛怪物”在手里,蹲身笑呵呵与她说话,“这可不是蜘蛛,这是螃蟹,是能吃的。你害怕它,回头让厨房将它丢进锅里蒸出来,保管你吃一回将来就再也不怕了。” 蓉姐儿怯生生望着他,“真的嚒?” 顾梦连本来不是多喜欢孩子,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的亲戚也那么有耐性,“当然,你现在瞧它硬邦邦吃不得,可我有专门的一套东西来吃它,专撬它的硬壳。” 崔慧卿见还有这许多的螃蟹,就是全家人吃,也够一人七八只的,没得再吃伤了,“这叫我怎么谢你,我看今晚上就别走了,吃过饭再走,咱们就用这些菊花布置了小花园,摆出食桌来一起吃螃蟹。” 姚恭人听后忍笑,拿胳膊搡搡顾梦连,“听见了?” 顾梦连笑容比那菊花灿烂,重重一礼,“寐胥多谢国公府盛情款待!” 之所以准备“厚礼”,可就是为了这个?螃蟹死了吃不得,自然是拣新鲜时候全吃了才不浪费。 一抬头,门廊下有个曼妙纤巧的身姿,淡紫的裙,微歪着头,朝他抿嘴轻笑。 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姑娘。 作者有话说: 正牌男友上线
第16章 “见过姚恭人,见过顾公子。”方沁上前端方见礼,毫不露怯。 她大方,有人比她还大方,就好像根本不知道羞赧是为何物,丢开手里的螃蟹,站到她跟前去,高个子微微欠身好与她平视,笑得跌宕风流,“见过沁儿姑娘。” 姚恭人哪知道这二人私底下通着书信,怕他吓坏了深闺小姐,“哎呀不知羞的,梦连,你怎么张口就喊方小姐闺名,就不怕唐突了人家?” 方沁轻轻摇了摇头,“名字起了就是给人叫的,小时候都叫我沁儿,现在身边除了嫂嫂就没人这么喊我了,我倒愿意多让人叫几声沁儿。” 无心一番话惹姚恭人唏嘘,她是寡妇,替公公小叔子守着萧索的一家人,丈夫殉国后也再没人叫过她一声做姑娘时的昵称,整日夫人长夫人短,就好像她除了这个管家的头衔,再没有别的身份。 小小年纪没爹没娘,竟是叫侄子带大的,怪叫人怜惜。 顾梦连暗道将来加倍对她好,现在嘛,先顺杆子爬,“那你也别叫我顾公子了,也该改改口不是?” 方沁虚心问:“你说,怎么改?” 见两个小冤家说着话旁若无人,姚恭人悄悄拉过崔慧卿到边上,低头假做赏菊,实则偏首相视轻笑。 方沁又问:“是寐胥还是梦连?你说我该如何叫你?” 她眼睫试探,忽扇着朝顾梦连望过去,顾梦连一头撞进情网,心跳错拍,好在气势还在,负手弯腰,得寸进尺,“家里人都管我叫梦连,不喊我的表字,你也喊我梦连可好?”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直呼你的名不尊重,你年岁比我大,就叫你连哥哥,你看好吗?” 哥哥妹妹那是再好不过了!顾梦连窃喜,清嗓子应了声“好”。 那边崔慧卿支使了小厮挑几盆开得最盛的万寿菊搬到听澜苑去,又叫他们拿花去布置花厅,“你们也跟我来吧,咱们到花厅去坐着说话,别在门厅这站着吃风。” 崔慧卿牵着蓉姐儿,携同姚恭人走在前头,方沁和顾梦连并肩跟着慢慢走。 正当顾梦连在情海畅游不辨方向,十分忘我之时,方沁伸手掣掣他袖子,“连哥哥,等会儿你来,我有个东西送你。” 这一掣,险些将他轻飘的魂从躯壳掣走,他是晓得方沁行事豁达的,却没成想她能有如此“豪举”,低头见她眼光澄澈,心说倒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他看着那一摇一晃的珍珠耳坠子,神思荡漾,“只沁儿妹妹一句话,你去哪我就去哪。” 几人到花厅坐下,袁碧莹也姗姗来迟,身边跟着个粗布麻衣头戴湛蓝巾子的妇人,手足无措一脸赔笑的站着,给太太小姐挨个请安,送包袱里的小玩意,多是些胭脂膏子和香粉头油。 这是来找袁碧莹打秋风的娘家亲戚,按辈分论一声乔婶,也住在南京城里,开一间女子的脂粉铺。 今岁她丈夫病了,她又要照顾孩子和老人,又要看顾生意,结果将自己也累病,铺子不得不歇业三个月,现在病好了,付了三月的店租和药钱,连进货的钱都拿不出来。 袁碧莹素来出手阔绰,称了乔婶雪花银子,又买了她许多胭脂水粉派发给琼院的丫鬟。 现在方沁也得到一盒,红艳艳的胭脂装在掐丝牡丹纹的黄铜小圆匣里,精致小巧,该是价值不菲的。 席面要开还得等,起码等大爷二爷回来,方沁见话头没再落到自己身上,站起来朝吃果子的蓉姐儿荃哥儿招招手,让他们到跟前来。 她蹲下去跟两个孩子说话,“我屋里有漂亮的灯笼,还没完工,你们想不想和我一起扎了玩?” 不是年不是节的,有灯笼耍,两个孩子都小鸡啄米的点头。 方沁一手一个孩子牵在手里,回首瞧顾梦连,顾梦连微微一怔,站起身来不知该不该就这么跟着她走。 袁碧莹眼尖,正让乔婶逗得捧腹大笑,瞧见他们两个欲走不走的,拿帕子甩甩,“连小爷,你就跟她去吧,小澜苑里人多热闹着呢,荃哥儿那孩子的娘和姐姐也在,你去认认人也好。” 就这么着,两大两小四双手牵着往小澜苑去,小厮们手脚倒快,黄澄澄的万寿菊摆了满院,丹筝和岚鸢正弯着腰给花浇水。 见方沁带着未来姑爷拐过月洞门,险些把嘴咧到耳朵根去,短暂搁下手头的事情,欠身唤了声娘子,踅足装作忙得顾不上他们,只管让方沁招待。 方沁让两个孩子坐榻上玩会儿,她和顾梦连去取灯笼来。 顾梦连以为灯笼在哪,结果竟在她屋里,站在门边踌躇,“我不好进去吧?” 方沁都走进屋了,又顿住脚步瞧他,“这有什么,你又不是外人,快进来,我还指着你搭把手呢。” 不是外人…这话跟往顾梦连嘴里舀一勺玫瑰蜜似的,越发叫他觉得二人是天作之合。 打从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方沁不一样,他长在甘肃,那里民风比天子脚下的南直隶来得彪悍,女子莫说裹脚,就连繁琐的头面都是累赘,但他骨子里到底传统,对那样的女子固然欣赏,也心生敬畏,只敢远观。 方沁闯进他视野里时,是做离经叛道的书童打扮,又因着他一句戏言跑来出头,还刻意隐瞒了她化名卖画的身份,可爱又可敬,正是他打着灯笼要找的一位姑娘。 脾气柔顺,偏又长着几根反骨。 “嗳!”顾梦连愣神的功夫,就见姑娘带着她的反骨爬到了梯子上,“这怎么行?你快下来!换我上去!” 方沁也是不好意思让客人代劳这才上的,站高了脚底直打晃,他既然自告奋勇,那她也就不再坚持,在他胳膊坚实的护送下安稳落地。 “那我替你扶着。” 转回身面朝着他胸膛,只觉耳根子微微发热,心也跟兔子跳似的掷地有声。 是站得近了些,他呼出的气抚动了她的额上发,彼此的呼吸都显得清晰可闻,顾梦连松开扶梯子的手,她却比他还快,从胳膊底下钻出去。 他笑了笑,爬上去,三下五除二将纸张揭下来,站在梯子上细瞧,“这枫叶就是你从西宁山上带回来的?” “嗯。”方沁颔首称是,“我糊了这纸可以拿来做灯,鸿院有个婆子原是家里卖灯的,她昨晚三两下把灯笼骨都扎好了,我拿给你看。” 她绕到山水一扇屏的后头,不过须臾,手指头提溜出三个轻飘飘的灯笼骨架,闪身朝他莞尔。 顾梦连抱臂站在近处,隔着山水屏与她相视,仿似只这么远远观望,就能在从缝隙迂回流转的时光中与她静度此生。 “这些是给荃哥儿蓉姐儿玩的,连哥哥,你的我先单独做好了,是只油灯的灯罩。” 她弯腰从桌子底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个精致小巧的纸糊灯盏,转一圈各个朝向沾着一片枫叶,亮起灯时,墙上就会有叶的轮廓显现。 “好看。” 他赞她,赞她机智灵泛的巧思,也赞她丰神异彩的笑靥。 二人领上两个孩子在院里糊灯笼,正在兴头,周芸带着一个小荷包过来,说是新做给方沁的。 她不是第一回见顾梦连,福了福身,“见过连三爷。” 方沁收下那荷包,定睛一看,上头绣的竟是白玉兰花,和曹煜那条手绢是一个式样,脸色倏地变了变。 周芸逮住她脸上细微变化,扬眉殷切问:“小姨姥姥,怎么了?这个花样你不喜欢?还是…在别处见过?” “见过。” 方沁如实答了,心道好在周芸定了大理寺丞赵家,不会再在曹煜身上浪费心思,“曹先生有一条这个花样的帕子,想来也是你绣的。进步真大,我记得上次拿给我看的时候,你才只能做些平针。” 周芸的眼神黯下来,笑道:“我粗手粗脚的,绣得不好,只敢绣给身边人用,这个荷包就送给您了,您收起来吧。” “怪叫人难为情的,总是拿你们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东西。” 方沁想起什么,连忙摸出那盒新得来的胭脂,“这个你收下,是琼院那边给的,我还没用过。” 道了谢,周芸走到弟弟跟前,见他打着灯笼玩得不亦乐乎,简直连谁是他亲姐都快忘了,“荃儿,跟我回去,再过半个时辰曹先生就该来了,该背的都背会了吗?别只想着玩。” 荃哥儿玩得兴起,哪还有心思想读书的事,也是鲜少见他这样,“能不能和曹先生说今天不学?小姨姥姥说等会儿还有螃蟹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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