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人把宝儿抱出去,宁锦婳没有拦他。 她抬眸看向陆寒霄,眼中恨意未消,“我方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 “我的宝儿不能白白受罪。” 她育有二子,长子出生就被抱走,心口那么长一道疤,险些丧命;多年后幼子又遭人暗害,又痴又哑。而她身为他们的母亲,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宁锦婳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陆寒霄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当然。” 他面不改色,表情没有丝毫错漏,“婳婳你且安心,一切都交给我。” “三哥会给你个交代。” 多年养成的习惯,宁锦婳并未怀疑。两人幼年相识,陆寒霄在她面前一直充当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默默陪在她身边,只要她开口,他能解决她所有的难题。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滇南?” 陆寒霄面上闪过一丝异色,缓声道:“等出了正月再走。” 其实按照原计划,过完年就应即刻动身,可中途出了太多岔子,宁锦婳又不愿跟他回去,只得暂时往后推。 不过最迟等到二月,一定要出发了。 一来霍凌的霍家军在城外虎视眈眈,二来他离封地已久,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每月有密函呈上,但他疑心重,不可能把一切交给旁人,即使是他的心腹。 宁锦婳点了点头,她没多说什么,正欲起身离开,陆寒霄叫住她,“婳婳。” “下面人寻来一只白猫儿,尚有几分可怜可爱,你要不要去看看,抱一抱?” 他轻描淡写,隐去了其中种种艰辛——寻一只猫儿容易,但要和当初那只雪团一模一样,还不许掉毛,便十分为难人了。他找了许久,才从来京做生意的外邦商人手中买下,想讨她欢心。 可宁锦婳早就把这茬儿忘了,她当初提到雪团,也并非想要一只白猫。 “白猫儿?” 她面露诧异“我要那东西作甚,我又不是闺中的小娘子,喜欢猫啊狗的。” 她两个孩子尚且养的一塌糊涂,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去养旁的。 “那你想要什么?” 陆寒霄目光沉沉,紧紧盯着她,“你说出来,我去办。” 太医说她郁结于心,可她在忧愁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他记得她之前甚是爱笑。当年她曾看上一顶孔雀羽点翠东珠宝冠,他正值落魄之时,手上捉襟见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顶宝冠被旁人买走,回去的路上,她让他折了一枝桃花,簪在她的鬓间。 她展颜一笑,道:“三哥,你看我美不美?” “美。” “那这就够了嘛,我觉得这枝桃花配我,正正好。” “那冠子好沉的,我也没有那么喜欢。” …… 他的婳婳很美,即使荆钗布裙也很美,但他依然觉得那枝桃花太素雅,又太廉价,她配得上更好的。 后来他手上宽裕了,有兵马,有权力,坐拥万千。他为她搜寻过许多顶宝冠,其奢华精美,光彩夺目,甚至可与凤冠一比高下,可那些东西全在库房生了灰,她也越来越沉默了。 他如今身为一地藩王,不再是当年羽翼未丰的质子了,他可以给她所有,可她却郁结于心,千方百计的讨好,换不回她一个笑靥。 蓦地,陆寒霄心口一抽,有些闷闷地痛。 他垂眸道:“孩子的事……我必当寻访名医,你不要忧心。” 原以为找回孩子就万事大吉,没想到造成如今的局面,他自己命人下的药他当然知道,后悔吗?当然后悔,不过却不是冲着宝儿。 平心而论,他对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感情。 陆钰自不必说,当初宁锦婳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后来又发生了太多事,他无奈将他抱到宫里给舒贵妃抚养,自此和宁锦婳嫌隙横生。他是个心偏到天边的人,不忍责怪妻子,对大儿子难免迁怒。 至于忽然冒出来的小儿子……他则是无感。 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已接受宁锦婳不能再生育的事实,一心培养陆钰。结果他只回了一趟滇南,甚至没见过她大着肚子的模样,忽然有一天告诉他——这是你儿子。 伴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他亲手害了自己骨肉的事实。 他对宝儿的感情十分复杂。 他也非完全冷血,虎毒不食子,倘若早知如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悲剧,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尽量弥补,不要让她太伤怀。 这个秘密会永远埋在他的心里,不可能让她知道一丝一毫。 说起宝儿,宁锦婳神色厌厌,提不起精神。 “嗯。”她道:“我想张个榜,遍寻民间名医,世上奇人那么多,万一能找到高人呢。” “对了,清沅是不是还在京郊别院?你遣人把她接府里吧,她说好要帮我的。” “叶家那个?” 陆寒霄眉头微皱,“要她做什么?我把全昇给你,不要让外人掺和我们的家事。” 他对叶清沅没有半分好感,她和离过,婳婳本来就跟他疏远,万一那女人胡言乱语,教坏他的婳婳怎么办? 宁锦婳道:“全叔够累了,府里一家上下都指着他,你就放过他这把老骨头吧。” 全昇办事稳妥,但她不想用。说白了,她与全昇再亲厚也比不过陆寒霄,她的一举一动本就在他的掌控中,她想稍微喘口气。 再说,等他将来回滇南,两人相隔千里,她总不能一直依靠他。 自从宁国公府被抄后,失去了父兄庇佑,又发生接二连三的事,让这个自幼不识人间烟火的宁大小姐,终于有了一丝危机感。 陆寒霄倒没想那么深,他虽有不愉,但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她的意,遂应声道:“好,我来办。” 他还想跟她说会儿话,太医说她郁结于心,他总要设法让她展颜。不巧的是此时刚好侍卫来寻,说有急报。 一般的事务可以推辞,可急报推不得,陆寒霄说了两句宽慰话,急匆匆赶去书房。 *** 书房里,两位人高马大的汉子端坐在红木圈椅上,一个长着络腮胡,目若铜铃般凶煞,另一个则是除夕夜身负重伤,本应躺着休息的陆蒙。 “王爷——”“主子——”见陆寒霄进来,两个大汉瞬间起身恭敬行礼,一个比一个温顺。 “出了何事,说。” 陆寒霄单刀直入,他回京来第一次收到急报,是滇南出了事?还是皇帝有什么动作? 他神情凝重,在心里把所有事过了一遍,却听陆蒙道:“青州发出来的,传信的兄弟说十万火急,务必交到王爷手上。”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红漆密函,双手呈上去。 陆寒霄拆开,定睛一看,泛黄的宣纸上只有一行字,“青州遇袭,宁国公轻伤,大公子无所踪。” 岳父和大舅哥出事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还未反应过来,陆蒙继续道:“宫里的太妃娘娘也传信儿来,说最近身体不爽利,请邀王爷一叙。”
第39章 第 39 章“青州还有别的消息么?” 似乎没听到后面那句,陆寒霄缓缓攥紧手中的宣纸,脸色越发沉重。 陆蒙轻轻摇头,“只此一封。” 他疑惑道:“王爷,青州并无我们的兵马,那里能出什么事端?” 青州是前往遂州的必经之地,陆蒙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封急报并非公事,而是一封家书。 因为当年的一些龃龉,陆寒霄对宁家人始终淡淡,这些年也只是维持面子上的礼数。但他知道宁家父子对宁锦婳的重要性,所以他刚得到消息时便派遣亲卫暗中护送,保他们一路平安。 宁国公只是轻伤,他岳父英武强悍,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可是大舅兄……无所踪。 这倒是不好说了。 他凝眸沉思许久,最终提笔回信,上书:“加派人手,速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世人皆道宁府大公子匪然君子,如琢如磨。要不是陆寒霄在他手底下吃了太多闷亏,也险些被那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给骗过去。 宁重远就一个妹妹,从小如珠似宝地宠着,他意属的妹夫是家世清白的霍小公子,奈何女大不中留,偏偏婳婳就看中这个滇南来的蛮子,幸好陆寒霄争气,在大殿上求得一纸赐婚,得以抱得美人归。 在此之前,对这个觊觎自己宝贝妹妹的人,宁重远手下从不留情,陆寒霄反而要顾及小青梅的面子,做事束手束脚,过了一段相当憋屈的日子。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在宁锦婳嫁入世子府后,他有意无意隔断她和宁国公府的联系。在他的观念里,宁府那些人都是拆散他跟婳婳的恶棍,棒打鸳鸯,着实可恶! 即使到了现在,陆寒霄对宁重远依然忌惮,不知道他勾唇一笑,肚子里又憋出什么坏水。这次要不是宁国公受了伤,他还以为是他大舅兄金蝉脱壳的计谋。 总之,这样一个人,陆寒霄有七分把握他没事。这次是意外?亦或被哪路人马劫了去? 他思虑片刻,在纸上银钩铁划、一字一句地做好布置,滋源来自企鹅群要而无要死要死幺儿整理最后折起来绑在信鸽腿上,打开窗子,让它扑棱扑棱飞出去。 此事告一段落,下首的陆蒙和络腮胡正凝神等待主子的下一步指示,比如宫里舒太妃的传信,或者姜姬的具体安排,谁成想等了半天,上方传来陆寒霄略显犹疑的声音。 “你们……家中怎么样?” “……” 看着两位属下懵懂的神情,陆寒霄干咳一声,面容颇有些不自在。 “看你们的年岁,应当早已娶妻生子,家中是何情形?可否妻贤子孝,和和美美?” 两人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异样,陆蒙如实道:“属下父母康健,妻子贤惠持家,前段日子刚给属下添了一个男丁。长子也到了识字的年纪,一切……都很好。” “哦?” 陆寒霄仿佛来了兴趣,追问道:“你与令夫人呢,你们关系如何?” “……” 陆蒙硬着头皮答道:“我们自然……自然是鹣鲽情深。” 陆寒霄瞬间坐直了身体,黑沉的眼眸里泛起一抹精光。 看着僵直的下属,他眸光一转,笑道:“不要紧张,本王只是想同你请教一番,你如实道来,说的好了,有赏。” “实不相瞒——”陆寒霄轻叹一口气,语气十分无奈,“本王与王妃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其情谊深厚,非寻常夫妻所能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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