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瞬,又似乎许久,她抬起双眸,高高扬起头颅,如同他初次见她那样。 “你送我的青梅,我很喜欢。” 宁锦婳看着他,定定道:“可也仅仅是喜欢罢了。” “只是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个口味。我若想要,王府的后厨房会为我满城搜寻,比你给我的更大,更甜美,你明白么?” 梵琅嗬嗬喘着粗气,“不可能!” 他给她的就是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纵然把这座城翻过来也找不到! 宁锦婳没纠缠青梅,继续道:“青州之约作废,此行危险,我不愿……” “我愿!” 梵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直勾勾盯着她,“生死不论,我一人承担。” “可我不愿。” 宁锦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残酷,“我不愿日日提心吊胆,害怕你出事,害怕万一……被人误会,我百口莫辩。” 梵琅神色微怔,却见她双手轻轻抚上小腹,“我有孕了,不能受惊。”
第73章 第 73 章抱月觉得今天的宁锦婳很奇怪。 从外面回来便魂不守舍的,晚饭不吃,连平日最喜欢的青梅果也不吃了!把自己一人关在房里,谁叫都不出来。 随着天色逐渐昏暗,南地的天空远而广袤,零星几点星辰点缀天幕上,时隐时现。 抱月端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再一次“笃、笃”敲起房门。 “主儿,我进来了啊。” 没反应。 莫非睡着了?不行,晚膳还没用呢,不能空腹睡啊! 抱月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房里漆黑一片,她放下托盘,手脚轻快地点燃蜡烛……咦?窗边好像有个人影? “吓——”那团黑影骤然靠近,直把抱月吓得出声,“主儿,您怎么站这儿啊!也不点灯……不是,你冷不冷,快披件衣服。” 窗边的影子赫然便是宁锦婳,她只穿着一身单衣,满身萧瑟,不知站了多久。 烛台逐一点燃,火光把房内照的亮堂堂,宁锦婳拢了拢衣裳,此时正是春夏之交,即使夜间也不会寒凉,她的指尖却冻得像冰。 “主儿,手给我。” 抱月搓热掌心,把宁锦婳微凉手指拢在手掌中,多年养尊处优的手如白玉无暇,一点点擦伤都足以显眼。 “别动!快让奴婢看看怎么了?怎么又伤了……” 抱月一惊一乍地,宁锦婳被她吵得头痛,忍不住道:“我没事,别吵。” 左手被梵琅一掌击碎飞溅的木屑擦伤,极细的小木屑,扎在皮肉里不显眼,生疼。 素来娇气的宁锦婳却没吭一声,她此刻心里全是梵琅。他错愕到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红得几乎滴血的眼睛,他沙哑着嗓音一遍一遍说着,“你骗我!” 她从未对旁的男子产生过别样的情愫,即使曾经最让陆寒霄吃味儿的霍小将军,宁锦婳也敢拍着胸口说她问心无愧!可在今日一方小小的茶室内,她竟对这个年轻的男子有了一丝莫名的心疼和垂怜。 宁大小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要穿最艳丽的浮光锦,戴最华贵的珠冠,就连选的夫君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这都是她天生该得的,理所当然,唯独今日对梵琅,她觉得她不配。 她的满腹算计,配不上他的一腔真心。 宁锦婳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一句句“你骗我”一直萦绕在耳边,心口绞得生疼,甚至掩盖住了□□的苦痛。 “嘶——主儿,别动!” 抱月拿着竹签为她挑肉里的木屑,嘴里嘟嘟囔囔,“嗐!真是流年不利!赶明儿得去拜拜土地神。” “主儿,你别不当回事,我觉得邪门啊!在京城那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一到滇南这地界儿,嘴里的汤药就没断过,可能妨碍了哪路神仙……” “你明天再去一趟,把东西取回来。” 宁锦婳忽然打断她,没点名道姓,但抱月知道是谁。 “哦。”抱月耷拉着脸,显得有些不情愿,“是什么东西啊?” 宁锦婳:“他知道。” 那副他的画像暂且不论,她还有两样东西落在他那里,一副兄长的画像,还有她的一只镯子。今日本应一同要回来,可今天梵琅差点把茶室拆了,宁锦婳几乎落荒而逃,终究没开口。 “另外,找些家世清白、容貌姣好的女子画像,两天之内送到我跟前。” “啊?您这是要做什么……” “闭嘴,去做。” “……好叭。” 宁锦婳明显有心事,脾性也有些急躁,抱月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她给她把碎屑挑出来,上好药,轻手轻脚阖上房门。 不知是抱月乌鸦嘴,还真是如她所言的流年不利,宁锦婳当晚便见了红。 晚上陆寒霄不在,最先发现不对劲儿的是金梨。入夜她听到女人的嘤咛声,还有若有若无的血气,当即破门闯进去,惊动诸人……最后把宝儿房里的琴瑶薅出来折腾到半夜,才堪堪收场。 肚子里这块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发作起来真要人命。昨夜嚎了半宿,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娘娘动了胎气。 端水丫鬟:王妃昨晚落红了。 扫地婆子:什么?王妃竟然怀孕了? 外院侍卫:大喜啊!快去请王爷回来! *** 陆寒霄在次日晌午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刚从西直营出来,衣带袍角还沾着尘土。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能再对这个孩子装聋作哑。 他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大掌附上她的小腹,“还疼么?” “……” 他早就知道她怀孕了,还偷偷给她喝安胎药!宁锦婳心里有无数话要质问这个男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哑火了。 他总这样说。 抱月说得对,她或许得罪了哪路神仙,一直磕磕碰碰,大病小伤不断。陆寒霄总能一眼看出来,问她,“疼么?” 一种近似于委屈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疼,怎么不疼呢。昨晚她吓坏了,床褥上都是血,周围一片黑暗,让她恍惚以为回到了生钰儿时候,那时胎相不好,他日日不着家,独独留她终日惶恐,害怕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如今她嘴上绝情,说这个孩子来的不合时宜,可当它真在肚子里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那种神奇的、微妙的血缘羁绊,女人天生的母性让她柔软,宁锦婳昨夜是真怕,幸而有惊无险。 陆寒霄道:“我传府里的大夫看看。” 宁锦婳信任琴瑶,但陆寒霄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随便冒出来的野丫头,他得让自己人看看才放心。 “不用。”宁锦婳轻扫他一眼,侧过身子,“现在没事了。” 细听之下,不难听出其中埋怨的意味。不过她有孕这件事倒是轻拿轻放,两人就此揭过。 就像宝儿的事一样,两人似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在双方无意争吵的情况下,他们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咽到肚子里。 陆寒霄还是固执地请了府里的大夫。 老大夫已满头白发,据说是著名的妇科圣手。他把完脉后,眯着浑浊的眼睛,道:“经行不畅,虚涩躁急。娘娘肝郁气滞,恐不利安胎啊。” 两人闻言神情各异,宁锦婳当然知道她为何肝郁气滞,但这显然不能为外人道也,尤其是身旁的男人。 他知道他多警惕,本来此事已了,万一他顺着查下去…… 绝对不行! 宁锦婳笑道:“老大夫果然名不虚传,我近来确实心绪不佳,提不起精神。” 陆寒霄微微皱眉,“为何心绪不佳?” 他从不曾让她受委屈,府里一应交给她做主,他不说一个字,谁敢给她气受? 宁锦婳翻了他一个白眼,“为何……你不清楚么?” “是谁连累我受伤躺这么久,我脖子还疼呢。是谁安排一个对我不恭敬的侍女天天气我,还不许我赶走?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陪我,如今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婳婳。” 陆寒霄揉揉眉心,前两个都过去一个月了,一看就是无理取闹,他直接回应第三个,“我近来公务繁忙……” “哈,是!你忙,你没有一天是不忙的!” 若说方才还有做戏的成分,如今宁锦婳可谓真情实意了,仿佛把七年前的委屈借此宣泄出来,她冷笑连连,“你既然这么忙,又何必娶妻生子?岂不耽误王爷的宏图大业?” “来回跑多麻烦,你干脆直接搬书房或者军营住啊?您是个大人物,神机营离不开你,免得王爷在我这里耽误了大好前程!” “娘娘切勿动怒。” 老大夫没想到诊个脉赶上这一出,王妃娘娘果然如传言一般厉害,谁家妇人敢对夫君大呼小叫?都说京城女子温柔娴静,哪想王妃比南地女子还剽悍! 陆寒霄似乎习惯了,不以为忤。他挥手让人退下,等人全都走远,他不顾宁锦婳抗拒的姿态伸臂把她拥入怀中。 “你还怨我。”肯定的语气。 滇南从来没什么神机营,那是先皇在世时设立的机构,随着新帝登基,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在那里任职时她恰逢怀上陆钰,确实忽视了她。 成婚这么多年,他们又吵又闹,中间横亘着一道又一道坎儿,追溯到最开始,便是从她怀了长子时。 陆钰不招陆寒霄待见,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宁锦婳冷笑,“我不该怨你?” 陆寒霄默然,他收紧双臂,“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她两次生产,他都不在她身边,这回或许便是天意。思及此,陆寒霄这个冷血淡漠的男人也生出几分期待,兴许这个孩子便是他跟婳婳的转机? 宁锦婳不置可否,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胸膛,“起开。” 戳不动。 “热。” 男人起身了。 他理了理衣襟,依然俯着身躯,高度刚好靠在宁锦婳耳侧,“婳婳,再给我几天时间。” 宁锦婳背对着他,细细“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心里着实没当回事。 陆寒霄如今在她跟前一点儿信用都没有,她已经对他没有期待了。再说了,她如今稀罕他陪么?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去给别的女人弄红珊瑚,生陆钰时的彷徨和无助永远刻在她心头,时隔多年想起,她恨、她怨、她委屈,她永远不要原谅他! 宁锦婳转眼就把这事忘了,她这一胎还算稳,见了点儿红也是虚惊一场,她到底生过两个,心里有谱儿,次日便要看抱月整理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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