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固执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血统不纯”的三子夺得大位,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就在那时陆寒霄发现了梵琅——一个跟他长像十分相似的奴隶。 他是雅苑的女奴之子,顺藤摸瓜,他轻而易举查清了梵琅的身世。没想到那个男人那么狠心,竟眼睁睁看着亲子为奴十六年。那奴隶力大无穷,后来被老大招揽,也从来不知自己的身世。 后来陆寒霄想明白了,正如他不喜欢自己一样,一个女奴之子,血脉更加卑贱,他根本没把梵琅当作自己的儿子。 出于某种隐秘的、不可说的心思,陆寒霄灭了所有兄弟,独独留下了梵琅,且对他有着出乎常人的包容。 …… “梵统领……如今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么?”宁锦婳怔怔问道,心里一阵难受,不知是为梵琅还是陆寒霄。 陆寒霄给的回答模棱两可,“或许。” 他没告诉他,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如若梵琅愿意去查,未必查不到。 宁锦婳闭上眼,心里乱糟糟一片,无暇顾及身上乱点火的大掌。见她没抗拒的意思,陆寒霄微微挑眉,自觉不应辜负这良辰美景。柔软亲肤的寝衣褪落,白皙润泽的的肩颈在大红鸳鸯衾被和黑发的衬托下似乎发着光。 “唔……今天,别……” 宁锦婳后知后觉地拢紧双.腿,被男人强硬地掰开。他凑近她红红的耳垂,声音异常沙哑,“婳婳乖——”“不进去。” 他骤然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光线被层层帷帐遮住,床架缓缓晃动着。一只雪白的胳膊几次想伸出来,抓着床帐挣扎挥舞,很快被另一只结实的胳膊抓回去,只留床边的玉勾“叮当”作响。 长夜漫漫。
第72章 第 72 章翌日,巳时已过,日晷即将走到午时,宁锦婳还没有起床梳洗的迹象。 抱月和抱琴在外面面相觑。 抱月道:“抱琴姐姐,要不我去进去看看?” 不管是做姑娘时还是为人妇,宁锦婳从来没早起过,都是等她慢悠悠睡醒了,她们才进去伺候。 这也不能怪她,她幼年丧母,不用跟旁的姑娘一样日日请安;后来嫁为人妇,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没有婆母立规矩,陆寒霄也不用她伺候。寻常人家的妻子得比丈夫醒的早,为他穿衣洗漱。但宁锦婳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陆寒霄从未指望她做这些,他天不亮便起了,还得轻手轻脚,生怕惊醒她。 总之,多种因素加起来,便养成了宁锦婳赖床的恶习。两个心腹丫鬟心里有数,可今天实在荒唐,往日也没这样的啊,再不起就午时了! 抱琴想了想,道:“不妥,我们再等一刻钟吧。” 昨晚正巧她值夜,正院屋里动静不小,足足要了三回水,主儿估计是累着了。 抱月面含担忧,“可是这么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来宁锦婳沙哑的声音,“来人,水。” 两人心神一震,忙掀开帘子前后脚进去。 …… 春衫单薄,不如冬衣繁重复杂,两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宁锦婳收拾利落。 “抱琴,给我按按肩。” 她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发髻还没梳,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一根手指都懒得抬。面色白里透红,如桃花映面,眼角眉梢尽是勾人的媚意。 “主儿,您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叫琴瑶姑娘来看看?” 抱琴小心翼翼地问,她余光扫向宁锦婳的小腹,心中暗含担忧。 “不用。” 宁锦婳含糊道,那男人虽然混蛋但也知轻重,昨晚荒唐一夜,终究没做到最后。不过即使如此,陆寒霄正值壮年,又不知哪儿学来那么多花样儿,折腾得她够呛。 两人眉眼来往打机锋,看得抱月不明所以。 “主儿,抱琴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宁锦婳对再次有孕之事讳莫如深,陆寒霄也不提,像抱琴这种“聪明人”即使猜到了也不敢拿到明面上说,粗心的抱月至今还蒙在鼓里,一头雾水。 “没什么。” 宁锦婳随口敷衍,她低头咬了一口酥心春饼,忽然道:“抱琴,你去看看燕窝好了么?” 她每日起来要用一盅燕窝,今天起的晚,后厨房便一直小火愠着,随时能端上来。宁锦婳这么说,只是想支开抱琴罢了。 抱琴一怔,马上想通了其中关窍。她面色微沉,不明白自己何处惹怒了宁锦婳。 明明她比抱月更细心谨慎,主儿为什么宁愿交给抱月也不交给她?主儿难道不信任她了么? 抱琴怀着重重心思,福身退下。 抱月还在为方才两人的打哑谜闷闷不乐,却听宁锦婳道:“你去给梵统领传个话,我要见他。” “就今天。” “啊?”抱月一脸惊惶:“主儿,这……这不合适吧……” 之前梵琅递了几次话想见面,宁锦婳都没应他,她还以为主儿迷途知返了,怎么如今还跟那梵统领纠缠不清? “你去不去?” “……好叭。” 宁锦婳用抱月而不用抱琴,因为抱月心思简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抱琴面上闷声不响,实则主意大得很,她跟梵琅的事就此结束,不想再节外生枝。 既已知晓他的身世,宁锦婳没办法自欺欺人!他是陆寒霄的血脉相承的兄弟,就是她的小叔子……或许这段关系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但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她是他的嫂子啊……这太荒谬了。 今天……就今天,让所有的错误终止于今天,兄长那边她再想办法。今日过后,她做她的王妃娘娘,他做他的统领大人,不要扯上任何关系。 *** 得益于掌家的缘故,如今宁锦婳更自由,出个门不用一堆丫鬟侍卫跟着。恰好今天陆寒霄不在,她自己拿着令牌从后门溜出去,无人知晓。 两人约定的地方是一处茶馆,怕让人认出来,宁锦婳蒙着面纱,穿了一身素白色衣裙,头发随意用根木簪绾起来,十分低调。 可装扮易换,即使她把一身华贵的行头褪去,连个手镯都没留下。但不可避免露出的纤长脖颈,雪白的肌肤,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依然让旁人为之侧目。 茶馆的掌柜年过半百,阅人无数,眼前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他知道,面纱下一定是个倾城佳人。 “天字一号房,两位。” 白衣女子行色匆匆,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掌柜遗憾地收回目光,手中算盘珠子拨个不停,嘴里慢悠悠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 宁锦婳到的时候,梵琅已经等了很久。 “你来了!” 看见来人,窗边的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午时接到消息,饭都来不及吃便马不停蹄赶来,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日头一点一点落下,他的心却越发雀跃,直勾勾望着房门,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等着心爱的姑娘。 “你……你渴不渴啊。” 在等待的时候,梵琅心里设想过一会儿见面要说什么。比如说那副画画得真好,他很喜欢;再比如问她为什么迟迟不肯相见,他每天都在等。 可真见到她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说话磕磕绊绊,“我、我都准备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到长兄……” “梵统领。” 宁锦婳打断他,淡淡道:“你不必去青州了。” “什么意思?” 梵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你莫急,慢慢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没受过礼仪教化,对这些条条框框嗤之以鼻,可他不愿在她跟前失信。 殊不知他空有一腔热血,甘心情愿地为人卖命,却不知人家领不领情。 宁锦婳默默低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没有出事。”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晓真相,她越看梵琅的脸越别扭,期期艾艾道:“不是你……是我,对不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迎着男人灼热的目光,宁锦婳咬牙道,“梵统领,你当从来没见过我,那晚的事……算了吧。” “你到底怎么了?” 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底仍旧不愿意相信,强笑道:“你就在我眼前,我怎能当没见过你?明明……明明都说好了,又怎能算了?” “地图、文牒……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为你……” “梵统领,慎言!”宁锦婳急声喝斥住他,她平复口气,绕过男人,关上房里唯一的一扇小窗。 “其实当初那般叫你来,本就不合规矩。” 宁锦婳声音徐徐,又异常冰冷,“如今细细想来,实在荒唐可笑。我为镇南王妃,你为我夫君的左膀右臂,虽然你我并未有越轨之举,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年轻的将军做着最后的挣扎,“你担心这个?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会损害你的清誉。” 宁锦婳摇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梵统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约定就此作废。你我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见了罢。” …… 一阵冗长的沉默。 茶室本就不大,房内寂静地落针可闻,宁锦婳听着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心也忍不住悬了起来,听说梵琅此人狠戾凶猛,万一他…… “砰——”“啊!” 地板仿佛震了三震,木屑胡乱飞舞,宁锦婳吓得脸色苍白,仓皇抬头间,对上梵琅弥漫着红血丝的透绿眼珠。 “你怕我?” 方才一掌把茶房的红木案几拍个粉碎,可梵琅看着面容惊慌的宁锦婳,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受伤。 “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他步步紧逼,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明明……明明说好的,你怎么能突然变卦!” 言语字字泣血!年轻的将军不善言辞,质问也只有这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前一刻他还满怀憧憬地等着她,他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他! 梵琅战场上淬炼出来的煞气,身经百战的将军都会被他的气势所吓,在一方逼仄的茶室里,宁锦婳也害怕。 但看着他受伤的神色,她的心又瞬间被愧疚填满。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大狼犬,只要主人肯摸摸他,他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宁锦婳咬着唇,心口微微起伏,神情也有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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