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瘦的手反握宁锦婳的手腕,“我愿意,就够了。” 宁锦婳张了张嘴,满腔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人家夫妻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个外人能说什么?宁锦婳把人留到日暮西沉,嘴皮子快磨破了,霍夫人只是低头赔笑,不应声。 外头宫女禀报圣上驾临坤宁宫用晚膳,霍夫人借着机会起身告辞,宁锦婳不好再留她,等陆寒霄过来,见她心事重重,问道:“怎么?” 他上前执起她的手,“奴才们惹你生气了?” 他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吓得内殿的丫鬟太监统统伏身跪下,战战兢兢不敢言,宁锦婳道;“你们都下去。” 见四下无人,她轻叹一口气,把事情娓娓道来。 陆寒霄对旁人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他脱下龙袍,净手,和在王府时一样自然,挽起袖子给宁锦婳盛了一勺热汤。 “不急,先垫垫肚子。” 宁锦婳睁大双眸,“火烧眉毛了,我如何吃的下去!” 陆寒霄微微一笑,“人家夫妻间的事,外人怎能窥见全貌,况且……”他意味深长道:“霍凛并非对其夫人无情,只是一叶障目,自己不开窍罢了。” 宁锦婳根本不信,“胡说!霍凛根本不喜欢月娘,他……” “他喜欢婳婳,对么?” 陆寒霄轻飘飘接过话,鱼汤散出的热气氤氲棱角分明的脸庞,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夹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平静道:“放心,朕胸襟广阔,不跟你翻旧账。” 他说话时脸上带笑,眼中却并无笑意,宁锦婳低着头心中惴惴不安。这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身旁男人的身份变了,他是一国之君,伴君如伴虎,两人是夫妻,也是……君臣。 “吃。” 宁锦婳咬着唇,赌气般地低头扒饭,偏偏不动陆寒霄夹的鱼肉,这顿饭吃得没滋味,等晚上熄灯入睡,宁锦婳睁大眼睛,盯着床顶乌漆嘛黑的帷帐。 倏然,一双有力的臂膀伸过来,撕扯她薄薄的寝衣。 “既然不困,那就来伺候朕。” 昨夜两人颠鸾倒凤,陆寒霄体谅她辛苦,今晚只是想单纯抱抱她。结果她先用霍凛戳他肺管子,后又赌气不理人,现在觉也不睡了!十年过去,还惦记着老情人呐? 什么胸襟广阔,都是屁话。陆寒霄睚眦必报,心小的跟针尖儿似的。两人成婚以来,他自诩洁身自好,身边连个好颜色的丫头都不曾留过,她呢?霍凛、梵琅……一天天不安于室地招蜂引蝶,知不知道什么叫妇道? 陆寒霄初登基,王朝百废待兴,这个皇帝当的不容易。当初一文不名的世子还能套上麻袋把霍小将军揍一顿,如今反而处处对霍凛以礼相待,他心中阴郁,不免带上迁怒的情绪。 宁锦婳心里也委屈,她要是对霍将军有什么,如今还有他什么事?他阴晴不定的,让她害怕。 这一晚的性.事很痛苦,对两人都很痛苦,陆寒霄带着惩戒的意味,自然不会多怜香惜玉,宁锦婳心里憋着一口气,宁死不求饶,让陆寒霄越发火大,下手更狠。男人女人体力的差异,宁锦婳最后疼得昏厥过去,小脸儿上泪痕一片。 …… 帝后不和,让坤宁宫上下不安,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生怕触怒里面那位娇贵的主子。 宁锦婳一整天没出有殿门,谁都不见,只留抱琴在身边伺候。斜阳的余晖照在宫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抱琴端着托盘出来,被抱月一把拉过去。 “抱琴姐姐,主儿怎么样了?” “要尊称皇后娘娘。” 抱琴纠正抱月的称呼,正色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在外代表娘娘的脸面,千万不可大意。” 抱月拉着她的衣袖,“我一时情急忘了嘛,你快说娘娘如何了,我进去看看她。” “别去。” 抱琴讳莫如深地摇摇头,她知道宁锦婳为什么单独留她,她稳重、嘴严,若是让抱月这丫头进去,还不得哭死。 圣上这回实在过分了!娘娘与他结发十年,育有二子一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受那般折辱? 抱月急道:“那姐姐把我热的牛乳给娘娘送进去吧,好歹吃点儿东西。” 抱琴斜睨她一眼,“撤了。近日什么牛乳羊乳,鱼汤白粥,统统不许上桌。” “啊?”抱月苦着脸道:“燕窝也不行吗?主儿究竟怎么了,抱琴姐姐你快跟我说,我害怕。” “害怕就闭嘴。” 抱琴想起主子破皮的嘴角,心知她那么要面子,死也不愿让人知道,便道:“送些好克化的茶点过来,放下就走,不许进内殿。” 抱月还想看一眼主子,一下被打消念头,蔫儿吧唧地离开。坤宁宫愁云惨淡,陆寒霄那边同样严霜相逼。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因为西北军费开支,皇帝脸色阴沉,户部尚书已经五十高龄,颤巍巍跪在阶下,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冷汗湿透官袍。 这时内监总管过来,朝着皇帝耳语几句。皇帝若有若无地瞟了眼霍凛,冷笑道:“不吃也罢,吩咐下去,不准给坤宁宫送膳食,哪怕一粒米、一口水。” “这……” 总管是个机灵人,那么隆重的封后典礼,任谁都看得出帝王对皇后娘娘的爱重,这才几日,忽然变天了? 他小心翼翼地躬身确认,“圣上,您的意思是?” “听不懂人话就滚!” 皇帝眸光冷然,加了一句,“没有宫人看主子饿肚子的道理,传朕旨意,阖宫上下,陪皇后一同断食。” 一朝化龙,陆寒霄骨子的强硬专横展露无疑,他这回打定主意掰正她这坏毛病,省得动不动拿绝食威胁他。 皇帝向来情绪不外露,今日脸色肉眼可见的阴鸷。议事后,诸位年逾古稀的大臣跑的飞快,只剩下霍凛垂首而立,迟迟不肯离开。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方才听到“皇后”、“坤宁宫”的字眼,心道:他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何舍得那么待她? 宁锦婳对于他,是年少时的一场绮梦,是他梦中不可触碰的皎白月光,直到霍将军一鞭子,胆小懦弱的妻子不顾一切扑向他,满地的血,他方知何谓心痛。 她养病的这段日子,府里乱成一团,有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霍凛又气又怒,心中又不自觉浮起一股愧疚。她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她是个好妻子,好主母,好儿媳,甚至妾室都对她敬服。 是他不好,薄待了发妻。 帝后鹣鲽十年,他们也成婚十年了,霍凛心中已经彻底放下了那个海棠花丛中的少女,怜取眼前人。 可是骤然听到她过的不好,他依然忍不住为她担忧。无关情爱,只因他是个君子。 他犹豫片刻,说道:“蒙圣上恩典,臣不日即将携妻远赴北疆。” 他是个男人,明白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独占欲,先声夺人,隐晦表达自己意思。 霍凛是个君子,陆寒霄不是。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霍卿,有话直说。” 霍凛站如松柏,沉声道:“圣上与娘娘相识于寒微,少年结发,更应当爱重娘娘。” 陆寒霄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不明白霍将军把自己结发妻子快弄死了,哪儿来的脸皮教训他?
第110章 第 110 章陆寒霄阖起奏折,慢条斯理道:“霍卿闲来无事,还是多看看自己的内宅吧。” ——省得总惦记别人的女人。 霍凛面不改色,“臣妻贤子孝,家宅和睦,不劳圣上费心。” 陆寒霄冷笑一声,看着道貌岸然的霍凛,心中无不恶意地想,他是现在把霍将军“贤妻”的破败身体告诉他,还是直接等人死在北疆的路上,看霍凛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黑眸闪动,陆寒霄轻哼一声,撂下手中的折子。 “听闻令夫人身体不大好,霍卿年纪轻轻,成了鳏夫倒是可惜。” “圣上若无要事,容臣告退。” 霍凛神色不卑不亢,在北境磨砺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风流多情的纨绔公子。马儿要吃肥美的草料才能跑得快,将士们要吃饱肚子才握得动刀,他不想因为个人恩怨触怒皇帝。 陆寒霄虽然独断专权,但他的确是个好皇帝。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保住了北境的军费,将士们冬天的棉衣也有了着落,这一点,霍凛由衷地感激他。 不管私下多少仇怨,两人都未因私废公,面上一派“君臣相和”,其乐融融。霍凛没跟他起正面冲突,脚下沉重的步伐昭示他不愉的心情。 月娘只是身体微恙,什么鳏夫,简直无稽之谈! 他步履匆匆,将军府的小厮在午门外候着,看见他出来,提了个食盒赶忙过来,“将军,您可出来了!来碗绿豆粥解解暑。” 霍凛神色稍缓,骨节分明的手端起瓷碗,仰头饮尽,十分豪迈。 他喝汤像喝酒,食盒里恰好也没有给他准备汤匙这种物什,只有一个大大的瓷碗,很衬他的心意。 等小厮把青瓷碗收到食盒里,霍凛忽然问道:“夫人今天如何?” “……啊?” 小厮奉月娘的命令日日守在这儿给他送汤水,头一次听到将军这样问。他想了一会儿,挠挠头道:“应该……挺好的?” “应该?” 霍凛眉尾一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眸光凌厉,吓得小厮连忙往后退。 “奴才只是个跑腿儿的,实在不知啊……对了,今天奴才看有大夫往主院跑,兴许是为少夫人的病情……” 自从少夫人病倒,府里上上下下乱了套,如今阖府都盼着少夫人赶紧好。少夫人一病,将军的脾气越发冷硬了。 “行了,市井大夫顶什么用,拿上本将军的令牌,请太医瞧。” 霍凛解下令牌扔给小厮,自从听了陆寒霄的话,他心中一阵烦躁,犹如钝刀子割肉,针扎似地疼。起初只是想娶一个摆设放在家里,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已离不开她了。 临走在即,霍凛今天本来要去兵部一趟,等小厮拿着他的令牌走远,他思虑片刻,转了个身回府。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珍惜眼前人。 *** 内宫近来不太平,帝后不和,殃及池鱼,阖宫上下断食,宁锦婳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沾。 “喵呜——”黑猫甩着长长的尾巴,把一只死老鼠甩到宁锦婳跟前,围着她转来转去,喵喵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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