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这孩子是着了什么迷,非得主动来说她愿意嫁,那临渊王府能是什么好去处?豺狼窝! 谢清霜摇摇晃晃的起身,待站稳了后,走向谢玄烨身侧,见礼道:“三哥。”谢清霜只在人前的时候这样唤谢玄烨。 往日里,她只敢称上一句公子。 谢老夫人抬眸看着谢玄烨,先对阮姨娘道:“带着清霜下去罢,我跟慕之说会儿话。” 阮姨娘应是,扶着双腿不住打颤的谢清霜离开了。 谢老夫人知她这个祖母在谢玄烨面前没什么亲切可言,也不刻意说些知心话,直言道:“此事已作罢,祖母有事求你。” “阮氏是我的母族,近来阮氏无论是在朝中亦或生意上,都出了些差错,阮氏来人说,是因早些年的旧事牵扯。” “此事牵扯甚广,万不可动摇阮氏根基啊。” 谢玄烨长身玉立,眉眼微敛,过了片刻,他开口道:“祖母年岁已高,又身体抱恙,不可忧心过度,此事便交给孙儿处理。” 谢老夫人对他露出笑意:“嗯,成,你对祖母有孝心。”她看了眼天色:“近午时了,陪祖母一同用饭罢。” 谢玄烨:“近来朝中公务繁忙,改日再来陪祖母。” 谢老夫人未留他,看着谢玄烨的身影出了她的院门。 那日夜里,谢玄烨受过家法后,谢清霜就去了朝暮院请罪,她去到的时候,朝暮院里无人,前日,她知道谢玄烨回了谢府后。 急忙就来见了他。 谢清霜自那日动了坏心思,带谢如闻去小望茶楼,以让临渊王见到她后,就已在谢玄烨面前认了错。 她也只是不想嫁给临渊王而已。 临渊王粗鲁,蛮横,性情暴戾,她深知自己身份低微,没有人可以改变她嫁去临渊王府的事实,可她依旧想搏一搏。 为自己做点什么。 她知道,公子待谢如闻与他人不同,若临渊王见到了谢如闻,以他喜好纳妾寻求刺激的性情,怎会放过一对双生姐妹呢。 她想把谢如闻给拉上,只有这样,公子才会出面回绝了这门亲事。可她未料到,谢如闻虽一直生活在别苑里,不懂世事,却不是个傻的。 而她也同样忘了自己是谁。 在谢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虽为庶出,却也是锦衣玉食,有人侍奉,过的都是上等人的生活,这让她开始不甘心。 一个乞丐,在饿死的边缘只想寻求一口馒头,哪怕是馊了的,也甘之如饴,可当这个乞丐有了馒头后,她又想要一碗水。 有了馒头和水后,她又想要吃肉,就这样,一点一点,她忘了最初的自己,就是那个小乞丐。 一个最初只想活命有口饭吃的乞丐。 在谢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生了贪心,甚至不愿意嫁去王府,私自忤逆救命恩人的心意。 当年,公子救下她时,便告诉过她:“你若愿意跟我走,可保你日后衣食无忧,不必再流离失所,但你的命在我手中,也随时可被我丢弃。” 她就要饿死了,逃亡路上饥寒交迫,当然要跟着他走。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在心里想,哪怕明日便会被丢弃,她也愿意,战乱让人没了家,没了父母,她太渴望温暖与活着了。 后来,她得到了这些,一点一点变的贪婪,想要的更多,想为自己的日后做打算,而现在,公子没有因为她的坏而杀了她,而是给了她一个新的选择。 既然临渊王要求娶,那她便嫁去临渊王府,为他做事,一旦被临渊王发现,她可能会死的很惨。 她依旧愿意。 她已然明白,她只是谢如闻的影子,因着谢如闻的存在,才会有她的存在。 今日,她跪在老夫人面前,也只是公子的安排,他为了能让谢如闻不再被谢老夫人惦记,能够以谢氏一族的身份出嫁。 对谢老夫人的母族阮氏用了手段。 而她跪在那里,只是为了给老夫人一个台阶下,因为是她主动要嫁才会松了口,而不是因着要依赖公子手中的权利。 —— 谢玄烨回了朝暮院,他刚换下官服,无念进来禀道:“公子,早几日您让给十五娘寻的端砚寻到了,您瞧瞧。”无念将一只紫檀木锦盒递给他家公子。 谢玄烨接在手中,打开看了眼。 抬步往博古书架后的槅门走去。 刚要打开地道机关,他抬起的指节又落下,回身将紫檀木盒递给无念:“你送去罢。” 无念:“……哦。” 无念接过正要走进地道,谢玄烨又唤住他:“还是给我罢。”
第17章 书房内,谢玄烨坐在书案前,冷白指节落在那方端砚上,眸光许久未动。 一刻钟后,浮生进来禀道:“公子,柳氏三爷来了。” 谢玄烨将古檀木盒收起:“让他进来。” 河东柳氏柳直,如今在太医院任职,进了书房落座后,谢玄烨问他:“陛下的眼疾可好些了?” 柳直回他的话:“陛下的眼疾虽日日用药,却是越发严重了。” “昨日,陛下命羽林军副将派人去往各个州府,花重金寻治疗眼疾的良药,如此大费周章,不知是否能寻到。” 柳直的话带了试探,他在太医院里任职,陛下的眼疾是因何而起,又是为何一直不愈,他最为清楚。 谢玄烨给他添了杯茶,语气平和道:“太医院中人皆是世代从医,若太医院都不能医治陛下的眼疾,各州府怕是也不能。” 他用了口茶:“不过,朝中事务终要陛下处理,太医院当用心医治,不可让陛下荒了朝政。” 柳直呵笑:“自是。” 关于裴砚眼疾一事,他柳氏一族本不愿掺和进去,当今陛下一直想要打压士族,他河东柳氏不愿冒头,却奈何,当年因着生意之事。 被谢玄烨给算计了进来。 如今还能如何,关于这件事已是和他站在一边,柳氏与谢氏多有联姻,生意上更是多有往来,只能往前走。 —— 裴砚的眼疾确实越发厉害了,早些日子还只是瞧不真切,如今却是仅隔一尺便模糊不清,他因此心情暴躁。 刚打骂了上前来侍奉的内侍。 谭皇后在身边劝慰着:“陛下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歇上几日便能好了,如今春日景好,不如出去散散心?” 裴砚皱眉,无奈道:“朕倒是想歇歇。”他话落,谭皇后还欲再劝慰他,内侍上前禀道:“陛下,临渊王来了。” 裴砚应了声:“让他进来。”他看向一侧的谭皇后:“皇后先回殿中歇着吧,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谭皇后温婉轻笑,施礼退了下去。 她走在皇宫汉白玉台阶上,遥遥望了一眼走进大殿的临渊王,柳眉轻皱,身旁的贴身宫女道:“娘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谭皇后摇了摇头,只道:“晟儿呢,去哪玩了?” 宫女回:“小皇子昨个见了内官训马,今儿一早就去了跑马场,刘公公专门请了羽林军中郎将来教小皇子学骑射呢。” 谭皇后:“走,咱们瞧瞧去。” 这边,临渊王进了大殿,正欲给裴砚行礼,裴砚先开口道:“皇叔不必多礼。”随后,让宫人赐座。 几番言语后,临渊王凝眉不忿道:“陛下何必只盯着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娘子呢?依臣看,不如从别处下手。” “谢老夫人忌讳双生子,可那道士入了谢府说十五娘克她,如今谢十五娘嫁不进王府不说,谢玄烨早就让人要了那道士的命。” 临渊王提起谢玄烨心中愤愤,嗓门都扯高了几分:“春日踏青赏景,谢玄烨的揽月苑在建康城颇具盛名,陛下若想见谢十五娘,直接去了又有何不可?” 裴砚神色凝重,眼眸微眯,片刻后才道:“此事只可私下暗查,还未到皇叔所言的地步。”裴砚顿了顿:“此次唤皇叔来,是有一事要交给皇叔。” “如今南北朝通商已三年有余,常有纠葛矛盾不便之处,北朝使臣月余后要来建康商讨此事,此次接待便交由皇叔负责。” 临渊王应是,与裴砚又言语片刻,离开了皇宫。 裴砚倚在金銮宝座上,眸光悠远,忆起了往昔。 七年前,落着瑟瑟秋雨的南平郡,水声涛涛,翻涌不息,鲜红的血液融合着雨水流进浩浩江水,片刻,便不见踪迹。 至今,他都记忆犹新。 他赶到江边时,看到谢玄烨怀中抱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小娘子,隔着雨雾,隔着压低了的油纸伞,他立在那里。 还是瞥见了那小娘子的样貌。 只要再让他看上一眼,他便能认出她来,当时,谢玄烨说,谢氏一族早年曾有一对双生子,因对家中长辈不利。 而被送往南平郡的庄子上生活。 他怀里抱着的,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庶妹。 那小娘子进了他的马车,便生了病,还染了疾,不能见人,倒是另外一个小娘子整日里够着头往马车外瞧。 她们两个确实生的像。 可不知为何,他一眼就能瞧出她不是那日谢玄烨抱在怀中的小娘子,这些年,他不止一次见过谢氏十六娘。 虽然她长大了,他还是很清晰的记得,当年谢玄烨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娘子的样貌,只是,这些年她一直在揽月苑里养病,从未外出。 他见不到。 —— 入夜,已过亥时,谢玄烨用了药后还在书案前处理公务,无念在院中对浮生道:“公子连着几日都夜半才歇下,你不去劝劝?” 浮生无奈:“……劝过了,没用。” 无念心想,以往公子和十五娘生气,过上一日便好了,这次到底是因着什么?公子昨日要去揽月苑给十五娘送砚台,不愿去之后,本是让他给送去,可公子又要自己去。 结果呢,刚走进地道,公子又反悔了。 砚台也不让送了。 这些年了,他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头回见公子对一件事如此犹豫反复,这还是他家公子吗? 不就是跟十五娘生了个气,至于这样? 他低声问浮生:“你确定那日在阁楼上,公子和十五娘只是闹了矛盾?”他瞧着,怕不止是闹了矛盾,没准还有更厉害的。 浮生:“……我何时说公子和十五娘闹矛盾了?我只是说,可能闹了矛盾,不然公子那夜本是要在揽月苑歇着的,为何突然又回了府上。” 无念:“……好吧。”他对浮生笑了笑:“你换个法子去劝公子歇着,公子定然听你的。”他话落,凑在浮生耳边,与他低低言语了几句。 浮生来到书房内,先给他家公子添了杯新茶,随后开口劝道:“公子,夜深了,十五娘让无念对您说,不能忙公务太晚,要注意歇着。” 浮生说的跟真的一样,索性从前谢如闻也确实这样对他和无念交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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