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撑着凳子想站起来,就听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来。 暗橘色的晚辉从门外透进,将女子青影勾勒拉长,将将落在裴端脚边,便将如水般温和沉静的气息填满了室内。 他胸口剧烈起伏,喘了好半天,才能控制住嗓音平静说话:“不是叫你今日不许出宫么?” 宋长瑛只过来扶他,平静道:“公公也不想想,你如今受难失势,瑛娘在宫中全依仗公公照顾,若是公公倒下了,瑛娘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裴端心砰砰直跳,面上却越加阴沉,恶狠狠地威胁道:“天下好人都死光了,咱家也死不了。算你聪明,安心跟着咱家,若是敢跟着什么人跑了,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虐虐小端子。 这文就是女主动一下脚,小端子上前狂奔九十九步,差一步还不敢过去那种hhh
第二十九章 妄求 方才扶着裴端上塌,大理寺就来了人,领头的一个拿了圣旨,说是裴端被弹劾贪污受贿,奉命搜查。一群官兵将裴府上上下下搜刮了一遍,宋长瑛住的厢房几乎被毁了个干净,被褥都没留下,让枪尖挑破了棉絮扔在一边。 好在两人都不是注重物欲的,生活惯来勤俭,这些人在里头打砸一通,弄得满室狼藉,也没搜刮出什么受贿的证据来,才不甘愿地离开。 眼见他们走,又来了一波人守在裴府前后门处,不让人靠近,就连裴府其他几个厢房也一起封了。这回宋长瑛不仅回不去宫里,恐怕连裴府也出不去了。 “皇上是将你软禁了?” “是又如何?”裴端抬眼瞥她,似是随口一提,嗤笑道:“姑娘现在后悔回来也迟了,只能陪咱家这个令人厌恶的阉人共处一室了。” 宋长瑛压根没指望他跟自己好好说话,尤其在自己撞见他这么狼狈的时候,所以心思压根不在上头,却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裴端话语里浓烈的自厌自弃。 不可否认,宋长瑛心里感到一丝微妙的同情怜悯,她仰头盯着裴端看,许久才眨了眨眼道:“我没有厌恶过你。” 双目诚挚真切,只印了自己狼狈的脸。 裴端说不出话,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可他分明一点也不信宋长瑛说的话。 即便现在没有厌恶,若知道自己对她起什么腌臜心思,若知道宋贺是自己所杀呢? 说这话的宋长瑛并不在乎对方反应,打量了自己身上和裴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两人身上都是血汗不提,还有些难言的味道。 屋外都是禁军守着,宋长瑛只能在裴端屋内拉上了屏风,叫人送来热水。 裴端本来发着烧,神智就有些昏沉,她进来做什么是完全不知,直到听见那方衣料摩挲,水声滴答时,才猛然转过头去。 室内只点了一盏烛火,暗淡柔和,又透过一层屏风,除了蒸腾的水汽便什么也看不见,却莫名显得潮热暧昧。 ——宋长瑛居然就这般,在他屋中脱衣洗浴! 裴端脸上立即涨红了,咬牙羞恼道:“你一个女子怎么这般不知礼数!” 那厢动作停了,只听得到微弱的水声,宋长瑛才不急不慢道:“公公虽不喜瑛娘,但瑛娘名义上也是公公的对食,便是民间的夫妻,如此并不算有违礼节。” “……而且公公也该擦一下身子的。” 她声音从屏风那边传来,裴端嗅到自己身上的怪味,面色难看:“你让他们将热水送进来,咱家自己洗就是。” 两人同处一室,还隔着屏风,规规矩矩地各自擦洗,莫说什么寻常夫妻之礼,只尴尬得像陌生人。 裴端其余地方倒还好,膝盖却伤得很严重,磨掉了一层皮肉,周围肿胀得厉害。他怕疼得紧,也不敢洗,还是宋长瑛进来看见那还尚且沾着脏污的布条缠在膝盖,才坐在床榻边。 “这伤要洗干净的。”宋长瑛道:“公公若是怕疼,瑛娘尽量轻点。” 裴端拒绝的话被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只觉得又羞又恼,好像宋长瑛是知道他这般丢人,故意拿此话堵他的,裴端既然羞于承认,只好任由她动作。 布条是李长安临走前绑的,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棉布拆下来时,撕下来点软肉,宋长瑛嘴上说着会轻点,实则动作利落,半点不给人反应时间。裴端脸一瞬间苍白,冷汗淋淋地往下淌,差点没弹坐起来。 后面擦拭伤口的疼痛跟这个比,已经完全是两回事。裴端浑身失去力气,虚脱地仰躺在榻上,双眼逐渐聚焦在一缕晃动的乌发上,才勉强清醒。 她才刚沐浴完,一头长发只是简单地盘着,几缕还带着潮湿气息的头发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裴端有些失神地想,他应该是同宋长瑛命中犯煞,不然每次怎么挨得近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又或许是每次只有他病了、受伤了甚至是要死了,宋长瑛那总是平等温和地看向身边所有人的眼睛,才会怜悯地多望他一些。 手头没有药,也出不得屋子,宋长瑛只简单处理了伤口的碎肉,将要包扎时,她忽然道:“今夜恐怕要同公公睡在同一间屋子了。” 她应当无意的,温热的呼吸落在裴端肿胀敏感的伤口处。 未擦干的水滴也恰在此时顺着乌发滚落了下来,钻进了亵衣内。那水珠冰凉的,裴端弓着腰哆嗦了一下,呼吸也全然乱了,他拖着还未包扎好的腿向后挪动身子,同宋长瑛拉开了距离。 “瑛姑娘……” “嗯,瑛娘弄疼公公了么?”宋长瑛疑惑他忽然古怪的反应。 裴端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乱跳的心脏,阴沉沉地威胁:“离咱家远点,若是夜里敢碰到咱家,砍了你的手脚!” 裴端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一床棉被,两人夜里自然也只能睡在一起。只是安静下来裴端浑身更疼,完全无法入睡。 一翻身,只见宋长瑛背对自己睡在外侧,从亵衣柔软的布料里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许是今夜月色太好,竟然衬得那肌肤细腻莹润,活色生香。 呼吸声,也近在咫尺。 他同宋长瑛睡在一起,只要稍稍伸手,就能将对方搂入怀中。 这个认知让裴端浑身毛孔微张,心悸异常,眼中蒙上层潋滟的水光。不知是否是发烧的原因,明明嗅到的是清苦的草药香,他却觉得口干舌燥,后心窜上一股潮热,脖颈、手心、后背皆是一层薄汗。 他又想起方才宋长瑛就在屏风后沐浴,一帘之隔后,就是对方赤裸的身体。他不是没见过丰满珠润的美人宫妃,多少日夜他在皇帝身边守夜,见到女子欢好的媚态。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单单露出一截后颈就让他心头重重乱跳,热意刁钻凶猛地窜向脊骨。 宋长瑛在裴端眼里,好像是月下浅眠的妖精,只是在一旁停留呼吸,就如同刻意挑逗。 他几乎是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才昏昏睡去。 这第二日,禁军仍然没有撤走,宋长瑛查看他的伤口,摇了摇头。 “公公膝盖上的伤口要治,不然以后恐怕要常常发作,我去捣些药草用。” 宋长瑛掀帘子出去了,裴端心里仍旧烦躁得很,垂下眼睫,强迫自己盯着那血糊糊的伤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前头飘去。女人正坐在案前捣药。襻膊将牙色的宽袖卷起,一截白皙的腕子就露出来,日光穿过朦胧窗影落在她皮肤上,透出深青的血管。 她双手原来也是细腻柔软的,只从永巷出来,就粗糙了许多。指甲也没有像多数宫女一样染了红,反而是被草药染了棕褐的汁液。 除了还算白皙,全没什么好看的,与宫妃的柔美婉约之美,沾不上半个字。 裴端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察觉自己的走神,又开始狗嘴吐不出象牙。 “再在屋里捣你那药,咱家便打断你的手,吵死了。”捣药声停了片刻,跟着又继续起来。 “公公且忍着吧,眼下这时候,确实没旁的门路给你抓药了。” 宋长瑛向来不搭理他无理取闹,她专心致志,但若是回头,定然会对裴端感到古怪。 他分明满嘴嫌恶阴沉,眼眸却近乎病态地盯着宋长瑛,从细瘦白皙的后颈,到手腕,指尖。又不自觉用舌尖顶了顶齿尖,心里好像烧了团火,恨不得将宋长瑛的手指连皮带肉咬断了,不叫她再发出声音。 裴端瞧了许久,宋长瑛却全无察觉,他心中恶意腾起,尖酸刻薄地令他发疯。 太监挨了一刀,不能人道,可并非没有欲望,却因为无法同寻常男子一般和女子敦伦,在闺阁内折腾发泄淫欲的法子就更恶心些。这也是为什么在宫内成了太监对食,于宫女来说实为羞辱。 可宋长瑛,还因为他是个太监,便对他全无戒心,在他屋内洗浴安睡,全然不知道他心中龌龊腌臜……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端子发火belike:在脑子里恶狠狠地开车 宋长瑛:无鸡之谈
第三十章 暗潮 庭院中仍然驻扎着禁军,还未到轮班的时候,这几个已经站了一天,领头的少年模样青涩稚气,面带疲倦。宋长瑛瞧了几眼,便端了热茶又拿了件裴端的外衣走出去。 还没出门口几步,已经被那少年禁军拦下。 “我不是要出去。”面对锋利的刀刃,宋长瑛自然不再靠近,奉了茶过去:“刚刚下了雨,有些冷,喝点茶免得着凉。” 那少年谨慎地看她一眼,仍然板着脸,并不接收她好意,宋长瑛只好将茶水和衣服放到石桌上,再退回去屋中。 宋家远离京城,但宋长瑛也对朝堂局势知道一些,当初皇帝分明是靠皇后母家登上的皇位。如今皇后一脉已经式微,太子虽有储君之位,但却是端王在朝堂上势大,甚至宋长瑛原来也以为皇帝更青睐素有贤名的三殿下,毕竟在后宫中,皇帝对贵妃也是颇为宠爱。 如今细想,情况恐怕不如如此,皇帝若真看重端王,裴端既然已经用完,合该成为弃子,这些禁军就不应该在此,或者至少不是如此行事。 他们虽然包围裴府软禁他们,却并没有做出失礼之举,那便说明皇上并没有要杀裴端的意思。若她再大胆揣测,禁军正是在那群来裴府搜查的官兵来以后赶到,说不准恰是皇帝收到消息派人来保他的。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在宫内听到满朝文武请皇上治裴端罪时,还以为他是死定了……没料到,到这地步,皇帝居然还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他。 只怕在皇帝那边,裴端不仅仅只是个贴合心意的御前总管,至少这把刀他仍然在使,至于挥刀刺向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遂安下心来,静静等到傍晚,果然宫里司礼监来了人,李长安亲自送药过来,被拦在裴府外的汉竹汉青二人也得以入内。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6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