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做蠢事她拦不住,但宋长瑛不能让顾姨受他连累。 火势虽然看着大,但故意避开了人,宋长瑛进去扶了顾姨出来,正要往前院,忽然听见汉青大叫了一声公公。 她心中猛地一跳,匆匆安顿好顾姨,赶往声音传来的前院中。 远远已看到被禁军押注跪在地上的顾淮安,他手上都是淋漓的鲜血往下淌,宋长瑛顺着他满含恨意的目光看过去——裴端腹部中刀,紧捂着伤口,被汉竹汉青搀扶着。 他一双眼睛向宋长瑛看过来,似有冷火在烧。 看来是有人安排顾淮安进来放火再刺杀裴端引起骚乱,禁军为了保护裴端冲了进来,门外的百姓却已经拦不住了。
第三十五章 取信 天将破晓,微微露白。 火势烧得不大,裴府又靠近东河边,很快就被控制住。至于裴端的伤,完全是他没料到府中一堆昏迷不醒的病人里还能窜出个人伤他,幸而顾淮安只是个书生,伤口也并不严重,又有一堆御医在,很快便止住了血。 只是眼下麻烦的是,那些被隔离在裴府的病人,有大半尚有意识的,都被人带着离开了。这些日子顶着压力做的事,恐怕要付之东流。 而裴府上下及禁军前去阻拦那些百姓,只有零星几个人。 宋长瑛四下环顾,才匆匆敢来柴房门口。 汉竹正在这守着,看见她来微微行礼。 “汉竹,把门打开。” “这,夫人,里面关押的是刺杀公公的刺客。” 宋长瑛神色不变:“我自然知道,我奉公公之命提审他,也不可么?” “夫人,可有公公命令……” “汉竹!”宋长瑛打断他迟疑地话,沉下脸色,冷声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夫人,便应该听我的吩咐,开门!” 汉竹为人老实单纯,远不如汉青机灵会周旋,被她震慑到,犹豫着还是开了门。 宋长瑛也不跟他客气,看到里面被镣铐锁着的顾淮安,就吩咐他拿钥匙打开。 她是要尽快放顾淮安出去,不然依着裴端睚眦必报的性格,等他处理好事务回来,必然不可能放过顾淮安。 “裴府侧门现在没人看着,你赶快走。”,事出紧急,她也没同顾淮安解释,上前一步就去拉对方的手。 “……我不走。” 顾淮安无声地向后退,道:“你放我走,那阉人定然要找你麻烦……长瑛,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不要再管我了,只是我娘,还请你能照顾一二。” 做出这事,他已经心存死志,只可惜没能真的杀掉裴端。 宋长瑛真是又气又急,想到这阵子为瘟疫一事忙前忙后全叫顾淮安毁了,就更加怒上心头,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顾淮安骤然耳边炸开一道清脆的响声。 “你算是我什么人?你我不过一纸作废的婚约,凭什么要我照顾你的娘亲?今日你死在这里,顾姨马上也会跟着你陪葬,我连收尸都不会替你们母子做!” 脸颊传来火辣的痛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宋长瑛打了一巴掌,让顾淮安昏沉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半点没有自知之明!”宋长瑛冷声骂他,压抑着怒火。“我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字不信!听些个闲言碎语就敢来裴府行刺!你知道你今晚做了什么!不出几天,这瘟疫就会在京城泛滥,尸横遍野!以为自己舍命除阉党多么英勇伟大?!” 他看向对面少女含着泪的眼,张了张嘴道歉的话还没讲出,只觉得宋长瑛那沉沉的眸子里像是埋藏了即将爆发的风暴。 顾淮安几乎被她一句句指责骂傻,他向来看自己这个从小青梅竹马的长瑛妹妹是温和端庄的,总是觉得自己是要照顾她的。忽然被她如此指着鼻子批评,脑子混沌异常,什么也想不明白。 诏狱之中,裴府之内,那些御医,那些围着面巾的锦衣卫,一幕幕在脑子里闪回。 吃了药装病混入诏狱后,他昏昏沉沉,几乎没有几刻清醒,如今却好像都记起来了——那些在所有人嘴里只为了滥杀无辜的奇怪行径,居然都变得合理起来。 如果长瑛说的都是真的……他岂不酿成大错。 神智回笼以后,羞愧就如潮水涌上来。 莫说两人仅是有一份已作废的婚约,并非夫妻。即便是夫妻,他也没道理这样天经地义地将自己的母亲托付她人赡养,实在是恬不知耻。何况他今日挟恩让宋长瑛给自己留门,那阉人势必会知晓,已经是添了麻烦。 “如你所说……我、我又该如何呢?”顾淮安仰起头,已是流下泪来。 “长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能……” 他出身贫苦,十多年来都是父母在外操劳供他读书,倒让他一个出身寒门的人养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宋家遇难,他无法为自己的未婚妻提供助力,如今母亲生病,他甚至连见不能见上一面,音讯全无。 他哭得可怜,宋长瑛也知道自己话说过了。到底也有自己的问题,顾母让她报信,但她却在裴府忙昏了头,一时忘了这事。 明知道顾淮安性子单纯冲动容易被人挑动,还帮了他,真是……现在不是认错安慰的时候,得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放走他。 压下心头繁杂心思,宋长瑛重新抓住顾淮安的手腕:“你先跟我出去,好好参加一个月后的会试,你娘在我这里,我敢保证,有宫内御医在,不会比你带她出去受苦差。” 顾淮安擦去眼角泪水,哑声回应:“……好,我都听你的。” 只是顾淮安实在虚弱,才走出一步就险些绊倒,宋长瑛才扶起他,对他低生说了句小心。 两人才走出门,就远远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夫人同这刺客还真是情深义重,看了真叫人心软,恨不得成全你们一对佳偶双宿双飞呢。” 他掐着嗓子,便是刺耳难听的尖细,只是除了惯有的阴阳怪气,还夹杂着浓重的怒火:“可惜,咱家偏偏是个恶人,非要棒打鸳鸯!” 顾淮安!原来是顾淮安! 怨不得上辈子这新科状元频频与自己作对,不惜一切也要让自己倒台,一手将自己送去守王陵——原来是宋长瑛原本的家中已定有婚约的郎君! 新仇旧恨交织,让裴端脸格外可怖,他的表情扭曲,庭中斜斜疏影落在他苍白脸颊上,如同索命的恶鬼。 宋长瑛顺着声音看去,倏忽被吓了一跳,不由拉着顾淮安退后一步。 可是下一瞬,裴端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宋长瑛拉到自己身边。 距离挨得太近,宋长瑛看见他眼里充斥着血丝,像是一头处在恶战之中的狼。 “滚!顾淮安你想要咱家的命,做梦!”他一脚踹翻顾淮安,冷声喝道:“汉竹,把他绑起来放血杀了!” 上辈子他杀不了自己,这辈子自己也不会死在这蠢货手上。 宋长瑛猛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拦在顾淮安面前。 “姑娘这是要替他求情?” 裴端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角虽然带笑,眼底却是森寒。 “我……此人对我有恩,这番也是被人利用,还请公公放他一马。” 她试探着解释,裴端捏在自己肩膀上的力便更大,生出几分疼痛感,宋长瑛终于忍不住蹙起眉头,恐怕裴端不信自己。 思虑片刻,宋长瑛便下定决心。 “公公,瑛娘知道公公你不信我……所以瑛娘有些话想告诉你!” 宋长瑛继续向前。 “事关……瑛娘的身世,瑛娘如今告诉公公,便是托付性命攸关的秘密,如若公公还是不信,瑛娘甘愿受罚。” 晨光透进小窗洒进来,宋长瑛的脸颊被拢上一层温润的光。她抬眼看向裴端,眼眸干净清澈,那似乎要想裴端坦白一切的表情令他心慌意乱,忍不住后退。 在这一瞬间,裴端满身留着脓血的恨不见,只剩下无措。 宋长瑛的身世,他再清楚不过了,两辈子她的父亲都是自己亲手所杀,他怎么会不知……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她,相信自己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哄发脾气的小狗对瑛娘来说已经熟门熟路了
第三十六章 醉酒 汉竹已经退下,四下无人,宋长瑛将自己身世以及为何入宫一五一十告诉裴端。等说完了,才惴惴不安地看向对方。 纵然心中知道他大抵是不会做什么的,可真让自己吐出事关性命的秘密,多少是有些不安。 然而,裴端的反应却尤其出乎她的意料,仿佛是在走神似的,听到自己喊公公,他才回神一般。 “刚才你说的事,就当咱家不曾听过。” 裴端没敢看她,急匆匆地站起身:“咱家还有要事处理,有什么等咱家回来再说。” 他匆匆离开,背影看着仿佛是逃。宋长瑛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关于顾淮安如何处置。 只等了一天,见汉竹汉青没有捉拿顾淮安的意思,便心里明白大概是会饶了一命,至于他是否还有心报复,宋长瑛就全然不知了……但,冒此风险,她对顾淮安已经仁至义尽,该还的已经还了。 整个白天在裴府耗着,御医和禁军已经被裴端带走了,后院里不剩几个人,寂寥得很。等听到敲门声时,已经深夜,宋长瑛打开门,便闻到浓烈的酒气。 裴端喝得酩酊大醉,趴在他小徒弟李长安肩上。 “怎么喝这么些酒?” 李长安见是她,殷勤喊了声姑姑,扶着裴端跌跌撞撞往院子里走。“皇上赏了些好酒,师傅想喝,我就陪陪师傅了。” 拉着人进了屋子躺下,李长安这才道:“师傅这就交给姑姑了,他身上还有伤,姑姑多照看着点。” 宋长瑛自然称是,打了水给他擦脸,又听见外面有响动。 一开门,居然是顾淮安。 这几日一闹他清减不少,原先意气风发的模样,全然被磋没了,眸子里带了几分颓丧,两人在庭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你怎么出来的?” 顾淮安道:“……方才,那长安公公进来放的人,说我可以走了,我,我是来同你道谢的。” 宋长瑛垂眸道:“公公不杀你,你应该去谢他,同我无关。” “我……”顾淮安攥紧手心,“我想知道,你同他之间,可是被他强迫,还是……你真的待他有情?” 强迫?或是真心? 是她刻意算计的裴端,言行皆是出自利用,可如今对方酩酊大醉地睡着,她竟然也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宋长瑛面露回避之色,不想答这个问题,转身要回去,谁知这一转身,就对上黝黑的眼。 ……原本应该老老实实躺在榻上安睡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打开了一丝缝隙,露出半张脸盯着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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