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元沉默着,看着游廊外。此时只剩雾蒙蒙的雨丝,很是潮湿。 “元娘,我有去处的。”惜玉知道,孟元元是在为她想办法。 这个善良的女子在救下她的那日起,就一直帮着她,直到现在。相处的日子里,她甚至把这里也当成了家。 孟元元抿抿唇,过来拉上惜玉的手:“今日太晚了,天也不好,你去墙那边的宅子罢。” 好在这段日子忙,宅子中间的那堵墙并没有拆。只是那边暂时没有人住,不知道惜玉会不会害怕。 “不必了,”惜玉摇头,扯扯嘴角,“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孟元元蹙下眉心,油然而生一股心疼。也不知道当初祁肇到底对惜玉做了什么,才让人如此惊恐,生怕留下丁点儿蛛丝马迹。就算那人远在京城,还是下意识的想逃。 “要离开大渝了吗?”她知道不该问,可是又忍不住,这些日子惜玉帮了她许多,同样有感情。 惜玉吸了口气,点头:“是,该走了。” 是她贪心,也想要孟元元这样平常人的日子。可一听到那人的消息,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枷锁套牢,呼吸不得。 贺勘和祁肇是同僚,万一一点儿的消息被他知道,她太怕回去那种没有希望,行尸走肉的日子。 “元娘,”惜玉上前两步,双臂抱上孟元元,“谢谢你。” 不由,眼角中流淌下两行清泪。她一怔,原以为眼睛已经干涸,再也哭不出的。 “阿惜。”孟元元知道人的顾忌,虽然她相信贺勘不会说出去哪怕一丝,“我帮你,帮你离开。” 一个人若是觉得不安全,那么即便留下来,精神上也是压抑,倒不如让她去,最起码人会松快。 她也知道,惜玉根本没有地方可去,方才那样说,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 “你帮我?”惜玉声音微微发哑,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了忧伤。 孟元元一怔,从救下惜玉的那日起,这个姑娘就没哭过,后来养好了,也是很少说话,脸上没有表情。曾经穆夫人就悄悄打趣,说惜玉是个冰美人。 “嗯,”她点头,抬手帮人揩下眼角,“最起码我知道些南洋的事,你先听听。” 惜玉点头,她的确不知道海外的事:“好。” 孟元元舒了口气,现在人别盲目跑出去就好:“其实不少大渝人已经定居在海外,南洋居多,登流眉、真腊,这些地方就是。” “是吗?”惜玉认真听着,若是去了别国,自然最重要的就是交流。 孟元元点头,忽然想起了黄昏时,那个异族女子:“阿惜,你去穆家住两日,我去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船走。” 事情不能急躁,总是稳着来比较好。 惜玉想了想,答应下来,孟元元的一番话,也让她心里平静了些。仅仅是祁肇的一个同僚而已,她何必慌成这样?他远在京城。 孟元元安排人,将惜玉送去了穆家。 等回到用膳的小厅时,贺勘已经再次收拾干净,坐在桌边等着。 两人坐下用膳,偶尔说上几句话,简单而温馨。 因为宅子里现在没多少人,而显得有些空荡。吃完饭,两人在游廊下缓缓散步,彼此讲着自己的事情。 最后,回到孟元元的院子,两人坐在檐下凉台的竹席上。 听夜里的雨声,赏那檐下滴落的水帘。 “宅子好大,这才一半吗?”贺勘盘腿而坐,看去外面的漆黑,“京城的院子小些,娘子可不要嫌弃。” 身边,娇美的妻子依偎,双臂叠着落在他的膝上,她就这样枕上去,闻言弯了嘴角。 贺勘垂眸,枕在腿上的女子恬和温婉:“我以后会置办更大的,不会让你吃苦。” “比这里还大吗?”孟元元仰脸看他,有些调皮的挑衅。 “那应该是再以后的事儿,”贺勘笑,手指去捏她的鼻子,“若是比不得你这里大,该如何?” 他如今,不介意在她面前势弱,有时还会故意为之,想看她忍俊不禁。 “该如何?”孟元元眨巴两下眼睛。 要说仕途为官,贺勘定然不会大肆的搞什么宅子,搞得像个有了权便有了财的贪官一样。 贺勘弯下腰,与她小巧的鼻尖碰了下:“我入赘罢,左右娘子的产业多。” 虽然知道他不过是逗她开心,可孟元元仍是笑出声:“贺大人,你在翰林院,与同僚也是这边说话?” “当然不会,”贺勘想也不想摇头,“他们又不如我家元元好看,多说什么?” 他的手托上她的后脑,放去竹席的软枕上,而后翻身而上将其覆住。顶上的灯笼落下光线,她的脸上一瞬惊慌,而后羞赧的抿唇,心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边上燃着蚊香,丝丝缕缕的烟气儿萦绕着,在两人周围飘散。 雨下着,院中的花草尽情享受着浇灌。那凉台边的木栏,每根之间是相同的空隙,前几日上过漆,很是油亮。更亮的是木栏后,女子被带着晃动的秀肩,娇细皙白,似是染上了一层水光,来回磨着光滑的竹席。 她的一只手擦出竹席,指尖扣抓着,似乎想要握住些什么来减轻自己的承受。他的手牵上她的,带着环上他的脖颈。 几线雨丝飘进凉台来,打得灯笼晃了晃,连着下面竹席上的风光也时明时暗。都已经好一会儿了,他还是没有放过她,她的双脚蹬着也就慢慢没了力气。 最动情的时刻,他伏在她的耳边,不稳的气息中一字一句:“元元,我们成亲罢。” 过去的,不管是好是坏,以后他只想和她好好地,也算一种重新的开始。妻子,自该与他携手同行。 夜里有些凉,他把软在竹席上的人抱起来,走了几步,脚尖勾开了卧房的拉门,遂进了屋中。 凉台上,蚊香已经烧尽,几只小飞蛾围着灯笼打转,有那飞进去的,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烛心中,化为灰烬。竹席上,留下一片黏腻的汗液,边上零落着夏衣。这边是安静了,闺房中的周公礼还在继续。似乎是终于有了遮蔽之处,女子啜泣也就再忍不住。 翌日来临,风雨停歇。 天未亮,雾气朦胧,院中花草一片蓬勃,只是那爬墙的藤花,受了一夜摧残,花瓣落了满地,风一来而颤颤巍巍。 房中幔帐晃着,暗香浮动,女子的闺房总是雅致,且令人遐想。 待到贺勘离开的时候,日头还未出来。他吻上她的额头,说要回去和京城而来的人员汇合,是他提前一日先来了权州,因为想早些见到她。 孟元元缩在被子里,枕在他的臂间,一头青丝落在他身上。听着他说,来这边公务是关于市舶司内上下的贪腐,以后会住在驿馆…… 人走后,收拾清洗一番,她方才觉得舒爽些。 夏日天长,没一会儿天就大亮,孟元元不好再回床上贪懒,撑着身子出了屋子。今日的事情也不少,自从要回来家宅,要做的太多。 除了与那异族女子约好的事情外,还要去一趟衙门,当年的那把火,她可不会轻易揭过。 日头高照,天儿热得让人头晕。 孟元元先去了宁氏家中,确认了一些事情,再由写状纸的先生修改一番,最后定下。 做完这些,她上了马车准备去码头。明叔坐在车前板上,说着今日城中发生的事儿。其中一件大事,便是京城官家委派了官员来权州,说是关于市舶司内一些人的贪腐行为。 孟元元听着,这与早上贺勘告知她的一样。 市舶司掌管海上贸易,贪腐问题历来严重。别看市舶使的官阶才五品,手里掌管的可是很多,可以说大渝的税银多少,也跟市舶使有很大关系。 不过她也有些奇怪,为何派贺勘前来?现任市舶使是贺滁,两人是本家,而十年前,陆司使是贺勘的外祖。 这时,马车一晃,孟元元身子本就还虚着,这厢腰处又疼又酸,不禁拿手扶上。 也就想起早上,他缠着她交合之时,说要与她成亲。她当时懵着有些没理清,着实这事儿有些复杂。大概是没听见她回答,下一瞬受到了故意的使力冲顶,一声“嗯”不禁从喉间溢出。 他非认定,她那声疼哼是答应了他,后面便又是没完没了。 “成亲啊?”她端坐着,双手叠起落在腿上。
第79章 夏日骄阳,这才未时不到,天便热得要命。 尤其是海边码头,日光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码头上也是繁忙一片。作为大渝朝的海上门户,权州有着最大的码头,也是海上贸易进入大渝的唯一通道。 孟元元抬起手挡在额头上,躲避着直射下来的阳光。她站的地方还算显眼,所以穆课安才从一艘货船上下来,就看见了她,便大步而来。 “你现在是东家了,还亲自跑来?”隔着几步,穆课安脸上是爽朗的笑。 他一身差服,正带着手下在停靠的商船上巡查,从闷热的底部船舱出来,捂了一身的汗。 孟元元笑,海风摇着她碧色的裙裾:“表哥又笑话我?我这个东家手底下才几个人,比得上穆都吏?” 穆课安站下,双手往腰间一叉:“行,说不过你。” “阿惜,就先在你家住两日,”孟元元等在这儿,便是想交代下惜玉的事,“我帮她打听下去南洋的船,她可能这两日就会走。” 说起惜玉,她总觉得那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姑娘。即便两人相处了有半年,人也从未提起过往,所以至今她不知道惜玉到底来自哪里。 但是能看出来,那个姑娘也是个善良的。 穆课安神色认真起来:“放心罢。别说,我娘还挺喜欢她的。” “对呀,”孟元元心里一松,跟着笑道,“姨母一直想要个女儿,打从我小的时候就说。还说,养个儿子,就是生生来气她的。” “揭人短是罢?”穆课安抬起手,作势要去敲她的额头。 不过也只是比划了一下,没有去碰上她。同时也知道,贺勘来了权州,说是因为公务,其实也是为她罢。 孟元元笑眯了眼睛,便也稍稍收敛:“我来码头谈一笔买卖,是一艘玉斯国的赤帆大船,表哥可知道?” 有些事情打听清楚的好,穆课安身为市舶司都吏,掌管港口与货船的巡查,自然知道的比她清楚。对方是不是正经蕃商,底细如何,做买卖也不能一味往上冲,总归存在风险。 “玉斯国?”穆课安略一沉吟,抬手往西边一指,“是有一艘赤帆的船,前日里来的,没什么问题。” 孟元元顺着看过去,日光太盛,隐约是有一片赤色的帆布:“我过去瞧瞧,表哥你忙罢。” “去罢,”穆课安摆摆手,“有事你就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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