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她也要为依旧下落不明的父兄以及过世的母亲祈福。同时,也能避开贺府中的种种纷扰,若是赵家和贺家真想议亲,自己此举也算态度。 蓝夫人在孟元元面上一扫,嘴角挂着淡笑:“这是应该的,尽孝,是子女理应如此。” 果然,和脑子灵便的人说话就是轻松,只需轻轻一点拨,人家就会明白。不像那个融氏,脑子不好使,还到处惹是生非。 想到融氏,蓝夫人心中一阵烦躁,方才还在她屋中哭哭啼啼的大半日,好容易给劝走。明明自己没管好男人,现在闹得全府都知道,不就睡了是个婢子吗?过后找个由头处理了就行。闹成这般,还真以为贺二郎能守着她自己过一辈子? 就是放眼天下,怕是也找不出几个那么专情的男子。 要不是看融氏是她的远方侄女儿,她真是懒得管。别人给个眼神就能明白,融氏是掐破耳朵嘱咐,都听不进去。 “清荷观罢,”蓝夫人心中虽然烦躁,但是面上不显,端着一家主母的端庄,“那里灵验,也清净。” “谢夫人。”孟元元柔婉一礼。 蓝夫人点头,事情说妥了,简简单单的并不费事:“山上冷,带好衣物,明日我让人去观里知会一声。” 孟元元称是,又随意话了两句,便离开了朝裕院。 人刚走,银嬷嬷掀了门帘走进屋来,颠着步子到了蓝夫人身旁。 “真是怪了,”蓝夫人嗤笑一声,手往小几上一搭,“这贺家的事儿明明都握在那些男人手里,出面做恶人的却总是我。” “夫人可别这么说,”银嬷嬷赶紧出口阻止,悄悄拿眼往屋门方向看了眼,“小心隔墙有耳,再传去老太爷那边。” 蓝夫人扫人一眼:“融氏还在闹?” 银嬷嬷叹了声:“好容易消停了,那婢子我让人关进了柴房。至于二公子,大概也是气了,独自去了书房睡。” “一天到晚的闹,没完没了,”蓝夫人手指揉揉额角,一阵烦躁,“我还真不如干脆也搬去清荷观得了,至少清净。” “您别说气话,”银嬷嬷好生劝着,伸手过去帮人揉着太阳穴,力道拿捏合适,“这家里怎么能缺了夫人你?等过些日子老爷回来了,会知道你的辛劳。” 蓝夫人舒服的喟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依我看,孟氏就很懂这个道理。” “孟氏?”银嬷嬷想起刚才在院外碰到的孟元元。 还记得当日她拿着银票想把人打发走,对方不要。当时还想人是眼界高,可是入府这些日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呆在轻云苑,不争不抢的像个透明人。这下,倒有些让她看不透了。 。 回到轻云苑,秦淑慧刚喝下药,现在正和竹丫笑着说话。 日夜的相处,两个小姑娘彼此熟悉了许多。竹丫又是个本分的,说话做事从来实实在在,心里对孟元元也是感激的。没有当日孟元元的一句话,她现在还是个跑腿儿的粗使丫鬟,哪入得了正屋伺候在姑娘身旁? “慧姑娘已经喝下姜汤了,”竹丫从东间出来,正碰见进门来的孟元元,“元娘子,你也喝一碗罢,我去给你盛来。” 孟元元点头说好,站在门边往东间看了眼,随后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她脱下身上的斗篷,搭在墙边椅背上,搓搓发凉的手。房中的摆置一眼就能看过来,她在床边坐下,松软的床褥陷下一些,伸手捞过枕头,手往枕芯中一探,再出来时,指尖赫然多了几张纸。 房门这时轻敲了两下,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两只眼睛眯着笑:“嫂嫂,你回来了?” 是秦淑慧,已经梳洗完,披着半湿的头发,身着简单的中衣,正站在门边。 “你就这么跑过来的?”孟元元两步过去,将人拉进房来,一把捞起自己的斗篷给小姑披上。 “屋里生着炭,不冷的。”秦淑慧眨眨眼睛,鼻尖嗅了嗅,是熟悉好闻的水仙香。 孟元元无奈摇头,摸摸小姑发顶,叮嘱着:“那也不行,你现在好了就应该更注意才是,不记苦能成?” “我记住了,”秦淑慧点头,跟着走到床边坐下,“我也不想喝那些苦药,整日出不去门。嫂嫂,你说我的病能好起来吗?” 她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孟元元,内里带着明显的希冀。 “当然,首先就是你要听劝,别怕苦药,别贪凉。”孟元元毫不迟疑的点头,心头微微泛酸。 要不有句老话说得好,身体康健金银不换。这个小姑从生下来就体弱,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秦家两老也是打听遍了方子,可是能医好并不容易,只能养。 秦淑慧点头,大概心里多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笑了笑:“好起来,就跟嫂嫂去权州看看。” 权州。 孟元元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是否海外会有医治秦淑慧病症的方法?天下之大,定然是有可能的罢。她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来。 想起枕边的那几张纸,她坐上床边:“淑慧,我这儿有东西给你。” 说着,把三张叠在一起的纸给了秦淑慧。 秦淑慧下意识接过,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房契,还有我藏出来的两张田契。”孟元元示意人展开来看,想着自己现在可以将这些东西交还给小姑了。 显然,这让秦淑慧吃惊不小,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房,房契?咱的家还在。” 她手微微发抖,眼可见的红了眼眶。 孟元元抬手搭上小姑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好。房子是还在,但是家…… “还有两块水田,这些你都好好收着,指不定以后你要靠这些的。”她小声劝慰着。 秦淑慧吸吸鼻子,鼻尖泛红:“是嫂嫂你藏出来的?怕被大哥拿出去卖掉,是不是?” 明明她才是姓秦的那个,偏偏什么都要依仗嫂嫂处理。是她太不中用,什么都不会。想着,竟是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见状,孟元元帮着人拭着眼角,笑道:“瞧瞧,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哭呢。你的东西,赶紧收好了。” “我们以后不是有二哥吗?”秦淑慧揉揉眼睛,哭过的她活像一条小金鱼。 孟元元摇头,眼神中全是认真:“淑慧你记着,这些东西在贺家眼里也许算不上什么,但是你自己一定要攥紧了。你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二哥,年纪到了总有自己的日子,手里抓着点什么,心中也会觉得安稳。给自己留个后手。” 可能她说的这些,秦淑慧现在不一定懂,但是慢慢地一定会明白。 秦家的宅子不住的话,可以租赁出去,水田同样,如此一笔进项到了秦淑慧手里,她在贺家也好,将来的夫家也好,用起钱来方便,也有底气,不至于使是被人拿捏。 “可是大哥那边呢?他不会同意的。”秦淑慧担忧道。 “那他问你要,你会给他吗?”孟元元反问。 秦淑慧摇头,同时手指收紧,将房契田契捂在胸前:“不给,他会把这些全拿去赌掉。” 孟元元点头,眼中带着欣慰:“你看,你都懂的。” 小姑在一点点的成长,尽管还是胆小柔弱,但是总有一天也会坚强起来。 不过,秦尤的确是个麻烦。虽然房契田契拿在手里,可万一后面回到红河县,还是免不得他的纠缠。是以,这件事还是得让贺勘来做才行,毕竟秦尤卖的田产里,可是有当初贺勘留给秦家的。 而且,在这些的事上,贺勘会处理的更好。 交代了房契田契,孟元元谈起了去清荷观祈福的事。秦淑慧听后很是赞同,冬节本该祭祀父母,她没办法去坟前,去一趟道观也算尽孝了。 况且,秦淑慧总觉得住在贺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她是想努力适应,然而到底还是觉得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出去也可以透透气。 如此,两人也就定下,后日启程去城外清荷观。 去道观的话,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不用像旁的夫人贵女们出行,各种物什用具全都备齐,孟元元和秦淑慧带的东西并不多,几件换洗衣裳,以及秦淑慧的药。 这一趟其实不错,孟元元希望秦淑慧在道观真正静养几天。虽说轻云苑偏僻,可是架不住往这边来的目光多。再者,清修之地总是有些灵气的,对人的身心会有一番荡涤。 这日晚膳后。 竹丫取了一些纸张来,送进了正屋西间。 孟元元站在桌前,一张张的对齐裁好,随后摆放在桌边。 秦淑慧抱着腿坐在床上,好奇的问:“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练练字。”孟元元回头一笑,简单道。 “练字?”秦淑慧赶紧摇头,一副不好玩的拒绝模样,“我不喜欢,可二哥整日让我看书习字。我是姑娘家,又不去科考。” 想想自己房中的那几本书,她就头疼,贺勘还说回来要考她,她哪里能看得进去? 孟元元低着头,手里剪刀利落放下:“他是为你好,不管是不是姑娘家,学多一点儿东西,总没有坏处。” 到底,贺勘是在意这个小妹的,挺好。 秦淑慧从床上跳下来,到了孟元元身后:“嫂嫂,教我学阮罢,听你弹得真好听。” “先把你房中的书看完了。”孟元元笑道。 秦淑慧鼓鼓腮帮子,提着裙子出了西间。 轻云苑安静,尤其是这样的冬夜,连着天幕上的星辰都多出几分寂寥。 孟元元见小姑离开,轻轻摇头。学习阮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行的,小的时候看见母亲弹,她也是心生向往,然而自己开始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眼睛哭过,手指破过,母亲训过,所有的点滴,才成了现在的这一份技艺。 她裁这些纸张,并不是练字,而是想把母亲的一本琴谱写下来。原来的琴谱落在了舅父家,是一份前朝孤本,也算珍贵之物。如今想凭记忆写出来,目的是将琴谱卖出去。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要开始为后面打算。去权州需要盘缠,她身上的已经不多,所以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种古曲琴谱,不管是琴坊雅舍,亦或是知音名士,都是喜爱的。那日还是郜英彦的一句话,让她想到了这个办法。 正想着,突然外面秦淑慧惊喜的喊了声:“二哥,你回来了!” 孟元元抬头隔着窗扇看了看,耳边是小姑的欢笑声,以及男人略疏淡的嗓音。想了想,她没有出去,一来自己手里头的活计放下就乱,二来,出不出去,其实也无所谓。 院中。 贺勘从垂花门进来,几步到了院中,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姑娘,道声:“跑这么快,看来是身子好了?” “嗯,二哥你看。”秦淑慧笑,证明一样在人面前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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