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木氏看了清楚,连一旁的卓博简与周主簿亦是看得明白。 “你,你,”卓博简手指点着木氏,已然气得语不成调,“居然如此恶毒,元元她再不济也是我的外甥女!” 周主簿更是气愤非常,当初怎么都不信周尚的同窗好友会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毒妇!” 木氏后退着,惨白着一张脸:“一张纸而已,我才不认!你休要胡说,明明你和孟元元早有勾搭,且暗中有了首尾。” 她的话直接又难听,朱院长几欲听不下去这污言秽语。 卓博简拿手狠狠打着自己的额头,不知是因为木氏蠢,还是自己蠢。 “我与元娘自始至终清白,”贺勘手一松,那张账目扔去柜台上,“那日不过是我碰巧进来还伞,她无奈向我求救,有同窗知道我来这儿。若按你所说,我岂不是要偷摸着,何必让他人知道?”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自人群中走出来,迈步进了书铺:“本不关我的事,只是赶集刚好经过,也想说两句。” 这位妇人,在场的很多人都认得,人称赵姑婆,是县里有名的喜娘。哪家娶妻嫁女,基本都会找她。恰巧,她也是孟元元出嫁时的喜娘。 事情到了这里,是真变得热闹了。 “赵姑婆想说什么?”周主簿问,没想到这木氏一闹,事情竟铺开了这么大,直接拉出了一年前。 赵姑婆对着屋里的人做了一礼:“我总跟着人办喜事,就喜欢见人欢欢喜喜的。所以,我扶着嫁出去的娘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孟娘子也是。” 她见得多了,女子是不是完璧怎会不知道?那木氏胡说八道,岂不是砸她的招牌? 众人是信任赵姑婆的,谁家都有喜事,自然知道她的为人。如此,不就是说木氏说谎? 木氏气急败坏,眼看所有人不善的看着她,她开始歇斯底里:“你胡说,孟元元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木氏脸上,打得她头偏去一边,剩下的话生生断了。 是卓博简,他一巴掌不解恨,又抬起脚来踹:“毒妇,你是要毁了我卓家!” 他大吼着,哪还有昔日高高端着的架子?他是惧内,但是不代表自己的名声想坏掉,自此抬不起头,甚至被褫夺功名。几番阻止,都不能让这女人醒悟。 木氏瘫在地上,双手抱头很是狼狈,嘴里吐出两口血水。她不明白,明明是贺勘打了左宏阔,为何后面扯出一年前的事,她除了嘴硬,没有丝毫办法证明自己,所以没有人信她。 甚至,连这个窝囊男人都敢对她动手了。 “你敢打我?”木氏是个不吃亏的,披头散发的跳起来,一把抓上卓博简的衣襟就开始厮打,“要不是你无能,我能去做那些?” 两个人齐齐滚去地上,揪扯在一起,木氏骂的话那叫一个脏。 事情到了这里,人们似乎也确定出来,贺勘方才说的是真的。要说人品,红河县就那么点儿大,谁都知道谁是什么德行,木氏好逸恶劳,整日尽是享受,卓博简一个秀才能有多少钱财供她花销?正好那个左宏阔有财,就对外甥女儿生出了坏心思。 当日其实是木氏联合姓左的想害孟氏,结果正碰上贺勘过去,想帮助可怜的姑娘,于是后来被人误会。 再者,若真是那孟氏设计贺勘,那贺勘为何今日出头来为妻子讨公道?定然是爱惜妻子,维护她的名誉。那种真不安分的女子,不就是地上打滚的木氏那般? “够了!”朱院长实在看不下去,重重拍响桌子,“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卓家的伙计好容易上去将卓博简从木氏手里拉出来,就见人的脸上被抓了好几道指甲印子,煞是好看。 “休,我这就休了你!”卓博简一把推开伙计,捡起地上的纸笔,趴在柜台上三两笔写出一封休书。 木氏还瘫在地上嚎啕的人要死了,下一刻一张薄纸甩到脸上,赫然就是窝囊废男人给她的休书,上头明晃晃的落款。 “你敢!”她瞪着卓博简,大吼道。 真要被休,木氏根本无处可去,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她为人阴险算计,是以母家的兄弟根本不会接受她,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 “你私德败坏,心肠恶毒,我就是能休!”卓博简一双眼睛似要鼓出来一般,满目猩红。 外头日头高升,正是大集最上人的时候,书铺外被围得水泄不通,真比那戏台子下还热闹。 贺勘走到朱院长面前,将之前卓博简写的纸书递上去:“院长过目一下,这里乱,回书院去罢。” “你,”朱院长叹了声,又像是舒了口气,“事情清楚了,也好。” 周主簿也不想再留下来看这场闹剧,伸手扶住朱院长:“我送院长回去罢。” 人群裂开一个缺口,几个人先后从书铺里出来。 贺家的两个仆从抬着箱子走在前面,贺勘后头走出来。 一直在外圈看热的周尚挤到了人旁边,佩服的啧啧两声:“也就你能做到如此面不改色。” 出了人圈,走上长街,贺勘轻轻动了下发僵的右臂:“不如此周章,她自己能跳进来?” “说实话,我看木氏是一定会被休了,至于卓博简的功名,八成会被褫夺。”周尚往回看了眼,那书铺仍是热闹,“你选在书铺将这件往事摆出来,是想借机为嫂子恢复名誉清白罢?” 贺勘面色淡淡,轻笑了声,并不做回答。 下一瞬,他脚步顿住,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周尚见人停下,顺着看过去,见到了不远处站在街上的孟元元。 人来人往中,孟元元正站在一个卖发带的摊子前,各色的发带随风飘扬着,萦绕在她的身侧。 “元娘。”
第48章 孟元元这一觉睡得安稳,一直到了天大亮才醒过来。 可能是去了一直挤压在心里的阴霾,亦或是那碗安神汤实在有效,反正一夜无梦。 院子里落下强烈的日光,屋顶上的雪白得耀眼。几只家雀儿落在地上,想着能不能找到一点儿吃的。 木匠正在西耳房那边,手里拿着刨子修理木板,偶尔抬起来放眼前比量一下。兴安则拿着扫帚,清理着院中的雪。 一切很安静,好像昨日那些狰狞与挣扎从未发生,只是梦一场。 “少夫人,”兴安撂下笤帚,走到西厢门前,“外面冷,你有什么事儿就吩咐我。” 孟元元四下看了看,并没有贺勘的影子。记得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公子呢?”她问。 “大概有事情忙罢,”兴安咧嘴一笑,看去那做活的木匠,“应该快回来了。” 孟元元看去院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因为着实安静。想到这儿,她决定到外面看看。 见她往院门走去,兴安赶紧追上来:“天冷,少夫人回去罢。” 可兴安越是如此,孟元元越觉得奇怪,以前天更冷的时候她也出去过,兴安会问要不要准备什么,今日却总是拦着她。 “是不是卓家?”她停下脚步,正面对着兴安,心中生出不安的念头,“姓左的来找麻烦了,是不是?” 昨日,贺勘将左宏阔打得那样惨,万一对方抓住这个来阻挠贺勘明年的春闱,势必就是个麻烦。 见兴安为难的支吾,孟元元再也不管,抬起步子就出了院门。 “不是,”兴安见拦不住,无奈道了声,“姓左的没来找麻烦。” 长巷上,孟元元疑惑的转身:“没有?” “没有?”兴安摇摇头,嘟哝着,“是公子去找他们,替少夫人你出头。估摸着,现在正在书铺热闹着呢。” 他还真不担心自家公子爷,反而担心卓家人和那姓左的,不知道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明明公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内里狠着呢。 “书铺?”孟元元愣了一瞬,接着步伐更快了些,轻柔的裙裾擦过地上的雪。 兴安叹了声,便也没有在拦阻,只是远远地跟着护送。 今日是腊月十二大集,街上已经很多人,孟元元在人群中穿梭,朝着县城西面。 那里她是熟悉的,哪家铺面做什么的?雇了几个伙计?曾经也喜欢书铺对面粥铺的甜粥…… 到了时,见到的是乌压压的人围住了那间书铺,完全看不到内里。脑中浮现出一年多前,同样是不少人围在那儿,看着她和贺勘。 她不知道里面现在如何,只知道自己根本进不去,也没想到贺勘竟是昨夜里等她睡下离开,设计着眼下的这一幕。 既然进不去,她干脆就站在那儿,等着人群让开一条道儿,见着周主簿扶着朱院长出来。后面是贺勘的两个仆从,抬着一个箱子,仔细看就是她母亲留下的那只。 风来,扬起一旁竹竿架子上的发带,根根飘舞着,孟元元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自人群中出来,面色一如既往地疏淡。 他与身旁的周尚说着什么,抬头时也看见了她。 隔着交织的人流,她与他相互对望,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叫着她的名字。 她看着他走过来,步履稳重。 “元娘,”贺勘走近来,站到了她的面前,略略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他能看出还残存于她脸颊的苍白,见她不说话,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孟元元目光越过他,看去书铺:“里面似乎吵得厉害。” 听见她开口,贺勘心下一松,只怕她仍旧对过往耿耿于怀,不肯放下:“嗯,是很热闹。卓博简适才休了木氏。” 他直接的喊着那两人的名讳,着实那样的人不必对以长辈的尊重。 “休妻?”孟元元眼中闪过微诧,没想到卓博简那样惧内的人,会休掉蛮横的木氏。 说到底,卓博简内心也知道,家中大都是木氏撑着的。有时与其说是惧内,不如说是他没有底气。 贺勘颔首,唇角弯起:“木氏动了卓博简最在意的面子。” 孟元元似懂非懂,自己没亲眼看见,到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确认贺勘说的是真的。这样一来,卓家几乎可以肯定是会散掉。 “元娘,你觉得这条发带如何?”不再去讨论卓家那遭烂事,贺勘抬眼看去旁边。 “什么?”孟元元问,转过脸去看。 轻柔的丝带扫过脸颊,看到了五彩的竹竿架子,便就是女子们绑发用的发带。 他的手臂从她的发边擦过,去解着那系在杆子上的发带,右臂显然抬起时有些费力。 孟元元仰脸,日光耀着她半眯了眼睛,男子的下颌线柔和,不知是不是光亮的原因,竟看不出丝毫疏淡。 他认真解着一条丝带,是浅浅的柔绿色,像是初春那种柳树的嫩芽儿。 “以前的腊月,娘来赶年集,总会给淑慧带一条发带回去。”贺勘说着,手里已然取下那条发带,然后比去孟元元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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