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态度不言而喻。 太子的处境愈发微妙了几分。 西苑内,虞氏垂泪:“陛下又何必为了我们母子,与朝中大臣们作对?这让我们娘俩如何自处呢?” 她正处于花信之期,虽生了个孩子,但腰肢纤袅,不盈一握,又比少女多出了些动人风韵。 皇帝爱极了她这模样,抬手帮她拭去眼泪,温声安慰:“什么和朝臣作对?分明是他们违逆朕的意思。要不是他们多事,朕早就立你为后了,你又何至于受这委屈?” 虞氏伏在皇帝膝头,黑发如云,婉转柔媚:“妾不觉得委屈,也不奢求皇后之位,只愿能长伴君侧。” 她越是这般不争不抢,皇帝就越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抢过来送给她。 皇帝爱怜地抚摸着虞氏的长发:“你放心,朕心里有数。” 太子羽翼渐丰,一时半会儿不好行废立之事,那就慢慢来。反正他是皇帝大权在握,年富力强,既然当初能把太子扶上去,也就一定能把太子再拉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不免要委屈虞氏母子多等一段时间了。 鎏金宝鸭炉里,新点燃的香袅袅散开。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虞氏会意,动作轻柔帮其按摩头顶。 到底是学琵琶的人,手上力度正好,不轻不重,隐隐还能嗅到女子身上的馨香。 皇帝双目微阖,渐渐放松下来,后沉沉睡去。 直到皇帝发出鼾声,虞氏才停止手上的动作。 她稍稍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视线掠过香炉,随即长长的睫羽垂下,遮住了眸中的冷意。 …… 自三月里皇帝派遣太子前往东都勘察起,先是传闻太子出事,后是皇帝想立虞氏为后,再是封小皇子为晋王,朝堂局势风云变幻。不少朝中重臣也在暗中做着选择。 不过安远侯府并不参与这些。谢家祖上因军功而封侯,经历过数次皇位更迭,深知这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路子。因此谢家诸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从不参与皇权纷争。 安远侯府仍同往常一样热闹和睦,夫人梅若乔更是将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找回的女儿身上。 薛灵栀回家不足半月,四季衣裳已经备齐,用于各种场合的首饰装满了首饰匣。饶是如此,母亲梅若乔犹嫌不够,变着花样赠她一些体己。 在花溪村时,她差点因为八两银子被逼嫁给孙麻子。然而在安远侯府,母亲给她一件贵重的首饰,都不止八两银子了。 这天,梅若乔借口补送及笄礼,送给女儿两只嵌碧玺石的莲纹金簪和一对双股和田玉手镯:“瞧瞧可还喜欢?” “喜欢。”薛灵栀想了想,委婉道,“娘给我这样多的东西,花的钱是不是有点多了?这么大的一笔开销……” 她感觉这半个月里花在她身上的银钱,比她过去十多年花的都多。 梅若乔一怔,微微一笑,随即又涌上浓浓的心疼。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千娇百宠养大,谁没几件体面的衣裳首饰?她还嫌给女儿的太少呢。 定一定神,梅若乔告诉女儿:“花的不多。你爹爹有爵位,有俸禄,家里经营着几个铺子,郊外还有一些田产,咱们家也算是有点家业。现如今不过是给你添置一点衣裳首饰,又能花多少钱?” 薛灵栀有些不好意思。她虽已和亲生父母相认,可是面对他们的馈赠时,依然会感到心虚,不能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 梅若乔又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多半是因为对咱们家的情况不太了解。这样吧,栀栀,从明天起,你随着娘一道看看账本、学学管家怎么样?” “我?管家?”薛灵栀微讶。 “对啊。娘年纪大了,精力有点不济。你大嫂不在京中,二嫂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门。你帮一帮娘,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薛灵栀自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继而又有些为难地道:“不过我之前没有学过,还得娘教我。” 她不是不肯出力,实在是怕自己本事不济。 梅若乔笑道:“别担心,肯定要教你的。” 其实女儿归家后不久,梅若乔就在暗自考虑了。栀栀从小在外面长大,教养习惯与京中不同。诚然无论牡丹芍药,每种花都有自己的美。可做母亲的,总归是希望女儿多掌握一些本领。将来当家主事,不至于作难。 心念微动,梅若乔又道:“唔,到时候叫上樱樱一起吧?” 这两个姑娘年纪相仿,都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是该认真学点东西了。她爱重自己女儿,可也不能真将人家姑娘丢在那里,不闻不问。 薛灵栀点头:“好呀。” 次日一大早,两个姑娘就一前一后来到正房。 梅若乔令人拿出一些旧账本,让她们学着看。 薛灵栀打开账本,看得格外认真,果真给她找出了几个错处,并告诉了母亲。 谢樱犹豫了一下,也低声指出面前账册的一些疏漏。 梅若乔原以为她们初次接触,恐怕看不明白。没想到这两人非但看得懂,还能找出漏洞来。她不由大喜,樱樱倒也罢了,毕竟在府里生活多年。可栀栀从小长在外面,账本上的一些东西,她只怕听都没听过。 她忍不住问女儿:“栀栀,你以前看过账本吗?” “没有。”薛灵栀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我是第一次看。” 薛家人口不多,开支更少,哪里用得上记账?不过安远侯府的账本是真的又厚又复杂。幸亏她识字,记性、算术也不差。 梅若乔眉眼弯弯,胸中涌出阵阵骄傲,含笑问道:“你学过算学?” “学过,我爹爹,啊,我是说,我薛家爹爹教过我。” 爹爹薛文定所学极杂,在花溪村时也教了她不少。 “他们把你教的很好。”梅若乔心下一叹,对栀栀养父母的感激更添了一层。 能看懂账本,接下来就相对简单许多。各种进益、各种开支都能从账本上窥得一二。 可安远侯府虽人口不多,但亲戚多,家业大,管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梅若乔处理事务时,让孩子们在一旁看着。毕竟各家情况不同,与其教导她们如何打理安远侯府,不如教给孩子们识人、用人和处事之道。 不过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教出来的。 薛灵栀跟着学了两天后,渐渐回过味儿来,娘是在教她。之所以说是要她帮忙,大约是照顾她的面子。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不想让娘失望,便学得更认真了一些。 一来二去,她对安远侯府了解逐渐增多,而且和谢樱也熟络不少。 谢樱不爱说话,性子和顺,总是温柔含笑。 这日,两人一起离开正房时,谢樱犹豫着问:“栀栀,我可以去看一看你的狗吗?” 不等薛灵栀回答,她就又道:“不可以也没关系,我是听三公子提起过,有点好奇……” “可以啊。”薛灵栀很宝贝自己的狗,也愿意给人看,提醒道,“只是它看见生人,可能会叫。你不要害怕。” 谢樱含笑摇头:“我不害怕。” “那就没事了。”薛灵栀带她来到自己住的院子。 谢樱有些意外,原来是真的。这里不止有狗,还有鸡、有鸭。府中下人细心地搭了狗窝,还为鸡鸭各圈了一小 铱誮 块地方。三只鸭子肥嘟嘟的,看见生人张着翅膀嘎嘎直叫,黄狗也汪汪叫个不停。鸡仔褪去了黄色的绒毛,已能扑棱着翅膀飞上半人高的矮墙。 它们看似与侯府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和谐。 “阿黄,不要叫了。”薛灵栀出声呵斥。 黄狗立刻噤声,乖巧地蹲在她脚边摇尾巴。鸭子嘎嘎两声后,也逐渐沉默。 望着身旁神采飞扬的薛灵栀,再瞧瞧她身边蹲着的狗,谢樱甚是艳羡,低声感叹:“真好啊。” “嗯?你也想养吗?”薛灵栀瞧了她一眼,遗憾地道,“可惜阿黄是公狗,不然还能生小狗送你一只。” 谢樱一愣,噗嗤笑出声,摆一摆手:“算了,我不养狗。” 她不是羡慕栀栀有狗,她只是羡慕栀栀的兄长不怕麻烦,愿意把鸡鸭狗一路带到这里。羡慕栀栀能在亲生父母身旁,承欢膝下。而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家人相聚。 当然她很清楚,她已经很幸运了,能被侯府收留,锦衣玉食地长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驱走心中杂念,谢樱好奇地问:“它多大了?还会再继续长高吗?” 她听三公子的描述,还以为是一只很小的狗呢。 “三个多月。”薛灵栀想了想,“应该还会再长吧。听说狗到一岁,才算真正长大呢。它刚来,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只有这么高一点点。” 她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番。 谢樱一惊:“长这么快!它每天吃什么?” “以前是吃剩菜剩饭,现在有人专门给它做饭。”薛灵栀心里不着边际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如今过得好了,阿黄它们也跟着她过上了好日子。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停顿了一下,薛灵栀小声解释,一本正经:“不过长得快是因为它是狗,和吃了什么关系不大。” 谢樱一怔,不由轻笑出声。栀栀可真有趣,比她三哥还有意思。 两个姑娘性情不一,但年龄相近,而且都不是难相与的性子,又同在安远侯府。略微相处了一段时日,便亲近起来,俨然成了闺中好友。 与此同时,朝堂局势却越发严峻。
第43章 复仇 九月初,皇帝再次发难,先将太子一系的两个官员下狱,后又令当世大儒教导晋王。 皇帝想废太子的心思已不再掩饰。 朝廷内外人心浮动。 安远侯特意将次子叫进书房,再三叮嘱,小心行事,切莫站队。 谢桉沉默了一瞬:“爹爹放心,家里的规矩,儿子省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陛下此举未免太过……”谢桉毕竟是臣子,不好直言君主过错,只委婉道,“储君已立,又无过错,怎么能轻易废立?废储不成,又这样……,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安远侯叹一口气,抬手指了指上方:“或许那位就是这样想的呢,逼人谋逆,再正好以此为理由废黜。前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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