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皱眉,心中暗忧。 安远侯摆一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种时候都不要掺和。还有你弟弟,让他交友的时候,谨慎一些。” “是。”谢桉拱手应下。 面对皇帝接二连三的发难,东宫那边格外沉得住气。太子及其属官行事越发妥帖,让人挑不出错。 九月中旬,京城突然有个传言:刚被一道圣旨封为晋王的小皇子并非陛下血脉。 小皇子六岁才回宫,原本就有人对他的身世存有疑心。这流言一出,很快就有不少人相信,甚至还流传出多个版本。 有虞氏买婴充当龙裔,有接生婆偷龙转凤,用男婴代替公主。更有诸如狐妖鬼怪附体等荒诞不经的说法…… 皇帝在早朝时听闻此事,勃然大怒,霍地站起。 或许是因为起身太猛的缘故,他竟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匆忙间扶了一下扶手,才勉强站定。 “这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皇帝视线掠过殿上百官,目光在太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冰冷,“查,给朕彻查。查出是谁散布的谣言,朕决不轻饶。” 赵晏神情淡然,毫无惧色。 他并不怕皇帝查,只怕皇帝不肯彻查。 当初虞氏携子入宫,赵晏没有太在意。毕竟那时他地位稳固,一个六岁的异母弟弟,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但是近来皇帝一心想废黜他,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他在继续赢得朝臣支持的同时,也做好了万不得已时的准备。 然而没想到的是,派去调查虞氏的人却带来一个惊天秘密。 这就有点意思了。 若将证据直接呈到御前,恐怕会被当作是有心人构陷。还不如把水搅浑,让皇帝自己去查。 他很期待父皇得知真相的反应。 …… 退朝后,皇帝同往常一样,直奔西苑。 虞氏匆忙迎了上去,见他面带怒容,忙问:“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惹陛下不高兴了?” 美人声音娇柔,神情关切。 看见她,皇帝心中怒火瞬间散了一大半,坐下喝了几口虞氏递过来的茶:“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了无关紧要的话。” “既然是无关紧要,那陛下就不要生气啦。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虞氏转到皇帝背后,体贴地帮其按摩肩颈。 美人手若柔荑,轻轻按在他的肩头。鼻尖隐隐能嗅到女子身上的馨香,似兰似麝,沁人心脾。皇帝心念一动,一把按住了美人的手:“朕身体有没有坏,你还不知道么?” 皇帝原本生的不错,可惜已年近五旬,身体发福,两鬓斑白,额头、眼角也堆出了皱纹。他笑得轻佻,虞氏抬手轻推了他两下,娇嗔道:“陛下——” “哈哈哈哈……”皇帝心情大好,伸臂将她揽在怀里,随口道,“外面居然有传言,说昱儿不是朕的亲生儿子,真是可笑。” 怀中美人身子蓦的一僵:“什、什么?” 皇帝没有察觉她的异常,说笑话一般说着种种传言,继而又摇头道:“荒唐,可笑。” 虞氏却不笑,只垂泪道:“这……陛下,定是有人构陷妾。想置妾和昱儿于死地啊。” “朕心里有数。”皇帝轻拍美人肩头,冷笑一声,“多半是太子所为。他看朕疼爱昱儿,想离间朕和昱儿的感情,他好趁机上位。你放心,关于昱儿的身世和这次的谣言,朕已经派人去查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昱儿一个清白。” 虞氏美眸圆睁,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连昱儿的身世也要查吗?陛下不信妾吗?妾痴等陛下七年,昱儿是陛下的亲骨肉……” 皇帝安抚道:“朕不是不信你,朕要查清此事,一是想给昱儿正名。二是想拿到太子构陷手足的证据,朕就能直接废了他。” ——他正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名正言顺废掉太子,没想到赵晏竟然主动将把柄递到他跟前。他怎么能不抓住? 至于昱儿的身世,详查一下也好,毕竟他想抬举这个孩子,不想让昱儿的身世将来被人诟病。 于是,皇帝又安慰虞氏:“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昱儿是朕的儿子,你还怕别人查?” 虞氏阖了阖眼睛,勉强笑笑:“陛下说的是,妾自然不怕。妾是替陛下委屈,替昱儿委屈。” “别怕,朕很快就会查出来,还你们一个清白。” 当晚,皇帝仍宿在西苑。 一番折腾后,他沉沉睡去。 烛影摇晃,虞氏悄悄下床。妆奁盒中,放着她的各种首饰,均是皇帝赏赐。虽也有锋利的,但她无法做到一击致命。 瞥一眼鎏金宝鸭炉里飘出的香,虞氏咬一咬牙,按上右腕手镯上那只金鱼的眼睛,向右轻转三下,银镯从鱼头处断开。 她拿起一根发簪,用簪尖轻轻佻了一下鱼头,簪尖沾染了一点点粉末。 虞氏右手指甲划过去,簪尖便干干净净了。她将手镯断口对齐,稍一使力,又按着鱼眼睛向左转了三下。 银镯恢复了先前模样,看不出一丁点异常。 宫女和太监还在外面守夜,皇帝依然睡得正酣。虞氏回床继续躺下。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依哗 本朝三日一次早会,接下来的两日,皇帝都待在西苑。除了简单处理政务,只陪虞氏母子。 和他们待在一起,皇帝总觉得自己年轻许多,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第三日,皇帝按例上朝,他早早起床。 虞氏服侍他穿衣梳洗,又奉上一杯润喉的茶水,亲眼看他喝下,后依依不舍恭送他离去。 朝会伊始,当值殿头官高喝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随后便有官员出列禀事。 皇帝高坐龙椅上,耳听得朝臣的声音,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心跳极快,全身的血液奔腾着直往上涌。 他下意识站起身,却眼前一黑,腾地栽倒在地。 “陛下!陛下!”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朝堂一片哗然。 皇帝晕倒,朝堂上论地位以太子为尊,自是由他主事。赵晏一惊,很快镇定下来,命人小心将皇帝移到内殿,留下了几位朝中重臣,令其余官员殿外等候。随后又令人去请御医。 御医匆忙赶来,观脸色、切脉搏,与同伴交换眼神,良久之后,才犹犹豫豫道:“兴许是中风?” 太子脸色微沉:“中风?” “也,也可能是血厥或者气厥。”御医面色一白,立刻换了一种说辞。 赵晏冷声问:“到底是什么?” 御医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臣,臣才疏学浅,实在不知啊。” ——不是不知,是此事涉及宫廷隐秘,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掉脑袋。 “能医治吗?”赵晏不耐烦同他罗皂,直接问。 “这,这,臣只能尽力一试。” 赵晏不说话,招手示意其他御医上前。 御医们一个个近前为皇帝诊脉,个个摇头,面露难色,只说自己不知病因。 一个姓刘的御医诊脉后却道:“殿下,陛下这不是急症,而是中毒。” “中毒?”赵晏眼神微变。 “是。” 在场的其他重臣纷纷变了脸色,有几个忍不住问:“是什么毒?中毒多久了?还能不能解?” 刘御医道:“从脉象看上,应该是以乌头为主,还掺杂了其他烈性毒药。中毒将近一个时辰,已入肺腑。陛下年岁大,连日劳累,龙体严重亏损。即使侥幸能解毒,只怕也……” 赵晏应声问:“也怎样?” 刘御医犹豫了一下:“神志不清、长期昏迷,不能理事。” “深宫之中怎会有毒?”太子看上去十分地费解,他命御医尽力救治,又使人唤了皇帝的近身太监询问。 皇帝晕厥,焦公公早慌了神,淌眼抹泪,连呼冤枉,又惊呼道:“是了,虞娘娘,肯定是虞娘娘,陛下这几日都和她在一起,今天也只喝了她递来的茶。” “当真?”太子皱眉,甚是忧心的模样,“父皇连早膳都没用吗?” “千真万确。陛下昨晚睡得迟,又不愿耽误了早朝,只喝了半杯水,就匆忙上朝了。” 太子沉吟不语。 在场的朝中重臣越听越怒,建议拿虞氏问罪。 太子从善如流,令人前往西苑控制虞氏。 西苑里,虞氏甚是镇定。她盛妆而坐,见到前来捉拿她的人,不慌不忙,只问了一句:“这么多人来抓我,是赵炯死了吗?” 赵炯是皇帝名讳。她直呼皇帝名讳,还这般态度。 “大胆!竟敢对陛下大不敬!” 虞氏冷笑:“我都敢毒杀皇帝,还怕大不敬吗?” 众人大惊失色,相顾骇然。 虞氏却道:“他死了吗?没死也差不多了吧?带我去见他。” ——那毒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珍藏许久,在畜牲身上试验过,就等着这一天。她亲眼看见赵炯喝下,他还能有命?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发作了。 前来捉拿她的侍卫不敢做主,匆忙去请示太子殿下,将西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明。 听了侍卫禀报,赵晏当即下令:“把她带过来。” 两刻钟后,虞氏被带到了内殿。 在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宠冠后宫、经历传奇的美人,被她容光所慑,又碍于是后宫内眷,不敢多看。 此刻皇帝刚被扎针、灌药,呕出了几大口黑血,面如金纸,唇色发紫,呼吸微弱,意识全无,眼见是不行了。 想到太子不便询问父亲的妃嫔,有朝臣直接开口呵斥:“虞氏,你到底下的什么毒?早些说出来,或许还能从轻发落,留你个全尸。” 虞氏冷笑:“那毒至少混合了六种毒药,让御医们慢慢试吧。只怕赵炯活不到试出来的时候了。” “你——大胆虞氏,陛下待你不薄,你居然恩将仇报、毒害于他?” 虞氏“哈”的一声笑了,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平时的娇媚,只有无尽的恨意:“待我不薄、恩将仇报?” 她转头看向赵晏,一字一字道:“太子殿下,我的身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不等赵晏回答,她就摇一摇头,满脸遗憾:“真是可惜,我本来以为,能熬到你被废,昱儿当太子。到时候我再下手,毒死赵炯,过一过当太后的瘾。没想到这么快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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