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狁今日被李化吉连番惹怒,原以为怒火早已烧尽,却不想她还是能这般挑起他的怒气。 谢狁指着李化吉,颤声道:“你好,李化吉,你很好。” 李化吉点头:“我一向知道自己有情有义,不劳你夸奖。” 谢狁瞪了李化吉会儿,确信当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含着怒气敲着厢壁吩咐谢炎:“把王之玄放了。”
第57章 谢炎诧异, 低声问道:“当真要放?” 谢狁看向李化吉。 她跌坐在柔软的狐狸皮毛的软垫中,因为方才与他的拖拽挣扎,此时发髻松散, 绺绺乌发蜿蜒至脚踝, 她偏过头, 垂首低泣,晶莹的泪珠爬过白皙的脸庞, 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滴滴落到卷皱起的布料上。 谢狁的心被她的泪水泡得又酸又软。 若是李化吉与他吵,他就板着脸教训她。 若是李化吉只和他哭,他就冷着脸坐在那儿,等她哭够了,冷静了, 再和她讲道理。 可是现在李化吉与他又吵又哭, 反而把谢狁弄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他原本就缺少与女郎相处的经验。 不, 不能这么说, 如果这样说,反而是抬举了谢狁。 如果谢狁只是缺少与女郎相处的经验倒也罢了, 他完全可以将与他人相处的经验套仿到李化吉身上, 尽管男女心思不同, 但总不至于将李化吉逼到这地步。 谢狁的问题在于, 他缺少的根本是与人保持亲密关系的经验。 他与父母的关系岌岌可危。 他与他的兄弟之间, 五郎恨他, 也就不多说了。二郎四郎虽与他合作, 却也是因为血缘和利益作保, 故而不必他经营什么。 他与谢灵、谢炎以及那些将领之间更不用说,他是个大方的上峰, 军衔和银子大笔赏下去,自然有人称颂他,愿意追随他。 可是这些经验在李化吉身上失灵了。 他像拉拢下属那样接近李化吉,恩威并施,去吓她,逼她臣服,又大方赠她金银,让她亲近他。 但李化吉还是在他面前,哭得那么可怜。 谢狁声音发僵:“放了。” 马车外马声嘶鸣,继而是马蹄踏尘的嘚嘚远去之声,应当是谢炎领命去放王之玄了。 在那远去的马蹄声里,谢狁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轻柔和缓:“别哭了,我已经听你的话,把王之玄放了。” 李化吉道:“还有李鲲。” 谢狁道:“他在客栈里,等我们到了,吩咐一句就是。” 李化吉‘唔’了声,还是维持着那个避人的姿势,并不因为谢狁的行动而给予他好脸色。 谢狁在旁坐了会儿,便觉得很不自在。 他与李化吉本就话少,常常相顾无言,只能各自做事,之前他便微有不满,可那时就算言语是少的,肢体却亲密,他找不到闲话与李化吉讲,就总是抱她亲她,感受到她在怀里发颤,却还是大着胆子笨拙地回应,也觉得那是十分亲密的交流。 这让他很欢喜。 而不是像现在泾渭分明地坐着,不相干得叫谢狁分外煎熬。 谢狁想了会儿,还是挪身过去,谁知他才动,李化吉便抬起眼,警惕地看着他,见他却有坐过来之意,便也不假思索地往边上挪了挪,无论如何,都要和他保持距离。 谢狁看出来了,心底比愤怒更甚的情绪叫心酸。 他也和李化吉较上劲,她要躲,就偏要伸了手将她揽回来,李化吉急得都被他逼到了角落,本来就纤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挤在厢内夹角处,谢狁瞪着她。 此时马车缓缓放下速度,已有了要停止的意思,两人瞬时反应过来,这是到客栈了。 李化吉看了他眼,迅速矮身躲过他的手,脚踩地衣,预备下车。 谢狁扬声道:“继续行驶,不准停。” 于是刚放缓了速度的马车,又咕噜咕噜地转起了车毂。 李化吉回首,瞪他:“到客栈了。” 谢狁冷笑:“那又如何?” 他倾过身去,要握李化吉的手:“过来。” 李化吉当然不肯过去,两人无言对峙,僵持着。 谢狁道:“那就让马车继续走着,山阴城大,足够它走上一天,至于李鲲,就随他去,毕竟只是受了点刑,一时半会儿也丢不了性命。” 李化吉听说李鲲受刑的时候,担忧心疼与愤怒纷杂而起,才收的泪珠急得又要颗颗掉落。 谢狁叹气:“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这样低头的话,对谢狁来说已是极为难得,若是之前,他绝不肯将自己的心意道出,如此,就好像他束手无措,毫无应对办法,只能认输。 谢狁怎么可能允许他有狼狈的时刻? 他受天子低阶,羽林垂首,理应高高在上,不必臣服妥协。 可是谁叫李化吉太会哭了,把他的心哭得乱麻,哭掉了所有的理智还有……那些固执。 只是夫妻之间低个头,不算什么,他想。 旁人又看不见。 于是谢狁握着李化吉的手,说出了叫李化吉震撼不已的话:“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哄? 谢狁在说什么啊? 李化吉一时之间也呆滞不已。 她先是觉得谢狁脸皮奇厚无比,哄什么?不是他一直在欺负人吗?明明是他把人欺负得退无可退,几乎要到了逼上梁山,鱼死网破的地步,他这个始作俑者竟然不知反思,反倒叫人去哄他。 好大的气派,好不要脸的作风。 可紧接着李化吉就别扭起来。 哄这样充满着宠溺狎猊的词,究竟是怎么和谢狁挨上边的?谢狁脑子是进足了水,才觉得这个词能与他挨上边吗? 因为李化吉错愕太久,反倒叫谢狁钻了个空子,轻轻一拉,她忘了挣扎,倒被他拉到怀里,不由分说地抱住。 女孩的馨香撞了个满怀,谢狁紧紧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难以言说的安宁在体内随着奔涌的血压蓬勃着,膨胀着,几乎要挤破他的皮囊,插.入李化吉的身体内,与她骨肉相融,血脉相连。 (麻烦审核看一下,这段话的主语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难以言说的安宁”,不是别的东西,整段话都只是在形容男主病态的情绪。) 谢狁心里有很奇妙的想法。 他很想重新把她孕育一番。 让她流着与他相同的血脉,受他的滋养长大,他们天然就有最亲密的关系,分享最牢固的信任。 谢狁会陪她一起长大,教她识字,为她授业解惑。让她知他所想,也让他会她所意。 他会给予她最优渥的生存环境,抹去生活残忍地留在她手上的粗茧和疤痕,同时也叫她的内心归于平静,不必忍受死别的痛。 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她抬头仰望的是他,牵手抓住的是他,什么阿爹、阿娘、李逢祥、王之玄、李鲲,与她而言统统只是燕过无痕,她唯有他而已。 如果能那样该有多好。 谢狁紧紧地抱着李化吉,深深地吸进她身上的香气。 李化吉是难受的,却也感到惊慌。 当一个人的情感太过蓬勃时,身体的肌理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谢狁的身体发着烫,贴着她的肌肤炽热无比,双臂紧紧地搂着她,劲瘦的腕骨上,青筋在白皙的肌肤上攀爬,根根凸起,仿佛下一瞬就会暴起绞住她的身体。 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情感,她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因为对象是谢狁,所以又叫她添上几分惊慌。 “谢狁,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 她挣扎,谢狁却更紧地收拢她,她不甘心,又继续挣扎,反而被谢狁握住手,扑到在了狐狸皮毛间。 她的乌发柔弱地散在火红的毛发间,睫毛因为不安而轻颤着,她被控着手,压着月退,挣扎不得,可还没有放弃,脆弱的脖颈不住上扬着,往谢狁的唇齿处送去。 谢狁眸色渐渐幽暗,压着李化吉腕子的手逐渐用力,他低下头,吻住了李化吉。 疾风骤雨的吻,从进攻的那刻起,李化吉就溃败不成君,她脆弱僵硬地承受,唇舌抵不住山洪奔来,冲垮她的理智,她被洪水淹没头顶,不断地下沉,下沉。 在谢狁的手贴近李化吉脸庞的时候,李化吉应激地醒来,她推拒,尖叫,唯恐谢狁发疯:“我怀孕了,谢狁!” 谢狁的手一顿,他抬眸,乌黑的俊目里尽是无法控制的欲念。 李化吉喘了口气,竟然无比庆幸她此时怀着身孕,就好像手握免死金牌一样。 她再次重复:“我怀孕了。谢狁,你忘了吗?我怀了你的孩子。” 谢狁垂下眼睑,静静地注视着李化吉平坦的小腹。 他还在喘着气,欲念把他变成了野兽,让他进攻性十足,所以当他把视线落到小腹处时,李化吉再不期待这个孩子,还是因为谢狁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麻烦审核看一下,这里没有任何h描写,只是对男主的神态描写!是男女主在对峙!他们是清白的!!) 她胆战心惊地看着谢狁抬高了手,向下,用手指挑开了散落在胸前的上襦,肌肤接触到空气的那瞬,李化吉不自觉地急促呼吸着,而后谢狁便将掌心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那里没有心跳。 这是谢狁第二次感受了,他自然知道。 可是比起方才的无动于衷,谢狁此时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看着蜷缩在身.下的李化吉,想,这是他和化吉的孩子。 是他与她夜夜交.合下结出的果子。 是他轻亵她的证据。 当有着与他们二人相似的孩子走出他们的屋子时,有谁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李化吉又要怎么说服自己,他们是清白的? 李逢祥又如何?李鲲、王之玄又如何? 与李化吉有了孩子的,只有他而已。 那些野蛮的进攻性在他脸上退去,眉骨眼尾的线条不再锋利,反而变得柔和无比。 他眉弯簇簇,竟然笑了起来:“差点忘记你已经在了,不要怪爹爹。” 他在和李化吉肚子里的孩子讲话。 几个月大的婴孩尚且听不懂大人说话,又何况是当下还在李化吉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他话说得那么自然,那么亲密,就好像他已经做好了为人父亲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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