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业想得很好,将宿清焉困在知州府小半个月,届时长公主早就走远,他再指个相反方向,这不就成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日之后,宿清焉便要启程去追扶薇。 “怎么回事?”祝明业气得质问属下。 “大人,是表姑娘告诉了宿公子他夫人离开了……” 祝明业愕然,继而扼腕。他怎么把林芷卉这个麻烦精给忘了。 林芷卉告诉宿清焉,他家里人以为他死了,给他办过葬礼,他的妻子五日前启程,朝着北方去了。 “你快去追她吧,我给你备好了快马,水囊和干粮都备着了。”林芷卉道,“你母亲那里,我会派人告知你还活着。” “多谢林姑娘相助。”宿清焉诚心作了一揖。 林芷卉微笑着摇头,看着宿清焉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她轻轻舒了口气。 祝明业想把宿清焉留下来,是出于私心。林芷卉将宿清焉放走,亦含着私心。 林芷卉不希望流峥哥哥再和长公主牵扯,如今宿清焉回来了,正是流峥哥哥和长公主一刀了断的好时机呀! 宿清焉沿着林芷卉给他指的路,马不停蹄日夜赶路,一路朝北。他尚未病愈,此番日夜不休的奔波,让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与宿清焉的日夜赶路相比,扶薇的马车走得却很慢。她身体不好,纵使是坐马车,也受不了一直赶路。 她半垂着眼,有些心烦地偎在车里。不过既然已经是在回京的路上,她逼自己将那些烦恼压到一旁,筹划起回京之后的事情。 虽然她给夜影卫下了死命令取平南王的性命。可刺杀暗杀这种事从来不是一定会成功。 她当然不会只用暗杀这一种粗暴的方式。她还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采取别的方式。比如给他按上造反的死罪,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只是这几年的斗争,让扶薇深刻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若急了,就会留下破绽。 胸腹间又是一阵难受,她不得不暂停了思虑,让自己静心些调养。 车壁外的风声一道一道地卷来,好似拍在扶薇的耳畔,让她很难心静。 蘸碧打量了一下扶薇的脸色,将温水捧着递给她,道:“主子,喝些温水吧。” 扶薇接过来,抿了一口,就将水杯放了回去。她如今越发觉得水之无味,实在难喝。 她又想饮酒了。 “还要走多久?”身体不舒服,让她有些不耐烦地询问。 “傍晚就能到泉玉镇了,今晚可以在那儿好好歇一歇。”蘸碧解释。 扶薇没接话,彻底闭上眼睛。可是这段路实在颠簸,她被颠得脸色越来越差,乃至于抑制不住地咳,咳到后来五官都揪起来。 蘸碧赶忙坐过去些,帮忙抚着她的脊背,蹙眉关切问:“主子,需要停车休息一会儿吗?” “还有多久?”扶薇哑声问。 坐在另一边角落的灵沼赶忙探头往外望去,询问花影。 得知还需要一个半时辰,扶薇摆了摆手,勒停了马车。她下了马车,走到路边透透气。 蘸碧从车厢里追出来,将怀里抱着的裘衣给扶薇裹上。 秋风瑟瑟吹在身上,再厚的衣裳也抵挡不了。扶薇脸色发白,全身都开始发冷。但是恶心的感觉却好了不少。 灵沼从车里跳下来,双手护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扶薇,“主子,要歇多久?如果多歇一会儿,那我就地烧火烧一壶热水?在外面烧水比车里的炭火烧得快呢。” 扶薇摇头,“不了,到了地方再折腾。” 她转过身,逆着风眯起眼睛,瞭望远处的山峦。 卷着寒气的秋风吹在她的脸上,吹乱了她的鬓发。她伸手拂了拂,刚拂去的青丝又被秋风吹乱。 扶薇失笑,也不再理会,任由青丝拂动,挡在眼前,将视线错割,却不会让远处的秋日群山失色。 曾经掌权的时候,她也实实在在为这山河的壮美、百姓的安居而努力过。 花影隐隐听见马蹄声,道:“主子,好像有人过来了。” 扶薇不想和外人打交道。 “走吧。”她收回视线,转身朝马车走去。 灵沼先一步走过去,摆好脚凳,扶着扶薇登车。马车重新启程,朝着泉玉镇而去。 宿清焉快马赶来,远远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他不确定是不是扶薇的马车,“驾”的一声催,令已经疲惫的棕马再次加速飞驰。 距离马车越来越近,宿清焉眯着眼睛看去,隐约觉得那些伴在马车旁的骑马侍卫们,有些眼熟。 心中一喜,他猛地再一扬鞭。马儿吃痛,高高抬起前蹄,纵身而跃,追上马车、又超过马车。 宿清焉看清了坐在马车前的花影。这一刻,他心里的喜悦终于坐实! “吁——”宿清焉急急攥紧马缰,于马车前调转马头。 车夫紧接着立刻勒紧马缰,生生止住马车的前行,免得相撞。 花影趔趄了一下,气得拔刀怒视:“什么人?” 待看清来人,花影愣了一下。她在宿清焉的脸上仔细看了看,竟是一时之间有些懵,不知道这个人是宿清焉还是宿流峥。 车厢里,因为紧急停车,三个人的身子都往前倾去。幸好灵沼和蘸碧及时扶住了扶薇。 眼看着扶薇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灵沼立刻退开车门,质问:“怎么回事?” 车厢外的光一下子灌进来。 扶薇在一片明亮里看见坐在马背上的人。她远远望着,只一眼,直觉告诉她,那个人是宿清焉。可是宿清焉已经摔死了啊……扶薇失笑,笑自己糊涂了,居然连宿清焉和宿流峥都分不出来了。 宿流峥吗? 可她已经不愿意再和他有瓜葛了。 她别开眼。 宿清焉胸口起伏地缓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越过车厢前的众人,望向扶薇,温声:“薇薇,我来迟了。” 扶薇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置信地重新抬眼望去,死死盯着马背上的男人。 他赶了很久的路,似乎很累,脸上也浮着病弱的苍白。可是他望着她微笑,温柔的眉眼,让扶薇心口空了一声。 宿清焉松开攥了一路的马缰,翻身下马。因为赶路太久,刚踩在地面时,颀长的身量晃了一下。 随着他这一晃,扶薇的心跟着晃了一下。她起身出了车厢,连脚凳也来不及等人放,匆匆跳下马车,朝着宿清焉奔去。 秋日萧瑟的风,将她的衣摆裙摆吹得高扬。 宿清焉一阵眩晕,在他再一次站不稳时,扶薇奔到他面前,纤臂穿过他的身侧,拥住他、抱住他。 “薇薇,这段时日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回去。”宿清焉垂眼望着扶薇。宿清焉伸手,修长莹白的指抚过扶薇的脸颊,将她脸侧乱了的青丝,仔细拂过掖好。 扶薇在他怀里仰起脸,望见宿清焉干净的眸子里写满了愧疚和歉意。 扶薇张了张嘴,竟是一时失声。忘却了语言,也忘却了反应。 今日的秋风真的很冷,扶薇在宿清焉的怀里打了个哆嗦。
第040章 “冷?”宿清焉皱眉, “去车里吧?能挡挡风。” 扶薇望着他微笑,轻轻点头,声音也轻浅:“好。” 两个人往马车走去, 宿清焉抬手,手掌挡在扶薇脸侧, 替她略挡了一下吹过来的寒风。 宿清焉先扶着扶薇登上马车, 他在进去。 灵沼和蘸碧识趣地避开,二人共乘一马,伴在马车后面。 马车重新启程。车厢里,扶薇端起桌子上的水壶, 手心贴着壶身摸了摸温度, 有些后悔下车的时候没让灵沼再烧一壶。 她给宿清焉倒了杯水,宿清焉接过来, 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他进食总是优雅缓慢,这般将满杯的水一口饮尽才放下杯子实属罕见。扶薇知道他是真的渴了, 又给他倒了一杯, 柔声:“还是温的,还好没有凉透。” 宿清焉接过来,这次喝水斯文许多。 “赶了多久的路?”扶薇问。 “三天两夜。” 扶薇默了默,轻轻蹙起眉:“都没有歇过吗?” 宿清焉没答话,将这第二杯水也饮尽,把空杯子放回桌上。 扶薇轻叹, 问:“还要吗?” 宿清焉摇头,“不用了。”他略错过身来,望着扶薇, 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轻轻的一句:“终于见到你了。” 他去握扶薇的手, 将其小心翼翼地拢在掌中。 扶薇垂眼瞧着,唇边浅浅浮现一抹柔笑来,问:“大白日,宿郎就这样抓着我的手吗?” 宿清焉微怔,下意识地松了手。可是他还没有将扶薇的手彻底放开,又慢慢握住。 他心里有些不安,并且将这样的心事写在了眼睛里。 扶薇不知道宿清焉现在知不知道她与宿流峥的事情,她望着他的眼睛,问:“怎么了?” “心里有些不安。”宿清焉顿了顿,才艰难开口,“总觉得……要失去你。” 他又立刻温声补充:“想来是发烧的时候脑子乱胡思乱想了。” 扶薇勉强笑笑,问:“摔下去之后去了哪儿?这又是从哪儿追来的?家……家里吗?” 她想知道宿清焉现在知不知道整个水竹县沸沸扬扬的流言。 宿清焉想了想,道:“摔下去之后被水流冲得很远,幸得一经过的猎户相救。在他那里养好,才准备回家。不知怎么就晕倒在路边,又被林芷卉林姑娘遇到。” 宿清焉说着说着,自己轻笑了一声,颇为感慨道:“想来上天眷顾,总是让我遇到好心人。” 扶薇垂着眼睛,声音轻轻地:“回过家吗?” “没有。”宿清焉伸手压了下额角,“听林姑娘说你离开了,我立刻追来。还没来得及回水竹县。” 他还不知道她与宿流峥的事情? 扶薇猛地抬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宿清焉。她心中惊讶、松了口气,竟还有窃喜。 她因自己心里生出的窃喜,心里又多了些自我厌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小人。 明明当初坦坦荡荡,不曾后悔招惹宿流峥,也完全不在意满城风雨,淡然相待所有人的议论纷纷、脏话谩骂。 可是今朝失而复得,面对宿清焉的时候,她丢了那份坦然。 面对宿清焉眼中真诚的真心真意,扶薇满肚子的话,一句也吐不出来。 脑子里好像分化了两个她。 一个高高在上指责她的卑鄙,勒令她对宿清焉如实相告,把一切的一切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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