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果断拒绝:“我不回去。” “阿……他抬眸。 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若是你想劝我的话就不用了,我知道和他们见面会发生什么,你也清楚我的脾气,我不可能对他们的‘不尊重’视而不见。” 闻言,萧祁墨长叹一声,耐心劝慰道:“阿莹,换作以前,我是不会劝你的,但这一次,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并未接着说下去,而是起身将她拉起来,一同走到庭院前的廊下,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如此才方便及时安抚她的情绪。 卜幼莹缩在他怀里,极不情愿地听他说服着自己:“你知道的,当时你病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这种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想,伯父伯母想见你,并非是想趁此对你进行说教,亦或是催你繁衍子嗣。他们只是想见见你,想确认你平安罢了,经此一遭,谁都会感到后怕的,伯父伯母也一样。” “可……她仍是有些犹豫,“可是等他们确认完我的平安,见我已经好转,便不会再担忧了。届时说不定聊两句,又会吵起来。” “不会的。” 她抬眸:“为何不会?” 萧祁墨勾唇,手掌覆在她脸颊上,柔声回应:“因为这次,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野半步。” 闻言,乌黑的羽睫轻微颤动,她眸光流转,眼底的犹豫不知不觉消失了大半。 明明是偏执的话,可不知为何,在此时的情境下说出来,竟让她心中有几分悸动。 不离开他半步,好像……也不错。 于是思虑少顷后,她将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五指中,紧紧扣住:“那,你可要抓紧了,不能让阿娘带走我。” 他笑起来,修长的指节弯曲,牢牢抓住她的手。 仿佛觉得不够,又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低声允诺:“嗯,我抓紧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放开你。” 浓情蜜意在他们对视的眼中,骤然化为春雨,坠入湖泊,漾起一片波澜。 她唇角含笑,因了他的话,终于不再对明日的见面抱有抵触和畏惧。 因为她知道,萧祁墨一定会说到做到。 这一次,他会挡在自己面前。 夏夜虫鸣,二人静静坐在廊下,互相依偎着度过许久,直至深夜才起身回房。 翌日。 天公作美,今日又是一片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卜幼莹用完午膳,便同萧祁墨一起出了宫门,坐上去相府的马车。 虽然昨夜已经被劝慰不少,也做好了与他们见面的心理准备,但真当她坐上马车时,心里仍旧止不住打鼓般跳跃。 身旁的萧祁墨握了握她的手。 她摊开,与他十指紧扣,深呼吸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见,现在打道回府也已来不及,该来的总会来。 毕竟,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他们。 正思绪着,相府到了。 同那日回门时一样,卜家夫妇皆立于门外,两道视线紧紧黏在停在门前的马车上。 门帘掀起,高氏双眼一亮,但旋即又略微暗了下去。 因为先下来的是萧祁墨。 他走下马凳,转身伸手。门帘安静了斯须,终于再被掀起。 卜幼莹将手放入他掌中,缓慢走了下来,立于他身旁。 “莹儿。”高氏立即上前,欲拉她的手。 可没想到自己才方走近一步,她便下意识后退,将半个身子藏在了萧祁墨身后。 高氏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与笑容一起登时僵滞在脸上。 不远处的卜世邕更是怔愣了一下,谁也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就连卜幼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 明明这段时日身体难受之时,她也会思念母亲,想念她的怀抱与温暖。可真当自己见到了她,看着她伸出那双手,身体竟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难道,她潜意识里在抗拒母亲吗?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萧祁墨对面前二人云淡风轻地笑道:“伯父,伯母,阿莹身子刚好,不宜在外暴晒,还是先进去说吧。” 闻言,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他们进府。 进入厅堂,高氏本要落座主位,却见卜幼莹与萧祁墨调换了位置,坐在离他们夫妇二人最远的位置。 夫妇俩对视一眼,高氏无奈地叹了声气,随后走到自己女儿面前,双腿屈膝。 卜幼莹猛地一惊,连忙起身扶住她:“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莹儿,阿娘.”泪水旋即涌上眼眶,她哽咽道:“阿娘错了.我和你爹爹,都错了。” 一眨眼,泪珠便滴落下去。 高氏以帕掩唇,顾不得在女婿面前的失态,低低的哭泣声响彻在偌大的厅堂中。 不远处的卜世邕虽仍坐着,但也是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许是没想到母亲会对自己认错,这让卜幼莹着实受到不小的震撼,怔怔站在原地,一时未反应过来要去安慰对方。 还是萧祁墨上前,手掌扶在她腰后,食指敲了敲,面容平静道:“伯母,有话慢慢说,切勿哭坏了身子。” 被他提醒的卜幼莹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附和:“是啊,阿娘,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吧,我又不会走。” 可说完,高氏只是抽噎了两下,并未转身坐回去。 倒是卜世邕起身上前,将妻子揽进怀中,叹了声气。 随即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正色道:“莹儿,你母亲是想为回门那日的事情,向你道歉。那日是她冲动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卜幼莹再次怔住。 恍若见到什么神奇的场景,双目圆睁地望着面前二人。 为何他们今日.像变了个人一样?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人,虽然对她并不算严厉,但也从未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过话。 况且,谁家父母会对儿女说“望你不要见怪”? 因此听见这句话,她的大脑便停止了思考,不可思议地看着父亲,一时忘了回应。 “阿莹先前已经收到过岳母的歉意了。”萧祁墨微微笑道,“伯母,之前您让我转交给阿莹的手帕,我已经交给了她,她很喜欢。” 说完,转头看向卜幼莹:“对吗?” “哦,对。”她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母亲绣的帕子十分好看,我已经受到了,我.的确很喜欢。” 闻言,高氏终于破涕为笑,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莹儿,阿娘与你爹爹这段时日都很担心你,但宫门关闭,皇城里又不许随意走动,我们无法去探望你,你可有怪我们?” “怎么会怪你们,皇城的情况祁墨都跟我说过了,我都知道的,你们也不必挂怀。” 说罢,她扶着高氏的手臂,走到主位前坐下,自己则坐了另一侧离母亲最近的位置。 随后高氏抬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接着道:“莹儿,你不知道,当初听说你被感染了传染病,我们急得好几日都吃不下东西,你爹爹更是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请求祖宗们保佑你平安.” 话未说完,一旁的卜世邕许是觉得不好意思,立即打断她:“你同莹儿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的事情了。” “好好好,不说了。”高氏知道他脸皮薄,便停止了话头。 其实她不说,卜幼莹也能猜到,他们肯定是担心自己的。 人的感情总是如此复杂,没那么爱,不等于不爱。 就像自己对他们一样,即使失望、愤恨,也依然会担心他们的身体,希望他们平安康健。 想罢,她垂眸抿了抿唇:“爹爹,阿娘,你们对我的关切我都知道的。这些日子,我.我也很想你们。” 话音刚落,高氏方按下去的眼泪登时又涌了出来,不受控制地一颗一颗往下滚落。 “我的好莹儿,是我们对不起你。”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哽咽诉说:“这些时日,我与你爹爹日日反思。从前种种,的确是我们没能考虑你的意愿,强求你做了你不愿意的事情。但今后.” 高氏泪眼婆娑地看向她,真诚道:“我们只愿你能健康顺遂,再无病痛。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们不会再干涉你。至于其他事情,我们也一概不提了,好不好?” 到此刻,卜幼莹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今日请自己过来,是为了和解。 可不知为何,听见这番话她心里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兴,反倒. 五味杂陈。 虽说这世上愿意认错的父母没几个,但自己最想要他们理解的时候,他们并不理解自己。 不仅不理解,还逼迫自己向他们妥协。 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再也回不到过去,自己反而得到他们迟来的歉意。 这份歉意除了能弥补自己心中的执念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不过她想了想,也许能弥补,就是它最大的用处。 毕竟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父母的一句道歉。 比如永远不受父亲重视的祁颂,也比如,因年长而不被母亲偏爱的祁墨。 想罢,卜幼莹释怀般轻呼一口气。 随后莞尔,在父母小心又期待的目光中,轻声开口:“好,不提了。” 尾音落地,夫妇二人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回归原位,眼底一齐露出笑意。 坐在她身旁的萧祁墨望着她的侧脸,也不禁弯唇,伸手与她紧紧相握。 先前在相府门前尴尬的气氛,竟在这一刻迎来前所未有的和谐。 卜幼莹心中不免感慨,这场病痛带给自己的,似乎并非全是身体上的折磨。 因为这场病,她看清了祁墨的爱,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因为这场病,祁墨改变了自己的观念,使自己不用再在他们二人之间纠结抉择,更不用再一边享受着他的爱意,一边对自己进行道德上的谴责。 因为这场病,她从父母口中得到了原本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道歉,她唯一的执念也就此消失。 今后不会再有人逼迫自己,她也不会再让自己被亲情所捆绑,好不容易从病魔手中捡回一条命,以后的日子. 她想为自己而活。 傍晚,暮色苍茫。 卜幼莹与父母和解后,决定与萧祁墨一同留在相府,共用晚膳。 满桌佳肴仍是熟悉的味道,她吃着很开心。 仔细回想,成亲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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