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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昏沉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姜弃没再说话，他们一起在废弃的洞窟中走过，流羽熟悉这里的每一条道路，仿佛他独自在此逡巡游弋的童年里，也有姜弃一直陪着他…… 周围渐渐有了缓流不息的水声，流羽闻到了无比熟悉的血味。 姜弃的步子慢了下来，哗哗淌着水，带流羽走到血红的河流深处。 “我们到啦。”姜弃道。 流羽只觉得自己被她慢慢放进了血水中，他的手不由自主想攥住姜弃的衣服，最终还是松开，滑进了水中，直到他整个人都快没入水中时，他听到姜弃轻轻道…… “流羽，你得留在这。” ---- 明天完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会 像是对他擅自用了御血的惩罚，他被姜弃独自留在这里。 每日在血海中浸泡之后，他便尝试将洞窟里的摆设按照他记忆中的样子恢复原样，本以为这里已经被毁得一片狼藉，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可是只他一个人，竟然渐渐把一切都收拾好了，连搬来代替石凳的岩石，都被他用凿子铲得平平整整。每天除了泡血海之外没有事做，流羽知道洞穴深处藏着一处玉石矿，那种玉石血红无比，好似有鲜血在其中流动，打磨出来很漂亮，于是流羽便研磨玉器打发时间。 这样一天又一天，偶然他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脸上的血纹仍在，颜色却有些变淡了。 那天他被姜弃放在洞窟深处的血海池中，昏迷了很久，姜弃一直在陪着他，她俩就像水中缠绕的水草，静静地抱在一起。 后来清醒后姜弃才告诉他，血海里的“血”或许能够救他。 酎雪山山中伏流暗涌，在还没有人到来的时候，这里就一直流淌着一条血河，逐渐汇聚成洞穴深处的一潭血海，里面的水并不是真正的血，只是水质类似人血实际却是天然形成的，晏无虞当年复仇之后血毒瘴发作，痛苦难耐想要退出江湖，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默默等死，谁知路上遇到一个蛮族老太婆，那老太婆彼时正缺银子，晏无虞本不打算活下去，就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她，走时那老太婆忽然叫住他，让他一路往西上酎雪山，却没告诉他那里有什么。 晏无虞果然去了雪山上，在山中发现这座洞窟，里面别有洞天四通八达，正是一个适合隐居的地方，他本想了此残生，谁知还是躲不过江湖上的诸多争端，于是便以这里天然的血海为名创立了血海教，后来又遇到一个因好奇他身上的毒而前来打扰他的女神医…… 姜霂山在山下死去那天，姜弃和佩娘出门遇到了赶来酎雪山的师姐向莲生，向莲生将冯翾风笔记里找到的东西告诉姜弃，解血毒瘴并没有立时见效的方法，但日复一日长久地用血海中的水浸泡全身，或许能够暂时代替人血，维持流羽的性命，这也只是翾风师娘曾经的猜测，所以向莲生才想来酎雪山确认一番。 流羽小时候，冯翾风曾经尝试过这种办法，但流羽很怕血，血海中的水跟鲜血几乎无异，他只当血海里都是活人的血，死活不肯泡，强行把他摁进去也会哭到喘不上气，缓解的效果也并不明显，不想每日每夜都这样折磨儿子，翾风便只好放弃。 那天躺在石室里的流羽已经奄奄一息，生命不断流逝，再没有其他方法，姜弃便把流羽带到血海里，期盼会有奇迹发生…… 流羽真的捡回一条命，从此却不能再离开血海洞窟，只有这里的“血水”能让他保持清醒地活下去。 向莲生将翾风那些医书笔记带回了神药谷，她仍会继续去找能够彻底解除血毒瘴的方法。 而姜弃把爹爹葬在雪山上，三尺水也同他一起深埋地下，然后她带佩娘回了湖心岛，让佩娘安心在湖心岛上生活。 随后两年里，流羽毫无姜弃的音信，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雪山上等着她，他只能相信，姜弃不会出事，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能够见到她。 偶然听见振翅的声音，流羽走出血海洞窟，望着净透的天空，一只白色的雪枭飞过，流羽仿佛听见一阵女人的笑声。 等流羽回到洞窟之后，发现地上放着一只雪白的瓷瓶，他忽然意识到，那是师姐巫见白的骨灰……果然，那人没有死，依然那么神出鬼没，甚至懒得在他面前现身。 将师姐安葬在娘的身边，流羽将石室彻底封死，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人能进去打扰她们。 —————— 深夜里，洞窟被掩盖的门口传来人声和挖土声音，流羽听见动静起身，姜弃始终没有回来，但江湖上来魔教“除害”的人士倒是来了好几拨，来的人少流羽就用御血吓走他们，人多的话流羽便躲起来，那些人在弯弯绕绕的洞窟中转一圈，找不到什么东西也就败兴而回了。 现在江湖上酎雪山的传说越来越邪乎，什么血鬼索命，冤魂哭丧，说什么的都有，有明辨之力的人知道血海魔教已经彻底沉寂了，血鬼之说只是江湖流传的讹言，当不得真，所以前来酎雪山的都是一些偷鸡摸狗之士，想来找些魔教原来留下的值钱东西。 但光是这些小偷小摸也很烦人，流羽闲来无事打磨好的血玉石，一不留神就被他们顺走了…… 听动静，外面来的人又是来偷东西的，流羽叹了口气，拿过幕篱戴上，全身都隐在黑暗中，血海洞窟不止一个出口，流羽从隐蔽的洞口出去，绕到后面，藏在黑暗的阴影中，果然看到有两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正在挖雪。 流羽朝那两个小贼无声地伸出手，两年以来，他对御血的理解更加精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丈之内的人身上的血管撑破，鲜血从皮下渗出，殷红可怖，看起来就像是得了一种怪病一样，之前来血海洞窟的人都是这样被他吓走的…… “你们在这干什么？” 一个铿然有力的少女声线，流羽听到时心脏好像漏了一拍。 从旁边高高的雪丘上跳下一个少女，在月白下站着，她身材修长，长发束在脑后，一身黑衣青色束腰，满身尘土，带着一把断刀，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 两个小偷吓得一哆嗦，那少女正瞪着他们，忽然一阵寒风刮过，细雪飞扬，她冥冥之中回过头来，看到流羽就站在雪中。 她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十分厌世，面容冷得结冰，仿佛对什么都很不耐烦，可是等她看到流羽，忽然笑起来，便仿佛冰川融化，她始终还是天真纯净一如从前…… 流羽没法像她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他有太多话想问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两年…… “流羽！这俩什么人啊？”姜弃指着那俩人嫌恶地问道。 流羽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我哪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要不要我把他们都杀了。”姜弃话一出口，那俩人连忙在地上磕头赔罪。 流羽眼里只有姜弃，他还是没有说话：随你便，我不管。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饶你们一命。”青刀出鞘姜弃冷笑道，“还不给我滚。” 两个小贼连滚带爬地逃了，姜弃在他们身后放出绚烂的青色光芒，照亮了雪山上的夜空，她一刀劈下去，大地震颤，白雪裂出一道又深又宽的沟壑，寻常人再想通过这道沟壑找到洞窟的入口极为不易。 收了刀，姜弃缩缩脖子，“好冷啊，大夏天的雪山上还是这么冷。” 看她穿得单薄，流羽正想解下披风给她，她却转眼到了流羽近前，右手攥住流羽的手，自然地和他十指相扣。 姜弃笑道：“别解了，我们快进去吧。” 黑纱下看不清流羽的神情，他点点头。 来到洞窟中的血海旁，这里比外面暖和许多，姜弃让流羽坐下，把自己带回来的包袱铺在石桌上，里面乱七八糟塞着一些灵芝人参雪莲，各种名贵的药材都有，她现在就像一个走江湖的药材贩子。 “我帮你找到了这个。”她从包袱深处翻出两大块赤红色透明的赤鳞松脂，“这个对缓解你的毒还是很有用，能帮你平心静气。” 流羽摇摇头，他不需要平心静气，这两年见不到姜弃，他的心就像死了一样，不需要再平静了。 他开口问道：“你去塞外了？” “是啊，刚回来，我还遇到云展姿她们，现在她手下人真不少，一直在边境和蛮族那个叫怯顿的汗王周旋，我帮她们杀了几个怯顿麾下部落的首领，觉得还是没意思，就带着药回中原来了。” 她抬眼看了看流羽，“你放心，我现在做事都很有把握，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流羽道：“那就好……” 姜弃的手忽然摸到流羽的脸上，“你的血纹比两年前……好像消退许多了。” 她的手很热，许久没有她的触碰，流羽情不自禁攥住她的手，“姜弃……其实这两年，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对吗？” “没有啊，怎么会？”姜弃微微笑了笑，她的脸上看不出生气，但她的若无其事很气人。 流羽已经情绪激荡地止不住发抖，可是面对无动于衷的姜弃他也只能强压下自己的动容。 他松开姜弃的手，神情无比失落，看得令人心碎，原本还想再装一会的姜弃终于忍不住，把流羽拉回来，“那时候你知道你差点死了吗？你差点让我彻底失去你……” 姜弃紧紧抱住流羽，“我都说我会帮你解毒，你为什么还要想着死……我真的被你气死了，这两年一想到你要为我流干自己的血，我就气得不想回来见你。” 在她温暖的怀抱中，流羽闭上眼睛紧紧搂住她，眼泪无声掉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 这两年里，姜弃在外面乱晃，还跑去学了些她一向都很有兴趣的事情，让流羽这一夜都领教了，他就像长年被雪冻住的火山，被她一下点燃，汹涌躁动的岩浆满溢出来，在他身体里流淌不止，燃尽了五脏六腑，将骨头也烧得酥透…… 血海旁只有她们两人，没有人来打扰，姜弃兴奋不止地跟他折腾了几天几夜，她精力极为旺盛，对流羽的身体有无穷的探索欲……流羽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身体已经散架，累得魂魄都飘出身外了。 晚上姜弃还精神抖擞地拉着他去看星星，酎雪山上空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姜弃现在说话很有耐心，像是在哄小孩，“明天我回湖心岛去了……你乖乖在血海等我，我之后再回来看你。” 流羽道：“好。” 姜弃凑近看他，他脖子上的血纹淡了，此时却遍布她留下的红痕，姜弃总觉得不够，于是又亲了他，看着他的脸，“我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你不怪我吗？” 流羽摇摇头，说话时却紧紧攥着她的手，舍不得再松开，“我不能一直把你绑在身旁，我已经学会等候，我会一直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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