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孤待你不薄,但你亦不可恃宠而骄。有太子妃在的一日,你永远不可越过她,明白了?” 谢缚辞帮她擦拭干泪水,她却一直抿唇不语。 心想怕是还在使性子,见她这番态度,他心里一下不悦,一下又隐隐浮起捉摸不透的快意。 不悦她竟还不满足良娣的位份。 快意她在为他拈酸吃醋。 谢缚辞默叹一口气,将她拉至软榻坐下。 他算明白,阿璃这是被“情爱”二字拿捏了。 然而,他身在皇家,是决然不可拥有情。 他能给阿璃的便只有少于太子妃的宠。 “殿下,剿匪之前,你曾去过江州吗?”姜沐璃沉默了许久,轻轻问了这一句。 谢缚辞道:“两年前孤奉圣命前往西北与蛮夷一战,战后回长安时旧疾发作途径江州,便留宿了几日。” 姜沐璃又问:“殿下在那几日对江州可有何深刻的印象?” 谢缚辞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忽然冷了起来,黑眸微眯,狠戾无情:“没什么印象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敏锐地察觉到阿璃今夜的不对劲。 姜沐璃咽下心中的苦涩,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才和殿下从江州回来,有点想念那边了。” 谢缚辞神色稍缓,就连他也没有察觉地极快收敛了方才浮起的戾气,抚了抚她的头顶,道:“别想了,去准备准备,给孤暖榻。” “……是。”她乖顺应道。 姜沐璃从榻上起身,这时吴毓领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入殿。 侍卫名叫邹平,乃邹卓一母同胞的弟弟,兄弟二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自幼从军,身手不凡,直到一场战事中表现良好,被谢缚辞钦点一齐为他效命。 邹卓乃东宫侍卫统领,邹平则掌管所有进出东宫内的消息,转负责调查事宜。 见他进来,姜沐璃心下一紧,想起那日在姜府时太子的吩咐。 她忽然顿住不动,想要默默听下去。 “殿下。”邹平拱手行礼。 谢缚辞颔首,问道:“可查到了?” 邹平站起身,余光扫了姜沐璃一眼,谢缚辞淡淡道:“说你的就是。” 这是不打算避着这女子。 邹平心下了然,便将自己查来的消息道出:“姜家姐弟的确被昌陵侯世子接到了长安,但苏世子对这姐弟俩看的极其严,在府里住了三个月都没让任何人见过一面。据卑职探查来的消息得知,姜家姐弟已不在昌陵侯府,但如今身处何处,卑职还在调查。” 谢缚辞沉脸,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废物!不过一个柔弱少女和一个带病的孩童,你们竟还没能找到?” 邹平见他发怒,忙跪下来回话:“殿下,实在是因这姐弟二人初来长安,除了昌陵侯一家并无人见过姜家姐弟,卑职至今不知二人的长相,调查起来是比以往费力一些。” 谢缚辞的眼神变得极其阴冷:“加大力度,尽快抓到这姐弟二人,若是让孤知道那二人能平安无事活到下个月,孤唯你是问!” 殿内氛围仿佛都因太子这忽然涌出的恨意可怖起来。 邹平冷汗涔涔,忙不迭应下,退出殿。 姜沐璃听完这个过程,心跳加快,整个人浑浑噩噩,几乎是全无意识地进了浴房。 不行,她明日必须要找表哥。 若是让太子找到她,她和阿臻就会没命了。 ** 夜里,谢缚辞处理完公务入殿时,姜沐璃便已跪在一侧等他。 “殿下,阿璃有一事相求。”她低垂着脸,嗓音轻轻柔柔的,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谢缚辞坐在榻沿,斜乜她一眼:“说吧,何事。” “阿璃想离开东宫。”她一字一句,清晰且缓慢。 室内凝固了片刻。 姜沐璃听到头顶传来冰冷的嗓音:“你再说一遍。” 她咬紧牙,鼓足勇气道:“我想离开东宫。” 蓦然,她感觉自己下巴被强劲的力道攥住,被迫仰起脸颊,清亮的水眸对上一双阴鸷冷漠的眼神。 “你看着孤,再说一遍。” 他眸色阴狠,如一团划不开的浓雾,姜沐璃觉得自己仿佛被搅入其中,被紧紧缠绕,难受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她脸色涨红,嘴唇被他用劲的力道挤成一团,红唇娇艳欲滴,似引人一品芳泽。 而谢缚辞此刻却没有旖旎的念头,他死死盯着她,嗓音沉冷:“阿璃,你休要得寸进尺。” “殿下……我又怎么得寸进尺了?”她低咳了几声,哑着声问。 “你不就是不满意良娣的身份?便在孤面前以退为进?当真认为孤少不了你?” 她苦笑一声。 纤柔的手心覆上正捏着她下巴的大掌,摇了摇头,发髻步摇悠荡:“殿下误会了,阿璃从未想过要高攀。” 她这句话不仅没让他手中的力道放轻,反而又加了几分力气。 姜沐璃实在疼了,眼角泪水被逼了出来。 眼尾洇红,眸光水濛濛。 她掌心紧紧按住,缕缕幽香从衣袖内钻出,滚烫的泪水滑落至谢缚辞的手背。 他怔了一瞬,这才缓缓松开,脸色也好转许多。 失了桎梏,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反复斟酌,才小心翼翼开口道:“阿璃只是想明日出东宫一趟,并没有说一去不回……” “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他冷笑一声,并没有拆穿她之前说的是“离开东宫”这几个字。 姜沐璃跪着靠近他,温热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衣袂:“殿下还记得,阿璃得了殿下的恩准出宫那一次吗?” 谢缚辞面色凝滞,显然想起什么,也略显不自在:“孤记得。” “阿璃上次出宫,便是心念殿下,听闻殿下生辰将至,阿璃便出宫为殿下订做了生辰贺礼……” 她长睫颤动,双颊绯红,眸光湿润,楚楚可怜,娇媚且动人。 谢缚辞喉结微动,心里痒意升腾,轻笑一声,捏她的脸颊:“想不到你这个小呆子,也会给孤准备惊喜?” 姜沐璃的心脏剧烈跳动。 在太子面前扯谎,天知道她鼓起多大的勇气。 可她只有明日的机会了,若是再不离开东宫,恐怕太子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就是她和弟弟的死期。 “阿璃本想给殿下惊喜,可殿下忽然大动肝火,阿璃便只能全盘托出了……那生辰贺礼,阿璃明日必须要去取了。” 谢缚辞轻嗤一声:“孤什么惊喜没有见过,还需要你这个呆子的贺礼?” 说完他语气一换,又笑道:“这样,你跟潘胜说一声,让他派个太监帮你去取,你就不必出东宫了。” 姜沐璃摇了摇头,急切地攥紧他的衣摆,仰起红润的脸,讨好道:“殿下,阿璃必须亲自去,那都是阿璃特地为殿下准备的心意。” “我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她瓮声瓮气。 谢缚辞心里一软,松开她的脸颊,温声启唇:“罢了,随你。” 知道殿下这是妥协了,姜沐璃心里这才放松了紧绷的心情。 ** 次日天一亮,谢缚辞去上早朝。 东宫内一派热闹喧腾,遍地喜气洋洋,红彤彤一片覆盖偌大的东宫。 姜沐璃惴惴不安地过了一夜,醒来后潘胜见她呆滞的模样,笑着打趣:“怎么了,阿璃姑娘这是跟殿下出远门一趟,连今个儿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她讷讷问:“什么日子?” 潘胜挥着拂尘,又指使了一个宫人做事,笑道:“今日除夕你忘了?宫里晚上要举办宫宴,加之太子殿下此行江州又立下大功,陛下龙颜大悦,定要大赏殿下。” 除夕啊。 转眼间,这么快就到除夕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江州过的除夕。 只是不知阿臻在邵宅过得如何了…… 潘胜仍然自顾自说着:“大好日子,阖宫上下都欣然自喜,不过那永宁宫可是一片冷清,啧啧。” “前日那永宁宫的德妃娘娘犯下滔天大罪,被陛下赶到冷宫去了,今晚宫宴想必二皇子也不会出席,那这可全是咱殿下的场子了。” 姜沐璃点了点头,心不在焉。 潘胜从姜沐璃第一次留在东宫,就觉得她将来定有造化,便控制不住把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都偷偷告知她。 潘胜将她拉到角落,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没人了才说:“你知道那德妃娘娘是犯了何罪吗?” 姜沐璃没什么兴致,算着时间,一会儿便要离开东宫了,就敷衍问:“何罪?” 他一脸紧张,小声低语:“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得知,那德妃娘娘找了法师做法,做小人诅咒一个女人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事被永宁宫一个看不过去的宫女揭发出来的,听说陛下当时在殿内找到那个小人,看到上面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气得当场就掌掴了德妃娘娘,若不是有王公公拉着,恐怕陛下当时就将德妃娘娘拖出去杀了。” “据说陛下当时气得比诅咒的人是他还要震怒。都说那德妃娘娘受宠,可咱们这些在宫里呆了很久的人,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传闻,这德妃娘娘是因为像极了陛下最爱的女人,才能独得圣宠啊,而她诅咒的正是陛下最爱的女人,这才惹怒了圣意。” 说到最后,潘胜啧啧摇头:“你说是怎样的美人,才能让陛下如此惦记呢?” 姜沐璃摇了摇头,仿佛对陛下的事全然不感兴趣。 潘胜一双小眼睛落在姜沐璃身上,笑嘻嘻道:“我瞅着阿璃也是个大美人,反正我在宫里就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 太子:没想到媳妇第一次离开,竟然是孤主动放跑的,失策了……
第20章 除夕 除夕这日,清晨的凉风依旧凛冽,寒雾渺渺,散于闹市之中。 位于朱雀大街东南面的丹晖楼三楼最靠里的雅间内,崔峦掌心托腮,皱着眉,眸色困惑凝视着面前的棋盘。 他执起白子落下,半晌,见对面迟迟没有下黑子,蹙眉一问:“瑾澜,到你了。” 谢缚辞靠坐采光最好的位置,似不怕冷般,雕花窗敞开,风吹拂,撩起他墨紫色的宽大袖摆。 崔峦见他分神,只当还在为公事所烦,便道:“那些事一切都按计划中进行,瑾澜,你也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人偶尔也要放松放松,别说你现在才二十岁,我瞧你那心思闷得呀,一派老成,恐怕陛下都要喊你当爹了。” “哪里还有点年轻人的样子?成天就知道品茶,下棋,政事,杀人,报仇——” 说到报仇二字,崔峦连忙捂住嘴,讪然一笑。 谢缚辞慵懒地抬眸扫他一眼:“孤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你便长篇大论。” 崔峦放下手中的白子,执起一旁的酒盏,仰脖饮了一杯酒水,感叹道:“人生在世,自然要快意,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男人嘛,那自然少不了风花雪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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