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太子殿下。 邹卓回道:“姜府的邻居,卑职一个个亲自盘问过,确认无误。约莫四个月前,姜家姐弟俩被一男人接到了长安,听描述应当就是昌陵侯世子没错。” 谢缚辞踱步在这间房里打量了一圈。 虽说屋内有一种很浓厚的灰尘气息,一进来便令他浑身不适,但房间的构造还真正是个姑娘家居住的地方。 每一处都是粉嫩粉嫩,那床榻用的软衾绣着朵朵精致的小花,叠放的整整齐齐在一旁。 恍惚间,让他好似在这间房里看到个熟悉的影子。 他走到梳妆台前,狭长的沉静黑眸透过昏黄的铜镜看向邹卓,漫不经心地道:“即刻传消息回长安,派邹平仔细查一查那姜家姐弟的去处,找到后再带到东宫。” 邹卓拱手应道。 紧接便见那一向喜洁的太子殿下,皱着眉打开了一个黄花梨锦盒。 盒子里装了几支发簪,里头还有一张略微陈旧的信笺,他翻开看了一眼,黑眸微眯,便收入了衣襟中。 随后冷目扫了一眼这间屋子,淡声发令:“给孤一把火把这府邸烧了。” 邹卓只诧异了须臾,再无多言。 因在太子殿下跟前侍奉多年,多少知道他有多恨昌陵侯府,如今太子好不容易找他最恨的那人,而那人却早已安息入土。 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怨? 恐怕烧了这座府邸已经是太子殿下最仁慈的手段了。
第17章 安慰 等谢缚辞和邹卓二人出去后,姜沐璃脸色煞白地从黄花梨木柜里钻了出来。 姜沐璃踉跄几步,身子摇摇欲坠靠在柜前,眼底蕴满了疑惑。 太子殿下为何好端端的要烧她的家? 她姜家在江州生存多年,一向无冤无仇,父母亦与人为善,也从没有惹到任何长安城的大佛,他为何要这样针对姜家? 她仓皇不解。 随着屋外渐渐透进淡薄的烟火味,她攥紧拳头便要冲出去阻拦。 才跨出台阶,又忙止住了步伐。 方才她听到的对话里,太子殿下要找的姜家姐弟,恐怕就是她和阿臻,若是这时候她突然冲出去,根本是自己送上门。 姜沐璃紧张地来回踱步。 直到浓烟呛起,她泪眼婆娑,跑回屋里翻开梳妆台上的锦绣厚匣,翻开却发现她的那纸药方已经没了。 可是她记得当初并没有带走啊。 这纸药方她一直都收在了这个匣子里,除了阿臻,便只有当初对苏烈提过一次,难不成当时是表哥偷偷拿走了? 很快隔壁邻居也被这股突发的火灾吓到了。 左邻四舍皆跑了出来要帮忙灭火。 邹卓跟门神一样站在姜府门口,抬手一挥,便是七八个侍卫将火点得更旺了。 在这里当众纵火,又凶神恶煞不准人灭火,周围邻居见此状况,便也不敢惹事。 “你们说,这姜县令家里是惹了哪个大人物?怎么人都死了,孩子都不在了,也要把人家房子烧了?” 说话的正是平日里和姜家来往甚多的邻居,对此可惜地摇头。 “阿璃那丫头带着小臻也不知去了哪里,若是哪天回来,发现自己家没了,该如何是好啊。”大婶想到此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这姜县令可是难得清廉正直的好官啊,对待百姓更是亲善温和。眼见姜府都要塌了,也没人能够制止,旁边几个邻居都不禁难过起来。 其中一人实在见不得这种光天化日的霸王行为,站出来骂道:“是哪个心黑的烂人,烧人房子,小心死全家!!烧人房子,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烂心肠的恶霸!!” 邹卓一听着这不堪入目的骂声,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转角处的马车,遂担心他惹怒了太子,直接拔了大刀,插在姜府门前。 那方才还掐着嗓门骂骂咧咧的男人,见邹卓这个举动,吓得脸色一白,气焰也弱了八分。 马车上,谢缚辞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透过车窗,一错不错欣赏着烈火燃烧的姜府。 静默看了半晌。 他漆黑的眸里照映出跳跃的火光,最后转为沉静的墨团,愈发浓郁。 姜府的门匾脱落,他轻笑一声,笑声苍凉又渗人。 多漂亮的火焰,可惜里面没有人。 多漂亮的火焰,恍惚间,仿佛与那年凤仪宫的大火重叠。 母后温柔的脸庞最后化作一团火焰,将他团团包裹,母后一声声“澜儿,我恨他们。”如魔音绕梁般在他脑海里盘旋。 许久,久到姜府坍塌,如同废墟。 呵,烧了府邸又如何? 该死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邹卓办完任务,沉着步伐行至马车旁,便听车厢内传入太子冷冽的嗓音。 “传消息给邹平,孤要尽快找到姜家姐弟,刻不容缓。回长安城后,孤就要见到这二人。” 邹卓本以为烧了姜府,太子多少也能解恨一些,没料到,他的恨意反而更加沉重。 ** 那一边,姜沐璃戴着帷帽从姜府后门跑了出来,躲在乐源坊转角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被烈火烧毁。 她泪水一颗颗从眼角滑落。 一直无助地低语“不要——”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充满回忆的家,转眼之间成了一团废墟。 她浑身发软瘫靠在墙边,明亮的杏眸红肿一片,哑着声来回骂道,太子是疯子吗?! 他为何跟她的家这样过不去? 姜沐璃蹲在墙角流泪,哭到浑身打颤,却正逢乐源坊的这条街敲锣打鼓热闹连连。 一名五旬老汉青天大白日手拿铜锣一路敲打:“鸣锣通知——江州匪徒皆被一网打尽——鸣锣通知——太子殿下奋勇献计抄了匪徒的老窝——鸣锣通知——太子殿下拯救了江州。” 路上行人听闻这段,即刻沸腾一团,满街欢喜声,尖叫声,众人纷纷来回追问具体情况。 具知情人士透露。 太子带着兵马一到江州便已经开始实施他所制定的剿匪计谋。 长达数十日的埋伏,先是抓获了一帮最为猖狂的匪徒。太子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直接将那些土匪的手脚剁了去,让野狗当着他们的面啃食,再当场剖腹割肠,场面血腥到一向作恶多端的恶匪都禁受不住,最终总算套到了匪徒的老窝。 路人听闻这段,有一部分人面露不忍,道:“太子殿下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而另一拨人却对太子所行很是赞赏。 江州匪乱为何最为严重?便是那些地方官员假仁假义,假慈悲,对匪徒的用刑不过挠痒痒,抓了一批也怎么都端不了别人的老窝。 太子这番行为虽说狠戾冷血,但最直接达到了效果。这样江州百姓便再也不用时刻担心匪徒扰乱,每日过的惊惶不安。 姜沐璃红着眼眶默默听完了这段。 在东宫时,太子对她算不上太坏,偶尔也让她产生一种他也许是个温柔心善之人,那夜他斩杀东宫侍卫,兴许是那侍卫做错了什么。 可今日发生火烧姜府一事,加上亲耳听闻太子行刑的手段,她才真正意识到,他根本就是个无情残暴又冷血的人。 ** 黄昏时分,天色灰蒙蒙。 姜沐璃收拾好悲伤的情绪,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姜府,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去。 待她回到杨府时,谢缚辞还未回。 摘下帷帽,姜沐璃冷面进了净室,她一双纤柔白皙的柔荑放入冷水浸泡,一点一点洗清在姜府时染上的烟碳。 指尖上的痕迹像是怎样都清洗不干净,姜沐璃低着脸,晶莹的泪水一颗颗落入铜盆上,默默流泪到最后,哭声不禁从唇齿间溢出。 她哭到全身心都陷了进去,全然没有察觉沉稳的脚步声正在一步步走近。 “你怎么了?” 谢缚辞温润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姜沐璃怔了怔,忙抬手擦干泪水。 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怎样都收不住。 收不住便收不住。 她的家刚刚没了,还不能大哭一场吗? 姜沐璃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抽抽搭搭哭出声来。 见她哭得愈发凶狠,谢缚辞淡然的神色有一瞬间慌乱。 他薄唇抿了抿,指腹轻拭她的眼睫,一点点的给她擦眼泪。 “怎么,可是孤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他蹙眉发问,语气轻轻的,仿佛若真的有人欺负了她,他便会杀了那人给她泄愤。 可欺负她,惹她哭的不正是他本人? 姜沐璃瞪着杏眸,烛火照映她明亮的眸色,含着怨气,愤恨看了他良久。 谢缚辞长眉微动,直敞敞看了过去。 她眸色波动,眼尾湿红,默了片刻,哽咽:“没……是阿璃忽然想家了。” “家?你的家人不是将你卖到了长安,这种家人还想来作甚?”谢缚辞板着脸,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解。 姜沐璃:“……” 哪想也不知哪处惹着她,谢缚辞能敏锐的感觉到今晚她看他的眼神似乎含着埋怨。 他凝眸看她,语气放轻,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温柔:“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肿起来可就不好看了,你不是很爱漂亮吗?” 她抽噎几声,谢缚辞又耐心安抚:“杨府夜里摆庆功宴,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呆在房里休息,饭菜孤会命人送进来。” 姜沐璃有气无力应了一句,正在这时,下人来传话,谢缚辞便阔步跨了出去。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要回长安了,她该怎样逃离东宫? ** 谢缚辞去了前厅,偌大的院子满满当当坐满了官兵。 杨刺史举杯走来,弯身行礼,笑道:“此番若不是有太子殿下献上妙计,我们江州也不会这么快就拥有太平,下官代表江州百姓叩谢殿下。” 语落,他便要将手中的杯盏递给谢缚辞。 谢缚辞眉头微蹙,身旁的邹卓心下了然,站出来接了这杯酒水,仰脖饮尽。 杨刺史神色尴尬一瞬,也心知自己办事不力,便讪讪一笑,就此顺过。 夜幕笼罩,杨府沉浸在一派喜悦之中。 谢缚辞坐于上首,面色冷沉,便没有官员胆敢接近。 杨薇在旁盯了许久,见太子身边没人了后,鼓足勇气靠坐在旁:“殿下,薇儿敬您一杯。” 谢缚辞垂眸出神,突见女子靠近,面上嫌恶骤现。 杨薇眼睫一颤,恍惚间总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殿下?” 谢缚辞听女子掐着嗓音柔中带媚,不由想起方才还在屋里哭得抽抽搭搭,鼻尖通红的那人。 他心思微乱,不禁低语一问:“倘若姑娘家默默伤心流泪,问她原因,她却转移话题说只是想了家人,一般是为何?” 杨薇面色讶然,正欲追问殿下指的女人是谁,又听他道:“不必回答了,孤只是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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