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璃感受着山顶的冷风,望着繁华的皇城,心里很是震撼,此时正入夜,皇宫的各大宫殿还点着昭昭灯光。 平日里那般金碧辉煌,碧瓦朱甍的宫殿,一栋栋繁丽的亭台楼阁,皆化作渺小的建筑,被她一眼扫尽。 忽然,她的掌心被一股滚烫的热意包裹。 男人一双骨节分明白皙干净的手牢牢裹住她的手心,低声道:“这里,是孤十岁以前,每个晚上都会来到的地方。” 那时候,他每晚都会坐在这里,看着被烧塌的凤仪宫一点点的重铸起来,再看着自己的姨母搬进了新建立好的凤仪宫,再眼睁睁看着这座皇城,一点点失去了他母后最后存留的痕迹。 “当初站在这里看着这座冰冷又繁华的皇城,你知道孤在想什么吗?” 姜沐璃问:“想什么?” 他轻缓地道:“孤在想,什么时候孤才是这座皇城真正的主人。” 闻言,姜沐璃脸色大变,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殿下慎言,即使你是太子,可是这种话若是让他人知道了,陛下也会判你个谋逆之罪的。” 夜色里响起他清润的声音:“孤只跟你一人说过。” “什么?”她怔了会儿。 谢缚辞侧过身看她,道:“现在你知道了孤最大的秘密,可以去向父皇揭发,让他合理的治罪孤,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摆脱孤了。” 姜沐璃心跳加速,极快地反驳:“我为何要将自己牵扯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里来?” 他问:“你在担心我?” 甚至没有用太子的自称。 姜沐璃此时心里混乱得不行,都没察觉出他的变化,“才,才没有。我是担心给我自己惹上麻烦,都说皇家残忍无道,即使陛下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这样照顾我,若是我扯进这种事里,恐怕也是死罪难逃。” 谢缚辞笑了笑,揉捏掌心中的柔软:“既然你不举报孤,那孤便要一生纠缠你了。” 一生…… 姜沐璃总觉得今晚的谢缚辞不太一样。 他太温柔了。 让她觉得好像有些回到了她刚到东宫时的那会儿。 没有什么上一辈的仇恨,没有欺骗,没有隐瞒。 还是没忍住,姜沐璃问:“殿下,我一直想问,像现在这样,你的身体滚烫成这般,可是中毒了?” 谢缚辞拉着她坐下。 此处正处于悬崖,他揽着她的腰坐在悬崖顶处,他们的双腿亦悬在悬崖边,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姜沐璃吓得不轻,浑身发抖,牢牢勾住他的窄腰。 “不要,你先拉我起来。” 她有点惧高,坐在这种地方实在让她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下瞬间便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谢缚辞垂眸睨了眼她惊恐的面色,笑道:“你抱紧孤,就不会掉下去了。” 姜沐璃手中动作更紧,口里不悦道:“殿下!这里可是悬崖,我就算把你抱得再紧,若是一个不慎,我们一块掉下去了呢?” 这种可能性太高了,姜沐璃感觉双腿都在发软,她哭腔都快被逼了出来:“殿下,我还不想死……” 月光照亮她颤抖的长睫,谢缚辞轻笑一声,揶揄她:“真是胆小鬼。放心,有孤在,没人敢要你的命。” 姜沐璃还是害怕得不行,想要起身,谢缚辞便只能按住她后腰,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拥着。 二人抱着密不透风,亲密得不行。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吗?乖乖坐着,我就告诉你。” 她的确很在意。 或许这便能知道,两年前,他为何会拉着陌生的她发生那样的事了。 谢缚辞见她总算听话乖顺了起来,便放松身心拥着她,掌心一下又一下地顺她的背脊,抚摸她如绸缎的乌发。 “两年前我曾在战场上中了北狄人的埋伏,便中了北狄王室的毒箭,那箭头上抹了一种西域蛊毒,此毒不会危我性命,但毒性颇深,至今还没有解药。” “我舅舅为我寻得了一名游历神医,多亏他,我体内的蛊毒才得到了缓解。” 他眸光寒冷:“那毒是一种性蛊,中了此毒,则会隔几日毒发一次,毒发后便会想要找女人泄.欲,直到精疲力尽倒下,再反复发作。闵神医为我研发出解药,但也只能拖到隔两个月毒发一次。” 蛊毒?知道这个答案,姜沐璃震惊不已。 所以他现在身上的异常竟然是中了那样虎狼的蛊毒吗? 她心里沉了沉,小声问:“那殿下这两年是如何过来的呢?” 谢缚辞垂眸看她,“孤第一次毒发,实则并不清楚,当时闵神医以为我的蛊毒已经解了,可自第一次毒发后,他才诊断出来,那蛊毒在我体内尚有存留。” “那时我和闵神医途径江州,也就是你的老家,我们在那留宿了几日,我毒发那日,闵神医为我出门寻治失明的药,便不在我身旁。” 姜沐璃眼睫轻颤,忽然打断:“失明?这是怎么回事?” “也是因为蛊毒加箭伤的缘故,短暂的失明过。” 失明……失明…… 所以这便是殿下没有认出她的原因吗? 那晚房间分明点了灯,他没可能没见过她的长相,原来竟是因为失明了…… 谢缚辞没察觉到姜沐璃的异常,继续说着:“那晚毒发,我完全不知情,房里忽然闯进一个女——” 话说到此处,又被姜沐璃颤声打断:“殿下别说了。” “怎么了?”他低声问她。 皎洁的月色下照亮她姣好的脸庞,但平日里泛红的脸颊,现在却惨白一片,谢缚辞下意识以为她是惧高才如此,便又牢牢抱紧了些:“不想听了?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说起来……” 他话锋一转:“你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很是熟悉。” 凝视着她,他敏锐追问:“两年前在江州宝文县,你可有见过我?” 静默了片刻,四周也静得吓人,都能听见簌簌风声,和林间的虫鸣。 姜沐璃不自觉捏紧了手心,感受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才摇头道:“没见过。” 她怎么能承认。 她曾经因为救命之恩,对他悸动过。 她怎么敢承认。 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只会更加不放开她。 他们之间不该有这样的纠缠。 就让那件事烂在她的肚子里也好。 姜沐璃神色坦然,谢缚辞不疑有他。 也是,宝文县虽说不大,但不至于姜沐璃碰见过他,即使路上碰见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闯进那个房间,更不会心甘情愿就给了当时还是陌生人的他。 这个小呆子,那样胆小脸皮薄,又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谢缚辞不知道的是,他面前这个小呆子,当时仅仅十五岁,做过最大胆最勇敢的便是那件事。 姜沐璃不是个奔放的女子,若不是当时看到他那样痛苦,她又怎会任由他在她身上施为? 或许两年前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是孽缘。 姜沐璃心绪复杂,蓦然感觉到身前男人的体温更加滚烫,他脸色不太好。 难道殿下这两年都是这样忍过来,没有找过其他女人吗? “姜沐璃。”他忽然唤她。 “啊?”姜沐璃怔楞,疑惑看他。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她知道的。 先前潘胜便告诉过她,否则当时她是如何用那个理由出的皇宫? 姜沐璃在心里又一次告诫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最后一次放任自己。 姜沐璃扬唇微笑,水眸流转,定定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良久,柔声道:“殿下,生辰快乐。” 谢缚辞愣住,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震荡,他这样大的反应,着实把姜沐璃吓得不轻。 “你别动了,我还不想死!”她真的好怕摔下去,这样的高度若是掉下去了,岂不是直接摔成肉泥? 谢缚辞止了笑声,眉目湛湛如春:“孤想说,今日便是蛊毒发作的日子。” 姜沐璃:“……” 她现在收回那句话还来得及么? 蓦然间。 他将脸颊俯近,目不转睛看着她,眼里装满了她姣好的容颜,月光沐浴下,他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整个人都温柔到令人想要欲之沉沦。 可姜沐璃还是很快拉回了几分理智。 她紧咬红唇,与他对视。 半晌,男人水润好看的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缘缘,你是第一个跟我说生辰快乐的人。” 缘缘…… 他怎会知道她的小字? 姜沐璃怔大了眼,紧绷的神态也因这个称呼而随之崩塌,她微动红唇:“你是怎么——唔” 他滚烫的掌心一左一右贴上她被夜风吹凉的脸颊,手中动作轻柔到仿佛在对待世界珍宝。 这次的亲吻不如以往那样强势到令她喘不过气,反而是轻轻的在她嘴唇上厮磨,他温柔地引诱她。 有一瞬间,姜沐璃甚至忘了自己处于悬崖边上,而是陷入了绵软的云端,就连本身冷却的身躯,似乎也浮起难言的热气。 他整个人就像柔软的烈火,将她牢牢缠成一团,挣脱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谢缚辞松开了这个轻柔缠绵的吻。 鼻尖抵着鼻尖,他轻轻启唇:“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姜沐璃脑子浑浑噩噩的,晕到暂时找不着北,讷讷地道:“什么时候成为皇城的主人?” 谢缚辞轻笑一声,热气扑面,姜沐璃脸颊微红。 “我在想你。” 她僵了一会儿,不自在地垂下长睫,没有回话。 他抓着她的右手缠到自己的后腰。 “每当蛊毒复发,我便极其嗜血,可今晚比起殷红的血液,我更想要你。” 边说着,左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嗓音愈发地低沉:“缘缘,你也不忍心看着我这样难受,对么?” 姜沐璃此时此刻已经不敢将眼神落在他身上,脸红得能滴血一般,小声问:“往,往常蛊毒复发,殿下都是怎么过来的?” “忍过来的。”他低低吁了一下。 面前的男人现在极其危险,他犹如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恶狼,仿佛顷刻间便要将她拆吞入腹。 姜沐璃理智又回了三分,躲避他眼神,道:“那既然如此,殿下就像上回那样啃我几下继续忍过去好了。” “你好狠的心。” “什么?”她不懂。 谢缚辞垂眸,复抬起,眼里仿佛攒了波涛汹涌的火焰:“是你让我知道,原来忍耐才是最难熬的。” 随着这句话落下,他的吻又贴近而来。 姜沐璃忽然脑子嗡嗡作响,这下是真的分不清究竟是夜间的风声太大,还是自己的心跳声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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