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县令沉不住气,跟上他,伸手帮他掀帐子,热切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味不对,像是粉腮香,你看我。” 他翘起兰花手,往颊上轻快一抹。小刘县令噗嗤一笑,点头说:“确实是粉腮,我脸上也有些烧,真叫这个名吗?” “不知道,我胡编的。只沾这么一点就见效,香气久久不散,可见是好货!”他瞧一眼尸首,吸着气喊,“哟,好可惜,这样的容貌,就这么没了,不知要哭倒多少……” 唐县令咳得停不下来。 周青云回头看他,朝他连眨几眼,再往他腰间看去。唐县令脸色大变,不自在地撇开眼,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收起了同心佩。 这毒下得妙,死者的鼻和耳里有血,指甲发乌,面目却安祥,姿容不减。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方师爷一直默默地看着,听他念完这句,走过来,也看了两眼,小声问:“周大人,找到什么线索了?” 周青云抬眼看着他,无声说“旧情难忘”。 方师爷暗自吸了一口气,他是师爷,要替老爷操各种心,摸过几位县令及身边人的底,清楚地记得这位师爷的籍贯,和后院某位是同个地方。 那女人跟了老爷几年,才到铜狮来,这师爷也是新到的,两人都有副好皮囊。他不信有这样巧上加巧的事。 周青云摇着扇子,在床边小幅地来回走动,最后牵起死者佩戴的捣药兔,一脸苦恼问:“几位有没有养过兔子,养它能挣钱吗?” 他从右及左环视,最后落在唐县令脸上。唐县令抖得更厉害了,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袖中的荷包——两块玉出自同一块料,这是被他瞧出来了。 小刘县令诚心佩服,见冷了场,赶紧答:“长宁养牛羊的多,这兔子……我也不懂。” 守卫已将传闲话的人带来,方师爷一见此人,马上使眼色。小头领不等人开口,立刻将女人的嘴捆扎实了,抢着说:“路上已经招认,齐师爷死得冤枉。这女人恨的是老于,谁知夫妻吵架,老于赌气不肯喝他婆娘炖的鸡汤,又不想浪费,就送到这来了。” 方师爷先看周青云,见他识趣,没有多嘴,安心了,转头再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勉强挤出一句:“齐师爷因公殉职,我这就回去安排抚恤一事。” 方师爷忙说:“府台大人还有安排。唐大人先去歇一歇,晚些时候再走。” 周青云跟着说:“我急着走,就不进去打扰了,还请师爷帮忙转告一声。” 方才承了他一个大人情,方师爷不好再为难,点头放行。 周青云热情地虚护着唐县令往外走,唐县令知道他早已看穿,不想被天下人笑话“兔儿爷 男男。他抖是伤心,不是害怕。当县令的人,经常和命案打交道,不会吓成那个样子。所以周才猜死者长得好看,和唐县令有情。 ”,一到拐角就摸出荷包奉上。 “愚弟听说铜狮百姓艰难,心中不忍,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周兄代为收下。” “唐大人菩萨心肠,周某敬佩!多谢美意,衙门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慢走!” 周青云回头,见没人往这边瞧,就朝他做了个起誓的手势,笑笑,走了。 马车舒服,但走得太慢了。 周青云叫马夫赶着车慢慢回,摸摸钱袋子,到底舍不得,于是回头假传消息,在府衙的马厩里挑了匹看着温顺的马,“借”走了。 等消息传到里边,方师爷笑了——这要是自己人,该多好。 “师爷,嫍娘子来了。” “关柴房里,叫个婆子看着,明早带去庵里。” “是!” 一向得宠的茜娘被老爷训斥,跑去寻嫍娘晦气。嫍娘心知有她在老爷身边,自家永远没有出头日,想叫旧情人带她走,被拒绝,于是下了死手。 事情怎么这么巧,周青云到底有没有帮手? 姜家举荐,偏又姓周,长相还肖似周三。这趟把他叫过来,就是想探清楚他背靠的究竟是哪一家。他说木块密文时,方师爷马上想到这是为了替守边防的周守备遮掩,但他主动交代马车是周家的,这一虚一实,又叫人拿不定了。 虽说马车是周家借来的,他们事先不知情,可是一送到衙门,尤千户就亲自押着人和车马往城外驿站去了,一直有人盯着。难道是周家另外派了人跟着,也不对,府衙不是茶馆,周家就是有能瞒过尤千户的高手,也不可能在到处有人把守的府衙里随意走动,更不可能仓促做出这样一个局。 那周青云是怎么知道的? 方师爷仔细回想:他也看到了老于右脚不受控地抖,要是害怕,应该是左右一块发颤。他也闻到了血腥,不过他先想到这人是内应,因此有伤不敢说出来。 今早死了人,凑巧做饭的老于受伤,所以周青云猜是有人为自己动手制造机会,故意挑拨那个悍妇。 周青云留意到裤子染色是从腿根开始,因此比他多想了一步:伤在鼠蹊处,不寻常。可是千渺曾提过周青云有眼疾,他们没注意到,他一个半瞎的人反倒看清了。 方师爷在此处画了个圈,接着思索。 周青云说了什么粉腮香,说这是好货,因此用香的不是普通人。女子杀人,因力气不够,毒杀是常见手段。男人不会用这样甜腻的香,因此凶手必定是个女人,还是个有点身份的女人。他早猜到了凶手,不将后边的事挑明,是因为他不想牵连大人的名声,怕得罪他们。 是案子太容易,还是这个人太聪明? “师爷,客馆的小厮求见,他说他伺候过周县令,有要紧的话要说。” “带他进来。” 小林被带进来,噗通跪下,一股脑将周青云注意到他,给他使眼色,回头勾他进屋,使唤他去传话,怂恿他找人对付樊管事等事全抖落出来。他告完了密,立即磕头认错,说自己不该上一个外人的当。 师爷不发话,小林心里直打鼓。 大仇得报,他心里痛快,忍不住去姨妈跟前报了喜讯。姨妈先是高兴,接着教他:“那樊进跟了老爷二三十年,哪里是那么好扳倒的?老爷跟前,除了方师爷和茜娘子,就数他最得意。捞个几百一千两,真算不得什么。你要是乱来,非但弄不死他,反倒要惹祸上身。不如趁这个机会,向方师爷示好,我听人说,那位知县让老爷很是头疼。” 他虽佩服那位,可如今身边就姨妈一个亲人在。那周县令说了是借用他办事,而姨妈必定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思来想去,还得听她的。 “不识好歹的蠢人!来人啊。” “小的在。” “带他去马房,就留在那扫马粪吧。改日周知县来还马,还能和他叙叙旧。” “师爷,师爷,小的知错了,师爷,小的愿意指证他……” 方师爷望着外边,长吐了一口气。 蠢的蠢,坏的坏,中用的没几个!
第87章 “明晚我去驿馆接你!” 周青云满脑子都是这句,陈年旧事忘了个干净,座下的马变得和蔼可亲了。 他笑眯眯地下马过城门,主动和牵着马进城的尤千户见礼:“周某这就要回去了,前日有劳千户护卫,多谢!” 尤千户气得咬牙,丢下马,跟上来质问:“你不是不会骑吗?” “啊哟,还是你说的对,一着急就会了。” “这马是府衙的!” “里边出了点小事,你知道的吧?我出了点力,方师爷太客气,非要挑匹好马送我,推都推不掉。他这番深情厚谊不可辜负,我再不会也得会,猛然就学会了这样本事。大喜啊!公务在身,闲话少叙,后会有期!” 他拱拱手,利索地翻上马背,走了。 “果然奸诈,呸!” 三十里一驿馆,自己下来撒泡尿,让马停下来喘口气,再接着赶路。 一路快赶,在黄昏时进了同志地界。他提高了警惕,牵着马进村子,找一户和善的人家,花钱买下他家这把带锈的柴刀——不是懒得磨,是舍不得。添置铁具是大事,这刀传了几代,老是拿来磨,那就传不下去了。 周青云给了银子,顺口问了句价,而后拿着它左右翻看,感慨道:“要是本地能出铁矿,就不会这么贵了吧?” 老乡苦笑道:“这地方穷,地上不长,地下不生,一年刨到头也挣不来什么,没饿死就算不错的了。年轻人,你要是想讨生活,去别的地方看看。往北有白矾,这个用处多。长宁的草肥,牛羊长得壮。我爷爷那会就……” 周青云着急要走,抢着说:“我往铜狮去。” 老乡笑道:“那里更穷。要不留下歇一晚吧?家里没钱,找不开,收你这么多,怪不踏实的,我给你杀只鸡炖上。” 坐在石头上打盹的白头老爹突然开口:“傻小子,你懂什么?谁说更穷了,那里藏着宝贝呢。肉……不孝子,你偷偷炖了肉,不给我吃,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老乡满脸堆笑认错:“对不住了,我爹年纪大,糊涂了。” 周青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送到老人跟前,客客气气问:“老丈,铜狮藏着什么宝贝呢?您给我说说吧。” “呵呵,宝贝,是大宝贝呢。” 老人抓着肉吃得香,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周青云笑了,不再耽误,又启程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马累了,越走越慢。前边就是那片绵延三里多的杉树林,他将缠在柴刀上的旧布拆掉,左手拎着它,时刻预备着。 夜风呼呼,掩盖了四周细碎的动静,他只能留神地上的影子。 有人动了,又有人跟着动了,那些闷钝的声音没有朝着他来,那就是周家确实派了人跟着护卫。 又往前走了一段,马不安地甩着头,越行越慢。周青云刚把柴刀提到胸前,就听见了天籁。 “大哥!” 周青云大笑道:“是我。” “有花样,耽误一会,你先等等。” “好嘞!” 他翻下来安抚母马,眼睛一直盯着不停晃动的黑影。有人由远及近往朝他来,随后是一声“嘭”,伴随而来的是惨叫。 他朝着那儿喊:“留两个活口!” “好。” 他将马拴在树上,主动朝着那边去。殷若将人拿住了,一个踩在脚下,一个抓在手里。 周青云拿着柴刀上前,在他们的右胳膊上各割两刀,伤口不深。他收手,说:“让他们走吧。” 殷若放手,这两个心知不是她对手,白捡一条命,识相地逃了。 周青云将柴刀换到身后,小声告诉她:“古人打仗,有用金汁 粪水的雅称,真的金汁是一款制作比较麻烦但很珍贵的中药,用冬至前后的男童粪便,按照严格的程序进行加工。高热不退时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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