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想,我也许就只能那样等待死亡了。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丈人和丈母来过两次,给我送水送饭。但是,我只是愣着眼睛,没有动弹也没有吱声。丈人和丈母看着我,甚是担心,一直劝我。可是,他们却没有什么办法。所以,劝了我一会儿,见我还是不动弹,便就离开了。 而就在丈人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突然从房外刮进一股风来,风还挺大,吹起了房内的一张纸单,扑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想动弹,但是,纸单扑在我的脸上,让我甚是难受。我便努力伸手将纸单拿起来,看了一眼,竟是两日前在冀州传播的那张传单。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今早云凤定是看了这张传单,才发了疯癫,才跑去府衙的。我心里突然生起不尽的恨意,举起另外一只手就要把传单撕碎。 可就在我要撕碎传单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传单的落款之上,让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我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原来已经虚弱不已的身体,突然有了许多力气,猛地坐起身来。 我疯也似地赶到了那个酒馆的拐角处。许多年以前,我第二次乡试落榜,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那个乞丐,我给了他鸭爪吃,所以,我想他就是那个吃鸭爪的乞丐。而他既然以吃鸭爪的乞丐署名,也一定知道我会来找他,他定会在那个酒馆拐角处等我。 可是,当我赶到那个酒馆拐角处的时候,那里不只没有乞丐,就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我再次陷入了失望,突然袭过来的南风,让我一阵阵地打着寒战。我坐在台阶上,埋头哭了起来。那次是我平生第二次痛哭,也是我至此为止仅有的两次痛哭中的一次。 不过,我并没哭太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比一刻钟多一会儿,便努力收住了眼泪。我垂着头,用衣袖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再吸一下鼻子。可就在这时,我的眼光落在了我坐着的台阶的两个石板中间,石板中间似乎夹着什么。 我急忙挪开身子,用手掀开上面的石板。然后,一张纸条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急忙将纸条打开观瞧。 文龙老弟,见信如面,那年的鸭爪和美酒,乞丐我永记于心。 我知道文龙老弟定会来找我。不过,我也知道官府也在找那个写传单的人。所以,我知道我等到的可能ʟᴇxɪ是你,也可能是官府的差役。 当你只见到这张纸条而未见到我的时候,不幸之事一定已经发生,我定是已经被差役寻到且带走。 是的,前面两张传单都是我写的。当然,消息如此详尽,定也不是我一人所为。不过,其它人你不用知道。 对于路北坊案件我本也抱着些许侥幸,希望能以传单激起民情,进而唤起官性之正。然而,我想多了,世已不堪,腐已朽甚,毒入骨髓,已无正义之状。 我自知被带走之后,断无生存之机。故留纸真言劝解文龙老弟,望文龙老弟好自为之。 乞丐甚同情文龙老弟之遭遇,恨不得生啖凶手之肉血。然,当今之世,事已至此,申究之路已全阻。此时,再强求与官家、与凶手申究,犹如以卵撞石,必于己大不利。故,乞丐以在世之中的最后一口气力劝解文龙老弟,退步求和,莫言无争,淡泊名利,恬静余生。 切记,切记。待文龙老弟百年之后,乞丐愿于上苍与尔再食鸭爪,醉饮美酒。 吃鸭爪的乞丐谨上。 🔒在世65 【我急忙上下打量了一下乔之雍,真没有想到,这才几年没见,他居然老成这样了。满头白发,已经看不到一根黑丝了,脸上布满皱纹,穿着粗布衣衫,还有一些驼背。不过,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眼神也倍显平和。】 纸条之言甚是让我震惊,我以为乞丐会让我申究到底,没曾想乞丐会如此劝我,这便让我更加陷入了纠结。 我无法做出决定,便又在那个酒馆的拐角处埋着头坐了许久,直到天已经黑透。 转过天来,我一直在床上躺到了中午,纠结得直到头疼不已才起床。我想,当今之计,也就只能去找丈人商量了。 我便出了门。当我走过丈人米行的时候,发现米行正紧关着店门,居然没有开张营业。这就有些奇怪了。虽然此时不是米行的旺季,但,丈人的米行里也雇用了七八个伙计,即使丈人未来店里,米行也是一样开门营业的,今天怎么会关门歇业呢。 于是,我便走近了米行,一看究竟。而等我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店门上被贴了封条,封条上盖着冀州衙署的官印。这就让我更加吃惊了,府衙这个手段就更狠了。我急忙加快了脚步,赶到了丈人家里。 刚进到丈人的家里,我就看到丈人和丈母正坐在正堂,紧锁着眉头,一愁莫展的样子。再看向接待客人的桌子上还摆着两杯未喝尽的茶水。我猜到丈人家刚才一定有人来过了,并且,也只是刚刚离开。 “爹,发生什么事了?我路过米行的时候,米行怎么被贴了封条?”我走进正堂,轻声问道。 我的脚步声有些轻,丈人和丈母居然没有听见,当听到我的说话声的时候,居然吓了他们一跳。 “官家说我非法经营米行,也不容我辩说,直接就给贴了封条。”丈人先让我坐下,然后,愁着脸说道。 听完丈人的话,我长出一口气,其中的原由也不用我多问,这明摆着是在逼迫丈人就范。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问道:“刚才有人来过了?” “嗯,刚走。”丈人回道。 “冀州府衙的人?”我又问道。 “嗯。” “让你老人家劝我不要申究此案,劝我与凶手和解?” “对。” “你答应了吗?” “没有。” “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云凤在府衙滋事情节严重,可能要被判入狱三五年。” 丈人说完,咬了咬牙,又叹了一口气。 一听云凤要入狱三五年,我心里便是一紧。巧雅已经没了,若是云凤再入狱三五年,那我张文龙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丈人的话,丈人和丈母也没有再说话,一股解不开的愁绪在正堂里流淌。 “娘,我饿了,有吃的吗?”沉寂了良久,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有,有,我现在去给你端出来。”说完,丈母急忙起身去端饭菜了。 “爹,这事且容我再想想。”看着丈母离开的背影,我对丈人说道。 “好,你好好想想。”丈人紧锁着眉头回道,然后,又补了一句,“府衙的人说按常理和解银是两千五百两,若是你肯和解,可以给你加倍的五千两。” 听了丈人的话,我咬了咬牙,没有回丈人的话。 吃过了饭,我便离开了丈人家,漫无目的地在当街游荡。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城山桥上。我静静地站在城山桥上,低头看着潺潺的青龙河水,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副我落水之后在水中挣扎的情景。我猛地用力一咬牙,心想真要死吗?死了就可以结束了吗?虽然巧雅没了,但云凤还在大牢里呢。如果我死了,她可能真的就要在大牢里待上三五年了。 一想到这些,一股眩晕感涌上头顶,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前面拉扯我一般,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向前倾了过去。 “年轻人,河水很冷的。”可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我急忙睁开眼睛,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站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老人的样貌看上去甚是眼熟,只是我脑中甚是混沌,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而看到我的样貌之后,老人也显得甚是吃惊。 “文龙,是你吗?”老人一脸惊色地对我说道。 我盯着老人,一锁眉头,还没有想起来是谁。 “文龙,我是乔之雍啊。”老人也一紧眉头说道。 听了老人的话,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记起来了。我急忙上下打量了一下乔之雍,真没有想到,这才几年没见,他居然老成这样了。满头白发,已经看不到一根黑丝了,脸上布满皱纹,穿着粗布衣衫,还有一些驼背。不过,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眼神也倍显平和。 “你是乔掌柜!”我急忙说道。 “哪里还是乔掌柜,早就不是了,现在只是一介草民。”乔之雍看着我笑了笑,接着问道,“文龙,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唉。”一看到我犹豫的样子,乔之雍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向桥下不远处指了指,“那里是我家,走,到家里坐坐吧。” 我顺着乔之雍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与曾经的龙凤券号只隔了三个门户的院落,从院门口的样貌来看,院落应该不大,且还有些寒酸。 我跟着乔之雍下了城山桥,路过了曾经的龙凤券号,来到了乔之雍家的门口。院门没有上锁,乔之雍轻轻一推院门就开了。 就在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异香从院子里扑了出来。那种香味,是我闻所未闻的,芳香馥郁,沁入心脾,倍觉舒爽,莫名地让我本来沉重伤感的心情倍显平静和轻松。 走进院子,左右观瞧。乔之雍的家里确实显得寒酸。院子很小,只有北侧的三间正房,院子里有一张有些破旧的方形木桌,木桌上摆放着茶具和焚香炉,焚香炉里弥散出袅袅轻烟。我不禁浮起一丝伤感,谁会想到在此居住的老人曾经的家中光是上房就是要有二十几间的。 乔之雍一边招呼我坐在桌子前,一边给两个茶杯倒上茶水。各饮了一杯茶水后,乔之雍表情倍显凝重地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 🔒在世66 【“我很理解你。”说着乔之雍又将茶杯倒上茶水,接着说道,“可是,当前府衙如此手段,若是最后事件终未得到解决,而又将云凤陷入牢狱之中,岂不差极。”】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搭话。 “官府的榜告和吃鸭爪的乞丐的两张传单我也都已经看过了。”乔之雍盯着我继续凝重地说道,“事已至此,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当前境况甚难,如何打算我却也不知道呢。”我轻轻地回道。 一听我的话,乔之雍脸上又浮起一丝疑惑,问道:“当前什么境况?府衙又有什么新花样ʟᴇxɪ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丈人的米行已经被府衙不问原由地封了,云凤也被关进了府衙大牢,可能还要被判三五年的牢刑。” “什么!”听了我的话,乔之雍甚是吃惊,“真没想到冀州府衙会有如此手段。” 我没有回乔之雍的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乔之雍叹了口气说道,“文龙你若是与府衙如此硬扛下去,大概不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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