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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檀香在摇晃的牛车上想起许久没有见到黄玉娥，“大嫂呢？怎么不在车中？”陈细眉说，“高全找到了赵悦，郡王妃带着赵悦和赵有忠的妻妾还有其他府邸的夫人都在另一辆牛车上。”赵檀香看向浩浩荡荡的北上队伍，要从中找到黄玉娥等人无疑大海捞针，赵檀香不由得担心起黄玉娥独自照看赵悦，母子缺衣少食该如何挨过北上的艰难。 北上的队伍抵达了燕京，燕京城中的百姓夹道看着载着赵国皇室宗亲的牛车驶过。停车歇息时，赵檀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正在和路旁的摊贩中穿梭。赵檀香顾不得守卫的警告，大声喊着，“童溪！” 童溪四处寻觅，终于看见了赵檀香，童溪朝赵檀香的牛车跑去，“檀香郡主！”童溪跑得飞快，生怕赵檀香转眼就消失，童溪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车前，赵檀香连忙问，“可有看见我的父王？”童溪喘着气，“陆王还好，只是越王不在了。” 越王赵俣行至燕京，听闻女儿赵燕回、赵燕归被金军侮辱致死，赵俣悲愤交加，破口大骂耶单石，“金人狗贼！今日灭赵，辱我妻儿，有朝一日金将被灭，也将受到赵国的耻辱。”耶单石下令不许给越王送吃的，越王活活饿死在途中。越王死后，没有棺木可以收下越王的尸首。金兵把越王的尸体放在马槽中，马槽长度不够，越王的一双脚暴露在外。 当太上皇赵吉在金兵军营中见到越王和陆王，赵吉忍不住失声痛哭，“愿与诸王一同赴死。”越王死后，耶单石不许越王妃子前来收尸，就让越王躺在马槽中，招摇于世。 太上皇赵吉向耶单石求情，“把越王火化了吧。”耶单石允诺了，太上皇怀抱着越王的骨灰，一路不撒手。童溪说到越王去世，声泪俱下，“太上皇好几日茶饭不思，抱着越王的骨灰喃喃自语。好在陆王身子骨硬朗结实，目前状况良好。” “我哥哥赵有仪呢？”赵檀香连忙问。 “郡王跟着陆王爷。郡主请放心。”童溪从怀里掏出蜜饯，“奴才方才买了点蜜饯。摊贩们听说是太上皇要吃，都不肯收钱，郡主吃点蜜饯。” 赵檀香摇摇头，童溪掏出一个绣着梅花的小袋子塞到赵檀香手里，“山高路遥，郡主保重，后会有期，苦楚在身，不在心。” 赵檀香看着童溪的身影，掏出一枚蜜饯含在嘴里，蜜饯甜蜜得不真实，赵檀香看着窗外的燕京城，曾经苏俊驻扎在此，她的凤凰落在燕京城上，金国军队后退三里。现在赵檀香明白大刘贵妃说的幻术无法改变的命运，她正在颠沛流离。 夜里的燕京城寂静无声，赵檀香把蜜饯递给陈大眉，陈大眉不吃，递给陈细眉，陈细眉也不吃，被赵添香一把抢过。陆王妃几乎不说话，喝少量的水，吃一点点的干粮，闭眼握住佛珠念她的经。大概燕京虽然在金的管辖中此地，仍是汉人居多，在燕京的夜晚，金兵破天荒地没有骚扰赵国的女人们。 “再往北走就是金国大都了。”赵添香把蜜饯含在嘴里，“这蜜饯比不得皇城的，做工真是粗鄙的很，还要眼巴巴地赶着来送人。” 赵檀香没有接话，赵添香的个性越发扭曲，不过她不像其他赵国贵女一样为失去贞洁哭哭啼啼这一点，倒令赵檀香刮目相看。赵添香透出一股狠劲，凭着这股力量，她恐怕会活得长久。陈大眉一路主动下车陪金国的将领士兵，陪到现在让她们一车人有吃的。赵檀香不知道陈大眉自幼目睹母亲为了粮食卖身，对于这一点，陈大眉欣然接受了命运的转折，过惯了富贵日子，再回到贫贱的身份，陈大眉竟也如鱼得水。其他牛车上的赵国贵女们在哭喊中照样失了身体，只有陈大眉姿态摆得端正，一没了粮食，她就找准目标。久而久之，陈大眉在金国军营里博得美名。 时而有赵国贵女出口讥讽，“陆王府的陈姨娘真是厉害。” “赵国用女人换得金银，赵国女人用身体换的粮食，谁比谁高贵呢？”陈大眉反唇相讥。 雨水从天而降，湿漉漉地敲打着牛车上的贵女们，女人们从南方来，衣裳本就单薄，只得跑到金兵的营帐里躲雨，自然是羊入虎口。走到了燕京，没有一个赵国女人在意尊严，为了一口吃食，她们不再抗拒金人的蹂躏。随着皇族宗亲出发的千名宫娥走到了燕京基本剩下三分之一，缺衣少食又备受折磨的年轻女子们夜夜凋零。 赵檀香终于在离开燕京的早上看见黄玉娥，黄玉娥抱着襁褓之中的孩子，从牛车中爬出向路边的摊贩讨要吃食，“孩子吃得不多，但我没有办法喂他。” 赵檀香高喊，“嫂嫂，嫂嫂！” 黄玉娥迷离的双眼里有了片刻的清醒，她跌跌撞撞朝赵檀香牛车走来，双手紧紧抱住孩子。“妹妹。你看悦儿多乖，不哭不闹都在睡觉。”赵檀香不明就里看了一眼襁褓，发现赵悦早就没有了呼吸，赵悦死了许久，死灰色的尸体变得干瘪瘪的，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黄玉娥还抱着他，日夜不分离。 陈大眉一看，“玉娥，放下孩子。”黄玉娥抱的得更紧，“不，悦儿离不开娘亲。”赵檀香把黄玉娥拉上车，金国士兵正要阻拦，走近一看发现黄玉娥怀里的死婴，黄玉娥双手紧抱，娇嫩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对准金国士兵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黄玉娥双眼通红，怒吼着，“放开我的孩子。” 赵檀香连忙出言制止，“她本就是陆王府的人，和我们一起的。我是赵檀香，列亲王要送给大金国皇帝的妃子。” 金国士兵见黄玉娥疯疯癫癫抱着死婴，赵檀香又搬出了列亲王，只得放黄玉娥上车。赵添香皱起眉头，“什么味？”见黄玉娥把怀中婴儿探出，赵添香打开牛车的窗户呕吐，“嫂嫂，你快把孩子埋了吧，都发臭了。”黄玉娥抱起赵悦，“回头娘亲给你洗澡换衣。” 陆王妃闭眼，眼泪顺着眼角流出。陈细眉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黄玉娥身上，“郡王妃饿了吧？”陈大眉掏出干粮递到黄玉娥嘴边，“你要多吃一点，孩子才有奶吃。”黄玉娥混沌的眼神明亮了一下，“难怪我老是没有奶水，悦儿晚上饿得直哭。”黄玉娥乖乖张开嘴，陈大眉喂她吃，吃了没有两口，黄玉娥急急忙忙解开上衣，“有奶了，有奶了。”黄玉娥把奶头塞到赵悦的小嘴边，“有奶了，有奶了，悦儿不会饿了。” 车子晃动着前进，黄玉娥许是吃了食物，又见到了亲人，精神总算放松了下来，黄玉娥睡着了。赵檀香蹑手蹑脚地抱走赵悦，婴儿身体轻得像一阵风，从车窗口溜走了。
第47章 入浣衣局 夜，无声无息潜入。故国远在千万里，车轮滚滚向前推进，女人们折算成赔偿的银两，丧失了尊严。她们恐惧黑夜的来临，男人的欲望在夜里膨胀，不管是出身高贵的公主，养尊处优的郡主，还是承蒙圣恩的嫔妃，她们在北上的途中变成人皆可夫的妓女。金国的将士们肆意调戏赵国的贵女们，太上皇赵吉的一个嫔妃独自方便时也被金国士兵强暴。赵吉只能让嫔妃们不可单独行动，务必结伴而行。 黄玉娥醒来，“悦儿呢？”赵檀香直截了当说，“赵悦死了。”黄玉娥哆哆嗦嗦摇头，浑身颤抖，陈细眉终究于心不忍，把破旧的衣服包裹好成一个襁褓递给黄玉娥，黄玉娥抱着一团棉絮，“悦儿在这里。”赵檀香见她疯得厉害，索性不再言语。 失去孩子的不止黄玉娥，北行路上，金国军队要求皇后朱莲，公主赵玉珠骑马，两人皆是大腹便便，又都是不会骑马的赵国女子，纷纷坠马流产。朱莲衣裳单薄，还要搬柴生火取暖，看押皇后的金国将士围观朱皇后，出言不逊嘲笑，又出手调戏朱莲，朱皇后为了腹中胎儿默默忍受，直到被迫上马坠胎。 等到大部队抵达金国上都，赵添香夸奖，“原以为皇城算是繁华，见到了金国的上都才知道这里才是帝国的中心。”赵添香比任何人都能适应金国，骨子里忘了曾是赵国的郡主，陈大眉看起来同样适应了周遭的变故，只是她没有想过好不容易爬上王爷的床改变了后代的出身，却还是回到了起点。陈细眉一路伴随陈大眉，就跟陈大眉嫁给王爷做妾，她也跟着做妾一般地跟随。 赵国皇室宗亲的女眷统一安排到了浣衣局，陆王妃冷眼看，“这不是普通的地方。”赵檀香念出声，“浣衣局。”陈大眉问，“做衣服的地方？那陈细眉的绣工可以派上用场了。”陈细眉搂住黄玉娥，语气冷淡，“只怕不是做衣服的地方。”“是洗衣服的地方。”赵檀香似懂非懂地说。赵添香笑出声，“不是正经地方，看起来就像皇城里的歌舞坊。” 进到浣衣局里，早早有身材壮实的管事官等候，管事官言简意赅地传递金国皇帝的旨意，“有病的治病，有胎到堕胎。”赵国女子怀上的都是北行路上罪恶的“果实”，眼下到了浣衣局，伺候的是金国上层贵族，肚子里的“果实”摘除了，才好开出新的“花朵”。 年轻的嫔妃王妃们各自进到房间，皇后朱莲独自有一间房。赵圆珠、赵珠珠、赵串珠、赵玉珠四位公主也是一人一间，其余各人皆是住在一起。比起牛车里的局促，浣衣局显得富丽堂皇。 赵添香忿忿不平，“这一路走来，都是一路货色，还分高低贵贱呢。” 赵檀香看向赵玉珠，赵玉珠身体虚弱，赵圆珠和赵串珠扶着往前走。赵珠珠、朱颜则扶着朱莲皇后，朱莲腰板挺得笔直，仿佛她依旧还是尊贵的皇后。朱莲、赵玉珠皆是面色惨白，原本圆润的肚子变成平坦的腹部， 管事的李大娘子眼神犀利，似乎对每个人的遭遇一目了然，安排了医官先给朱莲、赵玉珠诊治，其他人去沐浴更衣换上金国的服饰。 赵檀香许久没有洗过澡，她感觉身体发出隐隐的异味，路上只顾着吃饱，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变得如此的粗糙。赵檀香在雾气弥漫的浴池抚摸着裸露出来的肌肤，一层一层地搓洗到发红，终于恢复了以往白皙的皮肤。赵檀香拿下头上的墨绿色牡丹花发梳，梳理着自己打结的头发，她发现自己开始想念苏俊，大概一路上生死未卜，现在泡在温暖的水里，暂时不必担心缺衣少食，她想念苏俊。没有他的任何音讯，也许是一件好事。 赵檀香看见赵串珠，赵串珠手上戴着鲜红的手绳，站在水池里发愣。赵檀香朝赵串珠的方向走去，赵串珠泡在热水里落泪，见到赵檀香，她抹了抹眼泪，“檀香妹妹。”赵串珠只比赵檀香大了一岁，赵串珠压低了声音，“听闻明日要举办牵羊礼，牵羊礼过后，把我们赏赐给金国的贵族们，若是没有赏赐出去，就要留在浣衣局中。” 一池的赵国女人们，默默清洗着一路上的泥泞，却无法洗掉留在身上的屈辱。 赵圆珠、赵珠珠也泡在池子里，赵珠珠为赵圆珠搓着后背，“伤好得差不多了。”赵圆珠的背部一道道马鞭抽打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赵圆珠不肯屈服于金人的胁迫，她在被马鞭抽打中看着赵赛月声嘶力竭地反抗。赵珠珠小心地擦拭赵圆珠的背部，“回头上了药膏好得快。“赵圆珠的身体已经是女人的模样，赵圆珠对这具女人的身体显然丧失了热情，她趴在池边，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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