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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洪沉默片刻，“你们赵国女子不是最在意名份吗？” “一路走来，谁还在意名份。”赵檀香低语，“金人将士皆知，一块干粮，就换得赵国贵女春宵一刻。” 完颜洪没有说话，他搂住赵檀香等她熟睡。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赵檀香的鼻尖，抚摸到了嘴唇，皱起眉头，“终究还是拥有了你，却又好像没有拥有。” 赵檀香一觉醒来，浣衣局中的众人早已从牵羊礼的仪式中归来。完颜洪临走时令赵檀香不必参加，她是朕的人。 当天夜里，皇后朱莲在自己的房间里悬梁自尽。完颜洪下令以皇后之礼安葬了朱莲，封朱莲为贞烈皇后，表示对朱皇后的敬重。牵羊礼上，赵国皇室宗亲脱光衣服，身裹羊皮，四肢着地爬行前进，受尽了屈辱，太上皇赵吉封为违命侯，皇帝赵恒则是昏德公，一并送往更北方的渠城。同行的还有郑太后、赵楷、蔡文等人。 完颜洪一连数日没再光顾浣衣局，浣衣局中最受金人欢迎的竟然是赵吉的嫔妃韦太嫔，只因她是赵承的母亲，金人贵胄争先恐后地要求和她过夜，韦太嫔足不出户躲在厢房中，生怕遇见同在浣衣局中的赵国旧人。赵承把赵国迁都南方，作为唯一留下的赵国皇室的男性，他登上帝位，皇后之位空缺，等待苏芬芳的归来。然而进入金国大都后，没有人再见过苏芬芳。 陈细眉问赵檀香，“完颜洪可有临幸你？”赵檀香摇头。陈细眉安慰赵檀香，“若你不想留下他的子嗣，金国寒冷的天气可以帮到你。”
第49章 一别两宽 朱莲的尸体轻飘飘地悬挂在房梁上，一身素色衣裙，下摆滴滴答答地渗出血，朱颜发现后跪下啜泣，撕心裂肺地喊叫，引来浣衣局中的赵女们。 朱莲打发朱颜为她熬药，朱莲自打落胎，下身时而渗透出血，进了浣衣局，金国医者诊断后开了药方调理，结果朱莲趁着朱颜不在身边，上梁自尽。 朱家姐妹出身小门小户，却才貌出众，仅仅相隔一年，姐姐嫁给皇太子，妹妹嫁给皇子，父亲被封为节度使，朱家满门荣耀原本以为走上了坦途，最终姐妹沦落为金人的玩物。 朱莲被迫脱光了身上的衣衫，披上羊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四肢爬行，只因她是赵恒的皇后。朱莲回到浣衣局，毅然决然选择走上不归路。 赵檀香看着房梁上的朱莲，“原来当上皇后也不过如此。” 陈大眉问，“那你不想当皇后？” “想，但不想只是皇后。”赵檀香看向朱莲，“按你说的，没命了，就没有机会翻盘了。” 朱颜依旧哭哭啼啼，韦太嫔听到响声从房里走出，同样抬头看了一眼，“朱皇后死得干干净净，令人敬佩。尔等活着的人也不丢脸。”韦太嫔说罢，昂首挺胸离去。从那天起，韦太嫔不再独自躲在房内，反而大大方方地在浣衣局中出入。韦太嫔在赵国后宫向来不受宠，坐了数十年的冷板凳还是一个嫔，远比其他嫔妃更为豁达。赵国女眷们原是娇生惯养，一路看惯了生死，朱皇后的死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解脱。 牵羊礼后，蔡文随着赵吉继续北上，他和赵金珠再也没有见过面，他甚至没有地方询问赵金珠的下落。赵金珠只在浣衣局短暂地停留，又没入完颜列的府邸中，听闻获得完颜列的专宠，完颜列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赵金珠，炫耀她的美丽容颜。萧丽几乎包揽了照顾蔡娇娇的职责，蔡娇娇管萧丽叫丽娘。浣衣局中赵国女眷们都疼爱蔡娇娇，可怜她父母俱在，却活得和孤儿一般。 赵檀香送别赵串珠，赵圆珠出嫁，赵珠珠跟着哭泣。赵串珠一脸茫然，“哭什么？你看朱皇后贞烈，也得想想赛月姐姐，我们算是得到良配。”赵圆珠扶起赵珠珠，“姐姐们安定下来，想方设法救你出去。”赵串珠拉住赵檀香，“你为何不进宫，进了宫才能更加接近皇帝，你如果获得盛宠，姐妹们在金国也有个照应。” 赵檀香低下头去，她发现来了金国后，她哭不出来，每天夜里她反复想着苏俊，越想越发现苏俊的面容模糊起来，像是隔了一层看不清楚的薄雾，越是想靠近，越是遗忘。赵檀香在心里呐喊，明明是我爱的人，为何我记不起他的面容。 面对赵串珠的质问，赵檀香没有展露出心意，“姐妹，终有再见面的日子。” 陈细眉让赵檀香在下雪的日子里，肚皮上放上一把雪，说是避免有子嗣。陈大眉笑道，“迷信，你要是有了金国皇帝的子嗣，你的儿子有一天就能统治整个金国。何乐而不为？”陈大眉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哪怕身在浣衣局，她也巴不得能再次走上巅峰。 朱皇后死得风光，朱皇后死后，浣衣局里人来人往。朱颜还在守孝，却被金国皇帝的皇叔完颜州看上，完颜州求娶朱颜为自己的侧夫人，朱颜收拾了细软离开浣衣局，临走前，朱颜最后看了一眼朱莲上吊的屋子，喃喃自语，“姐姐，我很快就来陪你”。赵檀香不解问是何意，这才从陈大眉口中得知完颜州喜好残暴，来过几次浣衣局，均把女人打得浑身上下都是伤，朱颜跟了他，怕是时日无多。 赵檀香伺候过皇帝完颜洪，管事的李大娘琢磨不透赵檀香的来历，赵檀香名义上完颜列送给皇帝的礼物，她不肯进宫，反而愿意在浣衣局里。但碍着皇帝模糊不清的旨意，李嬷嬷不敢让其他金人染指赵檀香。 赵檀香披上披风，雪下了一地的洁白无瑕，就像朱莲身上的素色衣裳。赵檀香脱去脚上的鞋袜，光着脚在雪地里走，刺骨的寒冷从脚底开始蔓延到全身。赵檀香觉得久违的清醒，她的命运早就和国家捆绑在一起，赵国落入险境，她也深陷泥潭。赵檀香在脑海里不停地想着苏俊，苏俊的脸渐渐模糊，赵檀香抬起头发现一名男子朝她走来。 男子的脸出现在赵檀香面前，和苏俊重叠在一起，赵檀香朝男子跑去，跌落在他怀中，“你终于来了。”男人抱起赵檀香，少女的脸冻得苍白，黑色的睫毛上结着细微的冰霜，一双脚裸露在外。男子将少女抱回浣衣局中，“李嬷嬷，这样的冰天雪地，她为何会在外。” 李嬷嬷正要回答，却一把跪了下来，“皇上。” 数日不曾在浣衣局里出现的完颜洪突然现身，完颜洪看着完颜明怀里的赵檀香，面露不悦，“这是朕的爱妃。”完颜洪从完颜明手里接过赵檀香，“朕几日不来，许是闹了脾气。”完颜明缩起手，“陛下让我来浣衣局挑选，可惜我看上的人。”完颜洪发觉怀中的赵檀香身体滚烫，“李嬷嬷，快传令医官。” 赵檀香在高烧中昏睡了一天一夜，她在梦里看见了苏俊，她伸出手朝苏俊奔去，苏俊抱起了她，“吻我。”苏俊低头吻住赵檀香。 等到赵檀香醒来，床边坐着陈大眉，陈大眉见赵檀香苏醒，“你醒了，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赵檀香摆摆手，陈大眉忍不住低语，“皇帝在你房中一天一夜，要求医官为你诊治。还说你是他的爱妃。”赵檀香起身觉得天旋地转，只得再次躺回床榻。 “若是皇帝再让你进宫，这回可以不必推脱了。”陈大眉端来一碗药，喂给赵檀香，“让一个帝王等，可不能等太久。” 赵檀香在床上休养数日，完颜洪每日让宫人送来赏赐，从衣服首饰到黄金珠宝，摆满了赵檀香的房间。完颜洪的贵妃李玉生下一名皇子，完颜洪下令燃放烟火，赵檀香听着烟火问，“我可以去看吗？”陈大眉不忍拒绝，“你病才刚好，不如披上皇帝赏赐你的貂皮大衣。” 赵檀香出门前，陈大眉又为她细细装扮了一番，“你是皇帝的女人，可不能失了仪态。”赵檀香任凭陈大眉折腾，最后走到浣衣局的院子看远处的烟火。以往赵国皇城每到元宵节就会燃起炫目的烟火，赵檀香坐着马车在车里窥探皇城的景色。那时候的陆王府邸，走廊里挂满了灯笼，赵檀香总是晚归，偷偷穿过门厅躲进陈大眉的小院。陆王赵偲进宫去陪皇帝看烟火，也跟在赵檀香身后进了陈大眉的小院。两人轻手轻脚，却被陈大眉抓了个正着，“快来吃我做的元宵。”赵檀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和父王面对面坐着。“女孩家家那么晚归。”陈大眉数落，“哪里有陆王府郡主的样子。”“罢了罢了，烟火一年一次，她还小呢。”父王赵偲总会替赵檀香打了圆场。 赵檀香眼眶不禁湿润了，回到房中，却见李嬷嬷送来一碗元宵，“明亲王送给娘娘的，说是赵人有吃元宵看烟火的传统。” “明亲王是何人？”赵檀香问。 “正是在下。”完颜明站在房门外。 赵檀香打开房门，不由得退后几步，完颜明长得神似苏俊，一时之间，赵檀香脑中原本模糊的苏俊和完颜明的长相重叠在了一起。 完颜明似乎不惊讶赵檀香的反应，“檀香郡主，是否觉得我像你的故人。” 赵檀香跌坐在椅子上，“哪位故人？” 李嬷嬷识趣退出房门，顺手把房间关上，今晚皇帝完颜洪势必要留宿宫中陪伴李玉贵妃，这是他首个皇子的满月宴，素来不近女色的完颜明显然知道这一点，早早准备了赵国的元宵，求见赵檀香一面。 “檀香郡主的婚约苏俊将军。”完颜明笑了，“那日在雪地里见面，檀香郡主把我当成了苏将军。” 赵檀香心慌意乱，完颜明接着说，“当然，这一点你知我知，皇帝不必知道。皇帝知道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你马上要入宫了，为了以后见面不再如今日这般，我提前觐见娘娘。” 赵檀香看了一眼完颜明，完颜明不仅神态，就连容貌都与苏俊相似，再这样接触下去，赵檀香恐怕会忘了苏俊的真实容貌。完颜明刻意坐在赵檀香身边，“郡主想必思念心上人，才会在雪地里朝我飞奔而来。我对郡主也是一见倾心，我不介意成为他的替身，长久陪伴郡主。” 完颜明用调羹打起元宵送到赵檀香嘴边，“郡主，尝一尝这元宵，虽在金国，不过却可以替代赵国的味道。”赵檀香张开嘴，吃下元宵，“明亲王可愿帮我？”
第50章 一入宫门 一处宫殿立在金国皇宫的角落，宫殿大门上了锁，这是金国皇帝完颜洪的旨意，这座空置的宫殿外观上看起来和寻常宫殿一致，只不过始终没有挂上牌匾。完颜洪时不时独自前来，门口安置着哨兵，任何嫔妃，哪怕是皇后都不得入内。这日完颜洪下令燃烧烟火，李玉怀里抱着刚出生的皇子，笑意盈盈地站在宫殿外看，耶单燕抚摸着腹部看，烟火燃尽之后，完颜洪也消失了。耶单燕以为完颜洪去了李玉那里庆祝，李玉又以为完颜洪去安抚皇后耶单燕。 浣衣局中，完颜明伸出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知道完颜洪最爱夺取我喜欢的女人，从耶单燕、李玉，现在若是让他知道檀香郡主喜欢我。”完颜明的手指修长，拂过赵檀香的发髻，“郡主的发髻与他人不同，颇具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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