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害我弟弟之人……” “你恐怕被国师利用了,”祁寒说,“嫁祸,挑事,是国师一贯爱使的手段。” 阿孜如遭五雷轰顶。 先前的认知被推翻,只剩迷茫无措。 这时,祁寒与逐世等人准备离开了。 阿孜慌忙拉住她袖口,问,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祁寒没给她什么好脸色。阿孜知道,祁寒是医者,有一颗最纯粹的仁心——怎可能原谅她这种蓄意传播疫毒、害人性命的坏人? “我会赎罪的!”阿孜凄切道,“鼠疫之罪,我愿伏法!之所以苟活至今,只想将来有一日,能去指证国师的罪孽!我知晓他很多秘密——” 祁寒的步子停住了。 “我们有着共同的仇敌,”阿孜知道祁寒这些年的遭遇,“我知你定不会放弃正义,所以我想跟着你,作为一个证人躲避国师追杀……也作为一个‘人’,” 她将“人”字念得很重。 “有意义地活着……像你那样行善。” …… 这就是阿孜和祁寒重逢的故事。 一年了,她随他们来到桃峪定居,祁寒对她始终冰冷淡漠。哪怕阿孜为医馆帮了许多忙,也常跟着魏予沧笙扶倾济弱。 祁寒不是不认为人能弃暗投明洗心革面。 只是,她亲历过别失八里的困境。 见过那么多被病痛折磨致死的活生生的人命。 忘不了那段煎熬压抑的时光。 也就不可能谅解阿孜的作为。 阿孜倒并不介意祁寒这态度。若祁寒不生气,那才不是她呢。
第374章 繁盛烟火 八月中旬,中秋佳节。 逐世早先带着部下去了庐陵驻地,料理了公事,如今赶在节前返回桃峪。 此时还未立秋,正午的日光耀眼毒辣,直让人闷热难耐。 逐世一边与魏予沧笙议论着近来之事,一边立于窗畔,在冷水盆中净手,思绪却飘得远远的。心想着,此刻祁寒或许在午休,他便过会儿再去打扰她。 正低着头,身前窗外好像倏然投下了一抹黑影。 他从水面的倒影中,瞧见了双笑意盈盈的杏眼。 一片冰凉贴在他脸上。 “你回来啦,”是祁寒拿了只冰冰凉的桃子,贴向他,“喏,放在溪水里冰镇过的,给你解解热。” 逐世从她手中接过桃子。 望着她,笑吟吟弯了眼眸。 “怎没去休息?”逐世温声说着,目若朗星。 “山脚那边的村落,近来总有小儿染瘕泄,”祁寒道,“我正准备去瞧呢。”她拍了拍随身背着的小挎包,里面装着她行医的工具。 “我陪你去。”他说着便要动身。 “不必啦,你才跋涉而归,该好生歇息。”她忙摆手。 瞧见逐世将桃子放在嘴边、正要咬下一口。 “诶——”祁寒握住他手腕,拦下他,“你可吃过饭?” 逐世一愣,老实道,“不曾。” 旅途劳顿,风餐露宿,人马倦怠。他为了趁早赶回来陪她过节,这两日空腹常态,都没好好吃顿饭。 “那先别吃这个,凉,”她略带埋怨地瞪他一眼,嘟囔道,“真是的,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知你心怀天下,那也别总不拿自己当回事,真不让人省心……” 他被她一通“数落”,竟没半点儿不喜。 “知道了,”逐世温柔地笑着,“不怕,至少还有你惦念我……你不会不管我的。” 她抿着唇,与他对视,耳尖蓦地红了。 暧昧拉扯的氛围,被没眼力见的魏予打破了。 “公子,您今日可能真没时间用膳,”魏予耿直道,“一会儿咱们还得去运送物资,得在天黑前往返,很紧张的。” “呆瓜,”沧笙拧住他耳朵,拉向自己,“人家打情骂俏呢,用得着你插嘴?” 魏予被自家夫人拧得连连哀嚎。 “光打情骂俏有何用,”阿孜自祁寒身后走出来,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歪头笑,“我们寒姑娘,这是打算……取次花丛、片叶不沾身?打算几时给赵公子一个名分啊?” 此话一出,魏予和沧笙顾不得掐架,齐刷刷抬头观望。 逐世也一怔,有些赧颜,小心观察着祁寒的神色。 所有人都带着暧昧的笑意。 只祁寒面色煞白,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唇。 “我先下山了,”她垂眸,“公子那边若人手不够,便让阿孜与你们同去,帮些忙,”她冷淡地瞥了一眼她,“省得她闲不住,只会在我眼前晃悠,找不痛快。” 说罢,祁寒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都这么久了,就算是放块石头捂在手里,都能捂热吧?”沧笙不掩疑虑重重,“她倒好,教公子知疼着热地相待,真觉理所应当,到这边颐养天年来了?公子对她的好,她成心装傻充愣,何时回应过?哪次不是暗昧不清、打马虎眼虚晃过去了……” “你少说几句……”魏予道。 逐世却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他柔声说,“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走出过去的阴霾了……” 魏予夫妇面面相觑。 阿孜则倚靠着竹屋,饶有兴趣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亲手推灭一座城,眼看它倾塌成废墟,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逐世的眉目沉静柔和,阳光穿透枝叶洒在他脸上,仿若为他镀上鎏金。 “但在此之后,重新建立起一座城,更需要勇气。” 他说着,眉目间隐隐染上几分伤感,却不似自我伤怀。 而是对她的心疼。 “一年半载,她能重新捡拾旧业,能舒心地欢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逐世想,他能望见她的笑,能见她再度投身热爱的事业,灿烂而无畏地活着。 已是最大的幸事。 “她只在你面前才如此!” 阿孜充满暗示地挑挑眉。 “她对身边其他人,像魏予啊沧笙啊,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阿孜摩挲着下巴,转念一想,“对我,还整日冷过冰霜呢……嘶……”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反正啊,赵公子,你得大胆些追求,莫等人姑娘家家的比你主动。”阿孜总结。“你心里想什么,就直说呗!她若感受到你的情思,定不会拒绝你。” 逐世苦笑,“那不就成了‘捆绑’了?” 就因为他对她用情至深,她便一定要表态,一定要答应他的求爱?那不是用道义绑架她,还能是什么? 除非她明确地说,逐世,我想与你并行终老。 否则,他绝不勉强她。 “啧啧,”阿孜撇嘴,“若换做她那‘前缘’,可早就硬上弓,强取豪夺了……赵公子总唯唯诺诺,就算是命定的良缘,也怕经不起久拖不决吧?” 逐世皱眉。 遮去眸底一闪而过的酸痛。 …… 又过了一个月。 九月廿八,是祁寒的生辰。 这事,还是逐世听她听颜桢听颜书礼说的。 她已有十几年不曾过过生辰,逐世便想,得在这天为她预备个惊喜。 他提前了很久筹备妥当,耗费了许多心思和物力。 廿八日当天,傍晚过后,祁寒在逐世的一再要求下,跟随他上了南山。她其实很不喜欢耗费体力的一切事宜,但架不住逐世相求,自己也有心想与他单独出来走走。 “你要带我去看什么呀?”她一路上问了他无数遍。 “到了就知道了。”他总这样回答。 等二人终于来到高处空地,天都黑了,他拉着她面朝山外。 祁寒定睛一瞧,不禁惊叹轻呼,眼神都亮了。 从这里下望,便可俯瞰整座临安城。此刻夜幕深邃,眼中景却令人惊叹。 城中万家灯火在闪烁着,宛若碧落大开,天上的星辰纷纷下落,才致璀璨四散。 她还没来得及和逐世分享喜悦,便听他道,“我曾在金水河畔,欠你一场烟花……现在,补给你……” 祁寒怔神,刚想扭头望他,却被什么声响吸引了注意。 只见城中各处,巨大的烟花腾空而起,每一颗都像饱满金灿的绣球花,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缤纷无限的烂漫;倏尔化作数不清的流光溢彩,坠入凡世,似从银河里倾泻下的花瓣雨。一片片姹紫嫣红的火星子,此起彼伏,连绵满城,绘就了人世间最壮丽的胜景。 祁寒睁圆了清眸,瞳孔中倒映着漫天陨星,“哇”地合手赞叹。 他却只久久凝着她。 烟花繁盛,照见人如画。 “祁寒,”逐世一直望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了一句,“生辰快乐。” 她回眸,望进他柔如春水的桃花眸里。 远处的烟花还在盛放,光辉灿烂,微洒在他鬓发。 “我不知自己是从何时起,对你心动的,” 他俊容泛红,忐忑,却不无认真地道。 “也许是在大都长街,你砸贡酒救人的时候。也许是月老庙里,我听到你那番坦荡的自白,为你系上姻缘红绳的时候。也许是汴梁之危,你询问我累不累,理解我、支持我的道义,与我一同弄毁人祭法坛的时候……” “也许是崖洞雨夜,我烧得不省人事,再睁眼,只见你高举火把挡在我身前,用自己的身子为我遮风挡雨……你分明也很怕,很疲倦,很狼狈……却还坚强地撑着,还不忘扭头安慰我道,别怕啊,逐世,天就快亮了……” 他眼睫颤动,话音开始变得哽咽。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关心,被人保护。脑中紧绷了十余年的弦,只有在你身边,才得以舒缓下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对你动情,非图谋,非错觉,而是……自肺腑生出的本能,是甘作扑火飞蛾,不留退路,更无提后路,” 爱恋之至,是只默默望着你便得欢欣,是多少个隐秘未宣的贪嗔痴,是在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想过放弃。 “我若爱一人,便只一心一意只对她长情,不敢懈怠,也不忍辜负。” 他忽地一掀衣摆,单膝跪在她身前,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带出了什么东西。 是很多年前她塞给他的木制机巧喜鹊。颜料仍完整无暇,想来是被保存得极好。 他转动了发条,便见那喜鹊扑棱着翅膀绕着他们飞了一圈,最终飞到了她眼前。 祁寒接住喜鹊,讷讷地看喜鹊张开了嘴巴。 尖喙上,挂着块莹白的玉佩。 “此为我母妃留给我唯一的物什,不算贵重,却也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送给你……” 逐世有些羞赧,话音坚定而郑重。 “我想娶你为妻,想与你相伴终生,并肩共看花海夜月,江南烟雨,遍览人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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