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姑娘可以问问令兄,在官场上,究竟得罪过哪些权势,其中有谁能够截获右卫行动的消息,谁有权利支开军队,谁会不惜代价想置他于死地,却又碍于身份,无法在明面上动手,只得派遣死士偷袭暗杀?”
第45章 剑拔弩张(一) 枢密院。 军医为祁念笑包扎好伤口,默默退下,只留察罕一人面对他。 烛影摇曳,映在祁念笑冷峻的面庞上,半明半暗。他只着素色中衣,手臂上缠了纱布,正翻阅着桌案上的累累公文,一言不发。 “大人,能获悉我们行踪,还能想到用敕令调离右卫军队的,只可能是三位皇储以及国师。”察罕抱臂沉吟:“成王一直在辽东征戍,还未归京;晋王一向正直宽仁,兴许不会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祁念笑瞥了他一眼。 “怀王和国师都与我有旧怨,”他眼底有寒芒闪过,“但凭怀王那点头脑,如何制出缜密的谋划?” “大人的意思是……”察罕瞠目。 “国师那边,不得不防。”他又低下了头,审阅着案牍,没把话挑得太明。 察罕点头应喏。 “对了,察罕,”祁念笑双眉微轩。“你上回在太庙,与蒙面刺客的头目打过交道,对他可还有印象?” “下官……只记得那人身量高瘦,一身黑衣……”察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日在仙音阁,你也看到了那琴师,可有觉得眼熟?”祁念笑意味深长道:“同穿黑衣,他的身高体态与刺客头目一比,相似几何?” 察罕努力回想。 “仿佛是有相似,”他恍然大悟。“莫非他就是反贼头目?” “极有可能,”祁念笑抬首,深眸沉静。“我虽不通音律,对于乐谱五调却有耳闻。若将宫、商、角、徵、羽五调换算成数,奏乐时改变原谱,或许真能传递出房号为何。” 察罕佩服地抚掌。 “大人妙哉!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盯住他,盯住仙音阁,放长线,钓大鱼。”祁念笑嘴角扬起。 随后,他二人又细商了半晌。 眼见天色已晚,察罕关切地问了一句:“大人今日怎得不回府?” 哪成想,祁念笑不知想起来什么,又无端地拉下了脸。 “不回。”他干巴巴地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察罕不解地看着他。 “可您有伤在身,住在枢密院多不方便,何不回去安心休息?咱们这的公务也没有很繁忙啊……” “不想回。”祁念笑语气不善。 察罕无奈,只得先行告退。 “察罕——”祁念笑忽然叫住他。 察罕茫然回顾,但见他漆黑的双眸里满是落寞与惆怅。 “至交多年,你待我向来是极好的,我一直记在心里。当下我境遇艰难,你仍愿与我站在一处,我由衷感激。”他的面庞掠过一抹悲伤,转瞬即逝。“今日在仙音阁,我非有意朝你撒气,你千万莫要介怀。” 察罕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自阿尔泰山战役起,我便发誓,此生一定追随大人,即使肝脑涂地,也绝不背弃!我想,如果岱钦还在世,也定会和我一样,坚定地站在大人身后……”他眉飞色舞,陈尽肺腑之词。 祁念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良久,蓦然移开,垂首继续浏览公文,掩盖了眸底的沉痛之色。 察罕啊察罕,但愿你永远不会知道阿尔泰山的真相。 但愿你不会恨我。
第46章 剑拔弩张(二) 翌日,祁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倒也不是有意犯懒,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丑时将尽她才歇下。 前夜,祁寒本打算回府后先去趟蔹院,总归得把祁念笑哄好了。殊不知,左等右等不见他归来,去问连卫,也只道是,他兴许宿在了枢密院。 于是她派连柒替她传信儿,态度颇好地问他几时归府,又殷切地关心他剑伤情况如何,也算是给足了台阶。 可对方不肯下啊。 凡是祁府派去的人,他一概不见。 连柒是个机灵的,忙打圆场说,祁大人肯定是公务繁忙。 哟,都被停职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忙? 铁定是在同她怄气,躲着不见罢了。 事已至此,祁寒也憋着一肚子气呢。他祁大人平日里,对任何旁人都礼遇有加、温良谦谨,永远都是那副温柔的嘴脸。怎么唯独面对她时,既有起初的冷漠,又有如今莫名其妙的甩脸子。 他凭什么区别对待? 再者说了,他生哪门子气啊! 从前,他任何心绪都不会溢于言表,永远那么得体妥当。可昨日,他先是明里暗里嘲讽知鸢的出身,又抬杠一样挤兑逐世,将狭小的气量展现得淋漓尽致。 想起祁念笑怼逐世时,指责逐世对她“动手动脚”,不考虑“她的名节”,“冒犯”了她……言里言外,他都摆出自己为人尊长的作态。 可逐世分明是好心将她救下,还为她挡了暗器,那般紧急的状况,难免触碰。祁念笑这厮,不惦念她的安危也罢,反倒揪住所谓“名节”不放,怎么,抱一下便有损清白了?他祁念笑抱她还少吗? 至于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他不快,祁寒如何都想不出来。 若不是担心他,她去什么仙音阁啊?她祁寒是那种乐意凑热闹的人吗?若不是担心他,她也不会下意识冲出去提醒他有人偷袭。她好好躲起来,顾好自己的安危,不行吗? 一言以蔽之,祁念笑,你这只会“窝里横”的伪君子! …… 原本和知鸢约定好,今日在烟柳楼碰面,尽管祁寒此刻又困又倦,却也不好放人家鸽子。 这还是她第一回 来到秦楼楚馆。 才一踏入烟柳楼,便见知鸢正在台上唱曲。 “且尽红裙歌一曲,莫辞杯酒饮千钟,人生半在别离中。” 知鸢的声音轻灵疏淡,宛若绵风细雪,好似婉转莺啼;分明有着潋滟如烟的水眸,楚楚动人,万般妖娆,却不减清冷淡雅的气质;她以舞和歌,时而轻舒玉腕,时而步履翩跹,裙裾飞扬,恰似池中盛放的一朵白莲。 满堂惊叹抚掌。 可祁寒竟发觉,她姣好的面容上隐隐透着几抹忧伤。 曲终,舞停,知鸢福身谢幕。然而不待她行礼结束,有一人影倏地窜上高台,一把攥住了知鸢的手臂。 随着知鸢一声惊叫,祁寒适才看清那人。 头戴镶宝石的冠帽,额前有一撮毛微微露出,冠下耳后垂鬟,身着交领窄袖金丝云纹锦袍,俨然是蒙元贵族。
第47章 剑拔弩张(三) 那男人笑得油腻,望向知鸢的眼眸炙热滚烫,猥琐至极。 “好久不见啊,我的知鸢姑娘,你看,我就说嘛,你躲不过我,也别想摆脱我。” 他的腿似乎有很严重的旧疾,走路一跛一跛的,站立时重心也向一侧倾斜歪倒。他看上去阴鸷病态,口吻极其狂妄自大,也不怕将事情闹得难以收场,大有目空一切的架势。 知鸢则厌恶地别过脸,挣扎着想要甩开他。 “请您自重!知鸢是清倌,只管唱曲作舞,不管陪酒陪笑!” “清倌?你多清高啊——”那瘸腿男人不依不饶,玩味地探手挑起她一缕发丝。“可我怎么听说,你同枢密院的赫楚,早已有了首尾?” 周遭聚集了许多看客,多为男人。他们指指点点,七嘴八舌的嚼着舌根。 “啧啧啧,早闻知鸢姑娘恃才傲物,一身风骨,没想到啊,妓终究是妓,哪儿还有什么清白的——” “也难怪,那可是赫楚公子啊!贵族世家出身不说,还一表人才,战功赫赫,哪个姑娘见了不迷糊?” “赫楚?是不是那个早年死了婆娘的武将?他是不是还没另娶呢?” “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妓,倒也般配,哈哈哈哈哈哈——” “台上这位又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说不准啊,也是知鸢惹下的劳什子情债——” 场内一时聒噪,不乏冷眼观望者,亦不乏幸灾乐祸者。 无人施以援手。 知鸢那样美好的姑娘,遭受如此欺凌,还有旁人不住的风言风语、漠然观望……看着这一切,祁寒怎可能袖手旁立?她当即想去解救知鸢,可才迈出几步,步伐便停滞了下来。 因为冲动,她已不知给身边人招致了多少困扰。眼瞧着这登徒子身份显赫,秉性又恶劣,如果贸然上前阻拦,即便今日侥幸替知鸢解了围,往后难免防不住他再来骚扰知鸢,抑或仗权倚势,加倍刁难知鸢。 更何况,此人若真是权贵,那她明面上得罪了对方,便等同于祁府得罪了对方,还会牵连到祁念笑。 祁寒焦急地环视四周,企图寻摸出一丝契机。 瘸腿登徒子似乎是与友人同来,他二人方才在台下的桌前饮酒听曲。此刻瘸腿男虽冲到了台上猥亵知鸢,他的同伴坐在原处,万分淡定,看戏似地观摩着发生的一切,甚至嘴角轻牵,露出神秘的笑意。 是纵许?还是别有深意? 既是同行至此,保不齐是一路货色。 祁寒蹙眉,疾步行至对方身后,款身行礼道:“恕我冒昧,阁下的同伴似乎吃醉了酒,言行多有失控不妥。烦请阁下劝阻一二,毕竟事情闹大了,您二位脸面上也不光彩。” 这人的打扮则不如瘸腿男那样招摇。他只戴了顶黑色慢笠,身穿简易的线袍,头发剪短散垂在肩上,若不是他腰间绶带上挂着的佩玉成色上乘,且那绶带还是用金丝绣成的,祁寒几乎都要以为他只是瘸腿男的随从。 不出预料,此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屑地眯了眯眼,仿佛视祁寒如空气。 祁寒忍着嫌恶,继续说道:“两位贵人身份非凡,为难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若继续胡搅蛮缠,引得看客越聚越多,难堪而下不来台的,恐怕不是知鸢姑娘。” 那人嗤之以鼻,似是把祁寒也当成了烟柳楼的姑娘:“你们这些女人,能得恩宠那是荣幸,还想立什么牌坊?这种事,难堪的从来都不是男人,吃亏的也从来都不是男人。” 谁料祁寒却付之一笑。 “身为朝廷命官,逛花柳之地本就不齿,若迫使女子私侍枕席,则是要重罚的。”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不小,引了一些看客们纷纷侧头瞩目。 男人猛地转过头来,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第48章 剑拔弩张(四) 祁寒淡然回怼:“台上那位大人,腰间还挂着中书省的令牌,想必阁下与之同行,身份也不简单。您这腰带上的金丝纹样,分明是正二品以上官员才能穿戴的,或许刻意打扮得低调,却是顾头不顾尾。您一定不想,今日之事被禀报到您的上级,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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