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向下看了一眼,轻飘飘点头,“十成十的毒药,见血即亡。” 青娘冷笑,“世人皆说女郎王環静若画中仕女,又有几人知道所谓的静女王環也不过是个蛇蝎毒妇。” 王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章寺清,“你该知道,你已并无选择。若你主动告知王氏一切尚可留你名声,若是让環动手,你与眼前这位女郎怕是都落不得好。” 章寺清沉默许久,而后俯身,“愿为女郎差遣。” 王環颔首,“三日后王氏大宴,我要你在及笄礼后大君王拙宣布婚约之前现身毁掉这门婚事。” 章寺清身弯得更深,“但听女郎之命。” 得到答复后王環便不多做纠缠,将帷帽戴上,径自出门去,“章郎君,三日后见。” 婵月与一众暗卫收刀灭灯,跟在王環身后出了这方小院。 等到院中只剩青娘和章寺清,青娘才回过身看向身后的郎君,眼中带着泪却倔强地不愿流下,“郎君分明对青娘无意,又为何要对王女郎这样说?是为了王女郎吗?郎君知道女郎不会顺从这门婚事,所以利用青娘做了这么个局给足了王女郎悔婚的理由是吗?可她拿来的是真毒,只差一点青娘便死了!郎君,王環便比青娘的命还要重要吗?!” 章寺清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干着嗓子道,“青娘……寺清对不住你……” 青娘别过头,不愿再看面前的郎君,一直不愿流下的泪也在这一刻从眼眶坠下,像是一块巨石一样落到了章寺清心中。 青娘的小院里发生了什么王環不知,也并不在意,只是上了马车后突然笑出了声。 “这章寺清,倒是有趣。”王環笑道。 立在马车旁的婵月闻声蹙了蹙眉,“女郎,这章寺清可是有问题?” 王環摇了摇头,“章寺清并无什么问题,只是我们今日在做戏给章寺清看,这章寺清也在做戏给我们看罢了。” 不然,奶娘之女,心悦之人,缘何这些日子才来往得这样密切? 婵月不解,她们做戏她倒是明白,无非是那鸩毒不过是迷药,女郎一开始打的主意不过是让章寺清喝了迷药后将两人带离汝阳,只是章寺清做戏她却不明白了。 “女郎的意思是章寺清是在骗我们?可要婵月回去将两人看押住?”婵月问。 王環笑了笑,止住了婵月,“章寺清做戏与我们所求一致,皆是为了毁掉大父的妄想。既如此,他旁的言语是真是假便都不重要了。” 说完,王環又道,“不过还是留下些人看着他们,不做监视之用,只防着他们免遭毒手便是。” 婵月应是,而后马车缓缓前行。 王環坐于马车里,缓缓弯唇笑了起来。 她此行虽遮掩行踪,但她却不信大父王拙和大兄王璲未在章寺清身旁安插人手。 故此,她今日所为必然会传到两人耳中。 而若想让婚事盖棺定论,无非是让章寺清不能出现在大宴上,不能助她毁掉这门婚事。 但谁说章寺清不能出现便是坏事一桩? 只要柳璵能在大宴时归来,她便赢了。 王環垂下眼,缓缓笑着。 所以不管章寺清能不能出现,于她都是幸事。 与此同时,柳璵已一路顺着水道到了淮阴,趁夜回了柳氏。 在柳氏见到柳璵时,柳沛不由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璵儿?你怎么回来了?” 柳璵不言,直接跪在柳沛面前,抬头坚定看着柳沛,“求父亲将柳璵的庚帖归还,并将柳璵逐出柳氏族谱。” 柳沛皱了皱眉,“璵儿,你这是何意?为了那王環?璵儿,听父亲一声劝,莫要再执迷不悟了,那王拙不会让你如意的。而且你是我柳沛的长子,什么样的女郎找不到,何必执于一个王環?” 柳璵依旧抬头看着柳沛,只是道,“但父亲,柳璵并不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不是吗?” ----
第31章 子出萧氏反 “你……是如何知晓的……?”许久后,柳沛问。 柳璵垂下眼,自嘲般笑了起来,“因为一个梦。” 一个自女郎王環入静斋九月内,从不停歇的梦。 听到这,柳沛松了口气,弯下身想要将柳璵扶起,“你这孩子,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怎就怀疑起你不是我和你母亲的孩子了?” “梦里悯太子出,萧氏反,国乱之际,父亲言柳璵非柳氏子,是先帝所遗之子,悯。”柳璵垂着眼,慢慢说着,却因这段话莫名觉得恐惧。 梦中的他分明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但醒来后却只记得这一段话,其余种种仿若皆化为虚无,无迹可寻。 而对这段话,他的第一感觉却不是惧,而是恨。 是刻入骨髓的恨,是午夜梦回之际读来都悔恨的恨。 柳沛弯身欲去扶他起来的手一下顿住了,好一会才收回手在柳璵身前蹲下,平视看着他,“璵儿,这只是一个梦。悯太子是永寿三年所生,而你是文康元年生人,这其中差了这么多时日,你如何是他?” 说完,柳沛抬手轻轻拍了拍柳璵的肩膀,“好了,既回来了便好好在淮阴待着,别再想这些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柳璵却依旧不愿起身,而是继续道,“柳璵最初也是不信的,但却突然想到了幼时母亲的冷淡和父亲所言的不可堪重任。后来,柳璵去问了自小照顾柳璵的阿婆,阿婆说,柳璵刚出生时比平常的婴儿看着都大些,就像是已有半岁的孩童一样。” “父亲,您还要说柳璵是您的孩子,是柳氏子吗?” 柳沛落于柳璵肩侧的手微颤,最终抽回起身,俯视看着地上跪着的柳璵,道,“你确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柳氏子。但悯太子的名头,你便担得起吗?” 悯太子,帝心结所在,若出,帝必杀之。 “柳璵,若你是悯太子,你的结局便是死。”柳沛看着柳璵,冰冷说出这句话。 但说出口后,他却忽然又心软了起来,俯身复又拍了拍柳璵的肩膀,柔和了声音说道,“璵儿,忘掉那个梦吧,继续做父亲的孩子。你不是喜欢王環那孩子吗?父亲去帮你争取,等你迎娶王環后,你便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不要再提这些事了可好?” 柳璵跪在地上,后退了些距离,避开了柳沛的双手,而后俯身向下,以头碰地,“求柳家主归还柳璵庚帖,并将柳璵逐出柳氏。” 柳沛未想到柳璵软硬不吃,不管他说什么都坚定不变。 柳沛狠狠甩袖,“那你便在这跪着吧,有本事你就告诉大家你是悯太子,我看你敢不敢开这个口!” 说完,柳沛转身便离开,任由柳璵在院中跪着。 柳氏夜里无人巡守,直到天亮才有人发现了正堂前的柳璵。 此时的柳璵身上已满是清晨的雾水,再兼之冬日的寒气,眉睫上早已冻上了层冰霜,让人一眼瞧过去时不知生死。 守卫一下被吓住了,鬼追一样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郎君回来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柳沛的书房离正堂不远,守卫一路跑过去的声音又极大,柳沛轻易就被吵醒,等听清守卫所喊后立马起身,随手抓了件衣衫便向门外走去。 等到柳沛到时,已有守卫备了水想为柳璵擦去面上结的霜,但却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柳沛只看了一眼便动怒,“你们端了水过来是做什么的?怎么不替郎君擦拭?!” 守卫委屈,敢怒不敢言,“大人,是郎君不让小的们上前。” 柳沛一下顿在了原地,许久后他才叹了口气,拿过盆上的面巾,浸了水,蹲下身亲自为柳璵擦去眉眼间结的霜。 柳璵僵硬地别过头,冻到有些说不出话来,“……庚帖……族谱……” 柳沛按住柳璵的脸,不让他再动,抬手轻轻替他擦着,等到柳璵面上略有了气色后他才道,“柳璵,离开柳氏对你没好处。” 柳璵僵硬地扯起唇角,“容下柳璵……对柳氏……只是祸……” 柳沛叹了口气,“罢了,便如你的愿吧。” 说完,柳沛起身,“去将族谱取来,即日起,柳璵不再是我柳氏子!” 柳璵弯起了眼,俯下身,最后道了声,“谢过父亲。” 等拿到东西后,柳璵拒绝柳沛派来看顾他的人,将随他一起回来的阿婆留在柳氏,义无反顾带着一身霜意出了柳氏。 他并非无情,一个梦也并不能瓦解他与柳沛的父子之情,他只是怕,怕他晚离开柳氏一刻,柳沛便会为了柳氏和天下亲口说出他的身份。 他太自私,他从不想做什么悯太子,他只想做柳璵,做王環的柳璵。 等到柳璵离了柳氏,在内院的尹氏才得了消息急忙赶过来,见柳璵早已不在急得连甩帕子,“夫君!我怎么听人说你将璵儿逐出了柳氏?璵儿便是做了再大的错事也罪不至此啊!” 柳沛握住尹氏的手,摇了摇头,“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注定留不住他。” 尹氏一下愣住了,“可这么些年我们都留住了他,怎么现在便要放他走了?” 柳沛看着尹氏,将她揽入怀,“从前留他是因为他的母亲,是因为不忍幼儿无辜而亡。可现在他大了,他若是想走,便让他走吧。这么些年,我已无愧萧女郎,她的恩情我早已还清。现在,我只想与你安守余生,不想为了柳璵再惊心动魄了。” 尹氏愣愣倚在柳沛怀中,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好。 从前因为柳璵她才得以嫁给柳沛,可却一直与柳沛相敬如宾,如今她终于走进柳沛的心,可她却又失去了柳璵这样绝好的能让尹氏一飞冲天的青云路。 时也,命也。 这边,柳璵轻易出了汝阳,轻易出了柳氏,回去的路却并不好走。 从汝阳至淮阴,顺水而行,但从淮阴至汝阳,再行水路便费时费力。 柳璵并未急着赶路,而是先寻了家客栈换了身衣衫,后又去镖局订了单子,随后才买了匹快马向汝阳赶去。 但正如他所料,在临出淮阴的边界,有人拦住了他。 柳璵看着前方约摸二十来个身着黑衣的人,并未下马,仍骑在马上。 “你们背后之人是王璲还是王拙?”柳璵问,不似以往的软弱郎君,倒有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想要俯首称臣的气势。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不明白之前一直软和看起来十分好欺负的柳璵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但他们再诧异也知道正事要紧,黑衣人并不回柳璵的话,直接挥手命令身后的人上前。 可不等他们靠近柳璵,柳璵身后便有箭雨而出,只向他们去,持箭之人正是镖局中人。 柳璵看着狼狈倒下的黑衣人,恍若无事地从他们身侧骑过,但只有倒下的黑衣人知道柳璵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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